第 14 章
1936年4月10日。
晚上八点，舒香在明公馆接了一通电话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阿香，你叹气干嘛？你出什么事了吗？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明台坐在沙发上，啃着苹果，向刚放下电话的舒香笑问道。
舒香没有搭理明台，而是对着另一边沙发上坐着的明镜道：“大小姐，我一专业课课题出了点问题，教授让我回学校去看看呢。”
“这个点？不能明天再去吗？”明镜不太乐意，虽然她很支持家里小辈的学业，学校有什么事，她都会放人，但断没有大晚上还把人给叫出去的呀。
“这个课题的教授明天就要飞国外了，所以没办法，只能今晚把问题给解决了，不然以后会更麻烦。
而且也不是我一个回去，跟我同一个课题的同学，都要回学校去，今晚估计就在学校住一晚了。”
“还要在学校住啊？”
“嗯，估计会弄到很晚，到时就直接在住校同学那将就一晚了~”
明镜依旧一脸不乐意，但也没再阻止，只是道：“那让洪叔送你去，大晚上的，黄包车不安全。”
“行~”舒香笑着应道。
“啊~那明天没早餐吃了~”明台哀嚎。
“你就知道吃。”明镜伸手点了下明台：“怎么就不学学阿香，这么早就开始跟着教授实习做课题了。”
明台撇嘴不搭腔，一说起学习，大姐就会叨叨个不停。
舒香脸上笑笑，不说话。
深夜，舒香在学校门口送别来送她的洪叔之后，转身便上了路旁停着的一辆小轿车，里面赫然便是来接人的林景轩。
“林大哥，到底什么事？非要我这么晚了出来？”
林景轩发动车子，回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关于贵婉小姐的事。”
“是查到了什么吗？”
“或许吧，你去了就知道了。”
舒香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深夜，舒香到达贵翼官邸，一进去就看见贵翼和资历平以及一个没见过的女生坐在沙发上聊着什么。
贵翼见舒香到了，朝她招招手，让她坐过去，然后对林景轩道：“景轩，你帮我们看着外面，接下来的话，我不许除了在这里之外的其他任何人知道。”
“是，军门。”林景轩应下后便出去了。
舒香有些莫名，总觉得贵翼是在支开景轩，走过去在贵翼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不是舒香要靠着贵翼坐，而是除了他坐着的这个长沙发，其他两个单人沙发已经被资历平和那个女生坐了。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把景轩支出去？”
贵翼等舒香一坐下，便抓住了舒香的手，然后把着她的脉门，问道：“你是谁？”
舒香一惊，想把手抽出来，但却被贵翼死死的把着：“回答我。”贵翼语气有些重。
舒香停下挣扎，看向贵翼：“我除了是舒香还能是谁！？”
“你是不是GD。”贵翼接着问。
舒香慌了，她虽做了地下党，但并没有经过关于审讯、控制自己之类的训练，所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那摸着自己脉门的贵翼肯定也能知道。
但再如何，舒香也不能在未明确贵翼身份的时候承认自己的身份，特别是现在现场还有两个更加不知底细的人在，“不是！”
贵翼将舒香的手拉近：“你慌了，你在说谎。”
舒香突然就笑了，然后手上一用劲，直接把手按在了贵翼的胸口：“你也挺慌的不是吗？莫不是堂堂贵军门，也和小女子一样，因为心爱之人的触碰，而雀跃不已~”
此话一出，贵翼还没来得及反应呢，一旁的资历平先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军门，原来，原来你们是这关系啊~哈哈哈~”说着还冲舒香竖起了个大拇指：“舒香，你太牛了！贵军门这样的，你也敢调戏。”
一旁的那个女生看到这情景，满脸诧异，眉头微微皱起，似有些不喜舒香这做派。
舒香趁贵翼慌乱，一把把自己的手扯了出来，对着资历平回道：“怎么能说是调戏呢？我这是示爱啊~”
面对如此大胆的话，这下，就连资历平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了：“呃...你，你牛。”
贵翼终于忍不住，对着舒香冷道：“别闹，我在正经问你话！”
舒香放松身体，靠坐在沙发上：“没闹，我在正经的回你们的话呀。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会觉得我是GD呢？”
贵翼没回答，倒是一旁的女生开口了：“因为我们在讨论烟缸一案的时候，从中发现了一个隐在烟缸背后的助手，在分析完烟缸在上海和天津的行动轨迹后，我们将那个背后助手的身份锁定到了你的身上。”
舒香看向女生，“哦~这样啊，不过，你是？”
“你好，我叫方一凡，是烟缸同志的伙伴。”
舒香点点头，问道：“既如此，那你知道杀害贵婉的人是谁了吗？”
方一凡摇摇头：“我们还在讨论……”
“讨论的结果就是把我诓来，然后审问我？”
“阿香，我没有审问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何身份，和小婉的死又有什么关系。我，我其实，非常不愿你牵扯到这之中来。”贵翼听出了舒香口中对刚才的不满。
听到贵翼这么说，舒香泄气：“我只能说，我确实在小婉...之前见过她，也就是她告诉的我，你在康菲路国际酒店办升迁宴会的，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白天还和我有说有笑的人，到了晚上就……”舒香握紧拳头：“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了小婉！”
一时之间，几人都安静了下来。
良久，方一凡对着舒香道：“我需要明确你的身份，有些事，我只能和同伴们讨论。”
舒香反问：“同伴？难道这两位已经是你的同伴了吗？”
方一凡顿了一下，然后道：“我信任贵翼。”
“巧了，我也只相信贵翼。”舒香淡淡的道，然后两人难得默契的一同看向资历平。
“诶诶，没有你们这么过河拆桥的蛤，还是我把你们聚在一起的呢，而且我知道小婉在上海以及去天津的行动目的和轨迹，我是一定要在场的！”资历平慌了，生怕他们将自己给赶出去。
“哦~原来是你把我扯进来的呀。”舒香是笑非笑的看着资历平道。
“呃......上次不是说了吗，只要你帮我，我就告诉你我在马车上和小婉的对话嘛。”资历平讨好的笑道。
“马车？所以，在那晚之前，你就见过我了？”
资历平苦笑：“你要不要这么敏感...好吧，确实，我之前还见过你一次，就是在天津小婉被害前的那天中午时分，我有看到你从小婉所在的马车上下来。”
舒香若有所思道：“你那天是在什么时候离开小婉的？”
“呃，大概下午四点不到，我就和小婉分开了。”
“也就是说，那天白天，其实小婉都处在你我的视线之下，那么，变故就出在你离开小婉之后，也就是下午四点到晚上十点这段时间，看来那短短六个小时，发生了很多事啊。”舒香看向资历平：“详细说说你所知道的一切。”
“等一下。”方一凡突然叫停，然后看向舒香：“小资少爷可以说是还原烟缸一案的重要人物，可以参与、知晓接下来的事，可，你的身份，我还不确定......”
