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诊
听说沉衍就在长乐街一家客栈坐诊，绛鸢早早地就过来排了队，心想若是他能替自己将体内的殒蛊解了，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但纵使自以为来得非常早了，前面依旧依稀排了十几个人。有几个十分年轻貌美的姑娘，客栈的门还未开，她们都在互相说着悄悄话，和相互看着妆容，穿着和绛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她们有些不解地看向了绛鸢，绛鸢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尴尬的朝她们笑了笑。
门开的时候，身后的队已经非常的长了。那小二开门便看到眼前的光景，惊了一瞬。但因着昨日风临已经和他打过“招呼”，所以他只是惊颤了一下会有如此多的人，并没有说其他什么。
不一会儿沉衍走在了通往楼下的扶梯上，身边跟着两个拎着药箱的人。
绛鸢抬起了眼，他穿着一身很普通的深灰色布衣，是通常医师穿的那种样式。但一看便是极好的蚕丝料，只是裁剪得十分粗糙，像是街边随意找人裁做的一般，穿着漫不经心。腰间挂着一块圆形的紫色玉佩，玉佩上看着有许多的裂痕，绛鸢莫名地觉得熟悉。抬头向他的脸看去，那一刹那，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那是一张俊美至极的脸，潦草的穿着丝毫不掩如仙人般的流光月华，这是绛鸢平生第一次看见如此俊美无双的一个人。
第一个姑娘将手放在了脉枕上，眼波含秋，三分娇羞，七分媚态地看向沉衍，沉衍手没有伸过去，而是双指捻出灵流探到了那人的脉上。
“姑娘，你并没有病。”醇厚的嗓音，冷冽得犹如山中幽泉。
“怎么会，医师你再好好瞧瞧，你手都没有搭上我的脉，单用灵流试怎么可能试得出来呢。”那美人声音娇羞，柔情似水的看向沉衍。
“送这位姑娘出去。”沉衍却似乎丝毫不欲多说，也不与她争辩什么。声音里没有什么温度，对着旁边站着的两个人中的一个吩咐道。
那人领命直接对着姑娘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美人却不干了，坐在枕台前的椅子上，竟是一副偏赖着不肯走的模样了。
“沉衍医师，你再认真地看看我。”那女子将耳边垂下的一束头发撩了上去，双目含情的看向沉衍。
“姑娘，我是来会诊的，不是来选亲的，后面排满了等着看病的人，不要拖我的时间。”沉衍语气依旧是没有丝毫的温度，带上了些不耐。
那姑娘依旧不起，还欲再张口说些什么，甚至想直接上手去拉沉衍的衣服，眼中也噙上了娇泪，声音带着些哽咽：“沉衍医师……”
“乘羽。”沉衍直接打断了她，叫了身边另一个黄衣服的女子。
乘羽会意直接一手抓住了那个姑娘欲伸过来的手腕，将她拽得直接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向外拖去。
那人震惊之余，吃痛叫道：“放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力气大成这样？我胳膊都要断了，你怎生如此粗鲁，放手！”
但乘羽丝毫不理会，直接将她拖出了客栈，然后才松开她的手腕，理都没有再理她。
那人不服气还欲再走进客栈，乘羽先她一步拦在她身前，冷冷地开了口：“再踏进去一步，就不止这么点力道。”
说罢一个响指，那人刚才被乘羽抓住手腕的那个位置，立刻剧痛传来。
那个姑娘吃痛地惊叫了一声，“你快松开！我不去了，不去了！”
痛感陡然消了，那人快步的逃走了，背影十分的狼狈。
乘羽没再看她，转身回了沉衍身边，沉衍依旧没什么表情。
“下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沉衍的嘴里传来。
