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圣诞节4
韩珞这一觉足足睡了八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就这还是被手机一个接一个进来的信息吵醒的。
除了室友群里显眼的99+,还有就是花店老板发来的信息，她买的五束花已经全部包好了，告诉她随时可以过去拿了。
韩珞赖在暖和的被窝里一点不想起身，除了走廊零散的脚步声，被热气烘的满是水汽的窗户，开的温度足足的空调，赖赖皮皮的在被窝里拱来拱去，太诱人了。
完全不想动。完全不想起。韩珞恨不得大喊！
但是今天晚上和周日全天都有兼职，早都安排好了的。韩珞咬咬牙，不再眷恋的起床去洗漱。刷牙的时候摸了下自己的脑袋已经不怎么热了。
嘿嘿，退烧了，不错不错。韩珞内心给自己点了一万个赞。果然身体好就是革命本钱。穿好衣服扫了一圈没拉啥东西，最后这会才想起来没有隋周行的联络方式。想了想还没谢谢人家呢，还有医院的费用要结算。留了个纸条让保镖递给隋周行，韩珞从病房离开。
推开医院大门的瞬间被一股凉气拍醒，静电缠的头发丝噼里啪啦的响。
北城医院在市中心，花店在她租的房子小区门口。看了下打车软件上显示的距离37.9公里，在打车和坐地铁之间，韩珞毅然的奔向了地铁站。
因为不直达，韩珞兜兜转转的花了一个小时才到家。
她晚上六点还有兼职，不能迟到。
奔回家，找出换洗的衣服，打开淋浴给浴缸接上水，又转去厨房切了七八快比拇指还大些的姜片和一块红糖通通丢进锅里煮沸。开了以后把姜茶灌进她那个一升的续命保温杯里。
然后扒光衣服，嘶嘶嘶的，烫的龇牙咧嘴的躺进浴缸里。
一声满足发自肺腑。
直到把自己泡的发出密密麻麻的汗，才从浴缸里爬出来。
五点四十五分了，韩珞没敢再耽误，吹完头发套上加厚的卫衣卫裤，披上羽绒服。拎着保温杯直直的去了花店。
花店打工的小姑娘看着准时在六点出现的韩珞，露出了大白牙，今天是周六，韩珞是最后一个订花的客人，等她一走就可以准时下班了。
满满扎扎的五个纸袋，里面是韩珞订的复古色三文鱼小雏菊。肉粉色和暖橘色的搭配，让整个质感如油画一般，在寒冬里点缀了那么一点点的色彩。
拎着几个大纸袋，韩珞赶在六点半坐上了去往郊区公墓的最后一趟班车。
嗯，是的，韩珞周末的兼职就是帮人扫墓。
这几年很多无法亲自扫墓或者在异国他乡的人渐渐开始接受了这样的扫墓方式。韩珞也是在公墓工作人员的推荐下接的这份兼职。
除了工作位置比较远不太方便以外，其实报酬还是非常可观的。贡品和花材加上人工费韩珞一次性收费200元，要知道在北城这样的几千万人口的大城市，在便利店兼职一个班也才这么些，而一个班的打工时间是满满的九个小时。
而这份兼职只是在路程上耗费时间比较久。临近年关，这个时候是最忙的。
韩珞上了班车以后，看到熟悉的面孔，礼貌的和几个老师傅打着招呼。
晚上会坐这趟班车基本都是在公墓和边上殡仪馆上班的工作人员。
车程需要两小时，基本快开到了北城的边上。韩珞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到了地方等在门卫登记，这会是交班时间。韩珞乖巧的等着下一班的工作人员。
八点四十五准时登记完，韩珞熟门熟路的朝着大门不远出的三层独立小楼走去。
这边是员工宿舍。韩珞爬到时三楼，敲了几下门。
门一开，一个圆圆脸的和善的姑娘露出来，韩珞正了正嗓子，清脆的喊着方老师。
圆圆脸的姑娘作势要打韩珞，翻了个白眼眶看看她。
方圆是韩珞的师姐已经毕业很多年了，家里有人在这边上班。这里福利待遇都好，除非遇到突然情况，不然每月几万的工资事少省心比很多工作都舒服。
当然需要熬夜值班，但是工资高阿！所以方圆研究生毕业以后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就投了简历进来。
不过那已经是十年前了。假如韩珞他们想进来工作的话已经不是那么容易了。
差了十岁的年龄，韩珞和方圆原本不认识的。
这不前几年特殊情况，24小时不停轮转，缺人缺的厉害，但是又不给名额招人。所以领导让他们招了一些合同工。
韩珞不是合同工，最多是临时的编外人员。这还是方圆回学校招人顶缺的时候认识的。
韩珞缺钱啊！这不一拍即合。
