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等她站直了身子,急忙用之前那草垛的积灰将笑脸涂花,魏姻姻几乎以最快的速度从四人面前逃走了。
林橱放下胸前交叉的双臂,右手不解的挠了挠头皮,道:“这小家伙干嘛跑这么快?”
周扰将剑收回鞘中,手耷拉在身旁人右肩上:“害怕呗,人还是个小姑娘。”
林橱撇撇嘴,道:“不是庄八爷救她下来她可要吃一晚上西北风呢。”
“那还不是你给人草垛抱走了的?”
“走吧。”虞道惹一脸无趣地开口:“回府让人买几只柴鸡回来,晚上烤着吃。”
“得,老想那味了。”
起风了,魏姻姻往前厅跑着,此时几个院里的小厮小跑着与她擦肩而过,举止慌乱,提着的木桶在经过她时溅出水到她鞋袜上。
她边跑着边扭头看那几人,一个不留神扑到了一个人怀里。
“救火啊!着火了!快救火啊!”
四周吵嚷起来,魏姻姻揉着脑袋往上看,是李娘子。
“李娘子~”
李莺秋正往嘈乱的地方看,刘嬷嬷忙上前将魏姻姻扶起。
“姑娘小心,莫冲撞了贵人们。”
魏姻姻点头,顺着李娘子的视线看去,着火的地方似是……刚才所待偏房的左边院落。
嚯,幸亏早早溜了。
程夫人袁漫赶来时就瞧见石路中间的李娘子,顿时也不急着去料理。
“诶呦,李娘子,我换个衣裳的工夫你怎么逛到这来了,宴席用好了吗?”
李莺秋抬眸:“夫人操办得自是不错,只是妾身觉得闷热吵闹先行离席了。”
袁漫浅笑:“觉得闷热……正好我正欲去游园,只几个人,你与我同去吧,也认识几个朋友。”
李莺秋颔首微笑道:“不了,我家妹妹晕症又犯了,我总得让人看看去啊。”
袁漫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小女子,一脸亲切,道:“这位小娘子是?”
“家中小妹姻姻。”
袁漫微微睁大双眼,暗暗深吸口气,李家纳妾了还是夫人有的?
回不上来,她只好尬笑了声:“那快去吧,孩子更紧要些。”
闻言,李莺秋再次微微颔首,拉起了魏姻姻的小手。
“去他大爷的!”
主仆三人正要走就听见后方传来一声怒骂,转身就看到萧铃狼狈的一面。
萧铃刚从火场逃生,身上张扬的华服被烧得污脏不堪,脸上手上也都是灰烬。
他大步从几人身侧走过,在与几人背道而驰的两步远后又停住了脚步。
“程夫人!”
萧铃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咬牙切齿道:“贵府的门小爷我怕是不敢在登了,你们是要杀死当朝唯一的国舅爷吗?!”
袁漫闻言面色一惊,忙不迭地朝男人跪了下去,声音拘谨:“国舅息怒,此事突然,我府中绝非有意,我定会查清始末狠狠责罚!”
正当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之时,程砚走了过来:“国舅爷在这儿,近日我偶得一副虎骨鞭,你可随我去瞧瞧?”
“虎骨鞭?”闻言,萧铃想到什么,昂起下巴:“倒还是有长眼色的。”
他说着转身就要跟程砚离开,刚转过身时又下意识扭头看了几人一眼,扫过众人忐忑恭谨的模样后定睛在那温婉女子身后的小娘子身上。
魏姻姻看着男人缓缓皱眉面色不善的样子,不祥预感冲上心头,洋装镇定地将自己完全遮挡在李莺秋身后。
程家大公子带着男人走了,李莺秋也顺势向袁漫辞别了。
回府路上,小巧精致的马车内魏姻姻心绪不宁,李莺秋倚了会醒来时她仍苦着脸,将好看得弯月眉皱的变了形。
“姻姻,可是回的早没有尽兴?”
“嗯~”小姑娘嗯咛着摇摇头。
“那何故皱着眉?小心印了纹在脸上。”
“娘子,我还是小孩子呢!”
魏姻姻整理好表情,又显出孩子的童真。
“欸,我还从未问过你年岁呢?”
“额,可能是十三或十二吧……”
李莺秋点头,道:“看着似是不及豆蔻,还是太娇嫩,倒是个美人底子。”
她仔细想了想,抚摸着魏姻姻的发髻,道:“几年时间说短可不是真的短,这些时日只顾着带你出门玩乐,这样吧,过了新正我为你请一位嬷嬷来,将你养成名门闺秀。”
魏姻姻瞪大双眼:“啊?刘嬷嬷不行吗?”
李莺秋笑着应道:“嬷嬷要打理府中事务,分身乏术,你放心,我定为你寻个好嬷嬷来。”
“哦。”魏姻姻只得答应下来。
“除此以外,还要给你买个小丫鬟来,刘嬷嬷已经梳惯了我的发式,不适合小娘子们。”
这点魏姻姻表示同意,刘嬷嬷今早给自己梳了堕马髻,又插了几支银钗,她总觉得头重重的。
“李娘子,你会不会更喜欢小丫鬟?”
李莺秋被这句话问的摸不着头脑,抿了抿唇,疑惑的问道:“为何这样想?”