舒香没有理她，看向贵翼：“你信我吗？”
“我……”
“这不是谁信不信你的问题。”方一凡语气有点冲。
“呵。”舒香笑了：“是你刚才，先说信任贵翼的，现在又说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我说方小姐，你怎么这么双标啊？而且我也没得罪过你吧？你对我意见怎么那么大呢？就因为我喜欢贵翼吗？”
“我......”方一凡一时有些语塞：“我...我是因为烟缸是贵翼的亲妹妹，所以对他信任，而你，我不认识，所以要先确认你的身份，我得确保你不会将接下来听到的事给泄密出去。”
舒香冷哼一声道：“我泄密？我还担心你泄密呢！”
方一凡震惊反问：“我怎么可能会泄密？！”
“怎么不可能？你说你是小婉的同伴你就是啊？那我还说我也是小婉的同伴呢，你信吗？”
“你！说话做事得有证据！”
“是啊，得有证据，那么方大小姐，你说你是小婉的同伴，那么你的证据是什么呢？”
“我……”
“好了。”贵翼拦下两个欲吵起来的女生，开口对舒香道：“一凡是我大学同学，我们曾经…关系很好，而且我有确认，她确实是和小婉一个组织的，所以她是不会把关于小婉的事给说出去的。”
舒香敏锐的察觉到了这话中，贵翼和这个方一凡的不寻常，但，自己现在有什么资格过问他的过往呢？舒香颇有些失落的应了一声：“哦。”
“阿香在我这是没问题的，我认识她很多年了，知晓她的为人，而且她和小婉是多年好友，再则之后我亦会看着她，所以一凡你大可对她放心。”贵翼又跟另一边的方一凡说道。
方一凡欲言又止，最后有些不情不愿的应下了。
资历平在一旁啧啧出声：“啧~没想到啊军门，你竟然这么受欢迎……”
“资历平！”贵翼好不容易安抚好了两人，对欲调侃拱火的资历平沉声道：“赶紧开始说你的吧。”
资历平对他这个亲大哥还是挺怵的，当即哑火，然后清了清嗓开始从他因他养大哥资历群而接触关于组织的那些事说起……
“......之后，我便到了天津，然后在小婉被害当天的下午，和小婉见了一面，在此之前，小婉见的人，是你。”资历平看着舒香道。
“是。”舒香点点头：“其实在小婉离开上海之前，我们就见过了，当时我是在上海的美术馆遇见小婉的，在此之前，我们也有好几年没见了，所以一见面便倍感兴奋，聊了很多很久，但都是一些各自的近况而已，最后，小婉得知我对贵翼...还没放下，所以便邀我去了天津，说你那段时间会在那……”
舒香看着贵翼道:“我太久没见你了，很想你，所以便应了小婉要求去了天津，当时她有托我帮她带一件衣服过去。
因为当时上海的情况严峻，到处都是搜捕 GD 的人，便是我们明家这种普通商人都有所察觉和被影响，所以其实我有猜到她让我带的可能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但，我答应了，因为和小婉的交情也因为...想为这个国家出一份力，如果可以的话……
当然，最后我也顺利的将她要的那件衣服给带到了天津。
然后便是小资你看到的，我在那天上午，上了小婉的马车，将那件衣服交给了她，然后又谈了一些其他的，便走了。
之后，我便一直待在康菲路国际酒店，然后便是在晚宴上，见到了你，再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的。”最后一句舒香是对着贵翼说的。
“这么看来，当初烟缸小组要传递的文件，很大概率就是在你带过去的那件衣服里面了。”方一凡思索道。
“或许吧。”舒香低着头，轻声应道，在不主动说出的情况下，谁能猜到，其实当初那份文件是被舒香‘装’在脑子里带过去的呢。
“你接着说吧，你在我后面见到小婉的时候，小婉说了什么？她的情绪又怎么样？”一会，舒香抬头看向资历平，让他接着说下去。
“哦。”资历平点点头：“我最后一次见小婉，她和我说了很多，我能感觉到她当时有些不安，但具体不安什么她没说，只是跟我交待了一些事，告诉了我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和后面要我回上海后去拿的东西，然后便给了我她的一个信物，就是那枚发卡，她的本意本来是想让我用这枚发卡去见...你的。”资历平看了一眼贵翼道，然后接着道：“结果没想到……再之后，我看到的，知道的，就和你们一样了。”
“那么接下来该我了，我所知道的，都是组织从当时安全转移的青瓷身上了解到的。”方一凡紧接着开口道。
舒香知道，这是要从青瓷，也就是阿城哥的视角来了解当初那晚发生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