当时那种人人自危的情况，哪怕给的酬劳比现在多很多，很多人也不敢这里跑。韩珞当时本来只是帮助另外一个学长顶班的，结果没想到遇到需要管制的时候，整整被困在了这里快一个月。
就是那个时间和方圆建立了非一般的友谊。两个小姑娘互相打着气撑到了曙光的来临。那段时期真的是24小时不停歇，加上一些其他原因走的人，当时每户20分钟的告别仪式，生生缩到了每户三分钟。而且每户只允许直系亲属团里派三个人当代表。哭都不敢哭，人还没看清楚呢就被推走了。比死亡更可怕。
韩珞当时和方圆忙到连话其实都没怎么说过，所以说虽然她们两共处一室了快一个月，但是其实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后来可以回家的时候，两个人真的累到气都快不能喘了。韩珞也是在那个时候坚定了以后当法医的想法。
韩珞进了屋子第一时间先把花在屋子角落码齐整了，还弄了点水给花头喷喷。
然后才换了衣服和方圆打话。其实扫墓这活韩珞今年接的已经不多了，一是她没有车来回不方便。另外一个就是考虑安全。毕竟荒郊野岭的打车，人司机都嫌弃的不行。
谁没事也不会往这里跑。而且只要是摊上打车回城或者过来，这200元都不够打车费的。
所以虽然奶茶店便利店那些辛苦很多，但是出门走几步就回家或者回学校了。
对于一个人在外地的她来说，安全比钱重要。
方圆是自己开车来上班的，但是韩珞之前和她也不认识，人家好心好意给她张落点活已经不错了，还让接送这担的人情就太大了。
所以她今天其实有两份工作，一份就是明天的扫墓。一份就是晚上兼任一下遗体整理师。
这里都有自己的整理师，方圆就是。不过平时都是一个人值班，比如忙不过来才会临时加人。
今晚就是，之前接到通知说是晚上会来四个人，车祸。
一般车祸都比较惨烈，人拉到这里，出于人道主义，他们能修复的还是会尽量修复一下。
所以预感忙不过来的方圆，赶紧向领导申请了加人。
这一晚临时工大概是600-800，直到忙活完为止。
韩珞估计晚上是没法睡觉了，所以才预先在家里煮了浓浓的一锅姜汤。
不然这么深寒黑夜的，一晚上能把人冻傻了。
韩珞在羽绒服外面套上连体衣，在方圆面前转了一圈。
OK，方圆点点头。防护到位。
方圆也跟着套好连体衣，画葫芦一样也转了一圈。
大拇哥一举！韩珞也给打着气。
按说学法医的其实应该不怕这些了，但是很多惨状只有真正见识到了才叫害怕。高速车祸就是其中一种。
法医也是人害怕是非常正常的。人哪能没有敬畏之心。
美剧那些也都是演的！
你问问几十年的老警察有没有遇到过忌惮害怕的案子？
几点来？韩珞问着准备估算一下时间。
说是十点。方圆开始点工具。
一看方圆把整套工具都拿出来了，韩珞就知道这几人是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般都是救护车先送去医院。抢救的时候医院会缝补伤口的。所以疾病离开的人他们主要是要化妆和整理一下仪容仪表。
两者之间需要处理的细节差很多。用的工具自然也不一样。
叹口气，韩珞没再搭话。
滴滴！电话响起，方圆挂了电话，朝韩珞点点头，走吧，人到了。把手机放宿舍里。
韩珞拿起工具跟在后面，走到工作大厅的时候，负责的工作人员在抬担架，开车的师傅和保安大叔头对着头互相点着烟火。
师傅唾弃的说起看到的，酒驾，害人害己！
韩珞和方圆对着担架深深的鞠了三躬，两个人各自面目肃静的开始手头的工作。
一夜未眠，韩珞回到宿舍的时候脚趾都僵硬的没感觉了。
方圆比她早一些完成，已经开车回家了。韩珞迅速的冲了个澡，背上背包拿起花朝着公墓那边过去。
年关又是，三三两两间或着哭泣的声音。
韩珞找到位置，拿出准备好的湿巾，认认真真的擦拭灰尘，一一摆上贡品。默默的立在一胖。
有的会开视频连线看看，有的连照片都不要。有的她已经连续来了四年。有的从头到尾都在沉默。
韩珞这几年会想，等她老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据说现在有的开发出什么水葬、太空葬。
她想，她会希望自己能随大海遨游，飘那算那，不需要给任何人添麻烦。人这一生都无法真正的自由，希望走了以后人人都可以真正的自由。
太空葬宇宙葬之类的，她估计付不起。
想到这，从昨晚开始被涂上灰色的心情，这会神奇的被自己开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