魏姻姻撅起红嘟嘟的小嘴:“就是一种感觉。”
李莺秋被逗笑了,用掩面的团扇遮住脸,她也不知道,只是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很特别,很可爱。
也是一种感觉,她对这个小丫头有很莫名的亲切感。
“我的钱不多,只能养你一个了。”
知道她是在哄着自己,魏姻姻真心地笑出了声,喜形于色。
李莺秋摇着团扇,心里默默地想:看来礼仪嬷嬷是非请不可了。
马车停了下来,魏姻姻高高兴兴的掀开帘子要往下蹦,才刚出去就有缩了回来。
“嗯?”李莺秋看着她的动作不解道。
正巧,刘嬷嬷掀开了小窗的珠帘,道:“前面分叉口和别家马车撞了。”
“谁家马车?”李莺秋问道。
魏姻姻抢先刘嬷嬷一步回道:“是虞府马车。”
“咱们车架小,就让了虞将军吧。”
“好。”
刘嬷嬷方才放下帘子一声响亮的男音响起,魏姻姻探出脑袋去看。
“后退五十步,给李府让路。”
嬷嬷闻言连忙招呼马夫起步,只身迎了上去,在黑顶马车前停下。
“将军,我家娘子不便见外客,令奴来谢过将军,将军好走。”
马车在道路让出后缓缓前进,魏姻姻也放下了帘子:“他们出门好多人啊。”
李莺秋揉了揉额头,道:“许是在执行公务吧。”
见她紧皱着眉头,一副难受的样子,魏姻姻连忙摸上了她的额头,小小的手在女人额前片刻后放下。
“娘子姐姐,你怎么了?”
李莺秋也正奇怪,喃喃道:“不知,只是最近常有头晕之症,也吃不下饭。”
“可有让郎中瞧过?”
“未曾,许是到登州不久,身子不太适应吧。”
“可娘子本就是登州长大的孩子啊!”
李莺秋又重新端坐好,一脸宠溺:“如今嬷嬷是什么都告诉你啊。”
魏姻姻嘟起了脸不再说话,悄咪咪地观察着李莺秋的反应。
昏昏雪意遮盖了暖阳的柔和,天色暗了下来,转眼已是亥时。
街道上除了更夫敲着小锣念念有词,寂静非常,只有萧府仍点着通堂的火烛,哀鸣不绝。
内院偏厅,五个仆人□□着上身跪在冰凉的铺地上,刺骨的寒风没有窗户地遮挡冲撞进屋,直直的拍打在几人身上,一旁站着的家仆都不自觉的夹紧了肩膀。
只听 “啪”一声,有两人原本就红着的脊背被鞭子抽出一道狰狞的血痕,皮开肉绽。
“啊!!”两人几乎同时发出了惨叫声,即使双手被捆着仍强忍着疼痛一头磕在了地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两人一下一下地磕着地砖,脸上早已被泪水铺满混着灰尘不堪入目。
身旁三人吓得钻在了一起,看着那道扑在两人背上的鞭痕大口大口的呼着寒气。
萧铃疯笑起来,绕着五人走了一圈又一圈,手里摩挲着那根虎骨鞭。
“王管家?”
一旁的王管家闻言急忙蹭了上去,点头哈腰的等着主子的吩咐。
“王管家?”
“在在,奴在。”
萧铃绕回几人前面,坐在了太师椅上,道:“让人将这两人带出去,洗干净他们的脸,看得我眼睛疼。”
“是,你们几个,快去。”
旁边的奴仆听了王管家的喊声连忙搀着两人出去。
等两人被带出去王管家又谄媚道:“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萧铃闻言思索了会,一脸不悦的抬头,正对上王管家的眼睛。
见状,王管家赶忙底下了头去。
“你觉得这鞭子如何?”
王管家眯起了眼,满脸堆笑:“这用虎骨镶的鞭子,自是不错,只是颜色差了点。”
萧铃大笑了起来,伸出手来拍打着王管家的脸:“对,对对,颜色差了点,你说程砚怎么越来越小气了,去,把这铜柄拆了,换成黄金的。”
闻言,王管家笑僵在了脸上,欲言又止:“主子,这黄金太重,用它做手柄恐怕,啊,恐怕……”
萧铃似乎觉得有道理,放下手“嗯”了会。
许久,萧铃才又开了口,王管家在一旁脸都要笑僵了。
“那便算了?”
王管家一大把年纪了实在是不经吓,听了这语气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诶呦主子,怎么能算了呢,镶,当然要镶。”
似是被王管家的怂态逗笑了,萧铃终于松了口,道:“还是我的蟒鞭顺手些,将这骨鞭换了金柄,摆在正厅中堂去。”
“是,老奴明日就差人去办。”
王管家回完话就要退下,可偏偏又被叫住了。
“最近找来的人都不错王乌龟,可有日日清点人数?”
王管家又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有罪,跑了一个小丫头。”
萧铃瞧着他的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将鞭子递在他双手上,而后走到那三人面前蹲了下去。
“将这两人带下去,除了这个,所有人退下去。”
他手指着中间那个年纪最小,面容最整洁的男子说道。
王管家终于松了口气,带上其他人忙不迭的走了,只留下二人在屋中。
室外天寒地冻,王富贵摸着鼻子吩咐着下人,屋里的嘶吼声渐渐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