排在后面的那些姑娘被刚才这样的情况，有些微微地吓到，下一个人走上前去的时候，腿还有一点微颤。她将手伸到脉枕上，沉衍依旧直接用灵流探了一下她的脉。
“没病。”声音自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传来，“自己走还是像刚才那样被送走。”冰冰凉凉的声音，不带丝毫的犹豫。
那人立刻缩回了手起了身向外奔去，绛鸢心想刚才第一个下马威真有效果，眼睛不自觉地瞥了瞥那个黄衣服的女子，白白静静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冷冷淡淡的。那张脸看着很乖，想不到武力却很高。
这两下一来，排在前面的几个姑娘全都被吓走了。轮到一个老者的时候，沉衍才终于松了口气，因为探过脉这个老者确有疾病。
这次他虽也是用灵流探脉，但时间稍久了一些，等他收回手时，旁边那个叫乘羽的女子递给了他一张浸满墨汁的纸，纸张明显已经干了。绛鸢略有些好奇，盯着看了一瞬，觉得有些奇怪，纸上已经浸满墨汁了，还怎么书写？
沉衍挥手一阵灵流在纸上涌过，上面显露出来了一些白色的字，竟然是用灵流消掉一些墨迹，而让空白的地方，与沾满墨色的地方形成比对，这样就像用白色的墨汁在黑色的纸上书写字一般，也能十分清晰地看出来是什么字。好聪明的办法！沉衍面前的老人，也十分惊奇地看向那张纸，仿佛是看变戏法一般。虽然只能看到反面，但因为是整张纸都浸上了黑色的墨，而灵流又消掉了一些墨，所以即使是从反面也能看清楚上面显现出来了字。但绛鸢根本不记得，这个办法其实是她从前教给沉衍的。
沉衍看着这一瞬间便“写”出来的药方，手不自觉地轻轻地摩挲着，仿若看着爱人送予自己的珍宝一般，眼神里染上了一层深深的眷恋。
很多年以前，神引山长明宫里。
“沉衍哥哥，你学医是要以后治病救人吗？”小月遥摇晃着两条小腿问着一些废话。
“嗯，”沉衍的情绪有些阴郁，“灯魂曾经历过疫病，之后，西王母趁机打了过来。”
月遥看了看沉衍难过的脸，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道：“那沉衍哥哥，救人应该怎么救啊?”
沉衍想了一下道：“医书学的是用草药救人，就是写药方。”
“药方？怎么写药方？要是我的腿受伤了，该怎么写？”月遥问道。
沉衍抬手抓住月遥的手腕，摸了摸她的脉，随后拿出一张纸，沾了点墨，认真地写了一张药方，写了许久。
月遥拿起来看了一下，“沉衍哥哥，是不是每个人的病症稍有些不同，体质不同，药方就会有所差别？”
沉衍嗯了一声。
“那这些不能通用的药方，每次写来不是特别地费时间吗？比如说，同时有很多人找你，一堆人排着队，那么写药方就会十分的费时间。”
“药方不能不写，药房里的人需要靠药方抓药。”沉衍道。
月遥点了点头，忽的又看见了沉衍桌上放着的一盏洗砚水，水色已经被沾染得非常深了。月遥拿起一张空白的纸，放进去泡了一下，拿出来的时候，纸的颜色灰得有些发黑。月遥伸手用灵力烘干了纸，随后用手一挥，上面便显出来了字，她高兴地拿给沉衍看。
“沉衍哥哥你看，这样会不会就快很多！”
沉衍抓着那张黑纸认真的看了起来。
“反正什么样的病症该用什么样的草药，你心里都已十分地熟悉，而书写却十分的花时间。用墨写字就是在白纸上写黑字，看的就是一个黑白之间的差异，那反过来在黑纸上写白字也一样也是一样的呀。用灵力消掉黑色的墨迹，这样依旧可以看清字，并且将纸浸上墨汁这样的事，不用懂医术的人也可以轻易地做到，只要他们帮你先准备好，就可以节省很多的时间。”月遥开心的道。
“沉衍医师，沉衍医师！”那个看病的老者看他陷入了沉思，叫了叫他。
沉衍回过神来，将手上的药方递给那位老者道：“每日两次，两个月应当就可痊愈。”温和的声音，让人听了如沐春风。
那老者拿着药方，十分感激地向他道了谢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