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登州常安街西头巷子里有一处牙行，按理说李莺秋不便露面，但她心情大好，执意要下车走走。
刘嬷嬷诧异道:“姑娘，这地儿可脏啊，别污了您的鞋袜。”
李莺秋道:“哪儿会那样娇气？”
无奈，刘嬷嬷只好拿出了帏帽给她小心戴上，还仔细将她给遮了个全面。
牙行里顾客行色匆匆，只有一个磕着瓜子的老妪一眼瞧见了几人，见李莺秋不凡的气质急忙迎了上来。
“诶呦，什么事让贵人们亲自到了这腌臜地儿来？”
那婆子看了看随行的几位家仆又看了看刘嬷嬷道:“您们啊，看上了哪个，尽管带走就是，我手底下的都是有规矩的。”
她又将目光移到了魏姻姻身上，狐疑道:“若是来打发的，这品相倒也还值几个钱。”
“嗯？”魏姻姻蹙了蹙眉，是自己长得很不值钱吗？
刘嬷嬷忙打断她:“人牙子，你瞧清楚了，这是府中正经的二姑娘，可不是什么贱籍的丫头。”
李府早派人查过，魏姻姻这号人就像是突然出现的，从未有人见过，官府也从未记载过，因此只当她是个到处躲藏来的孤儿。
刘嬷嬷继续道:“我家娘子想着给二姑娘买个贴身的女使丫鬟，想让姑娘亲自挑个称心如意的，你尽管把你手上的叫出来相看相看，不行我们再去看看别家。”
那人牙子听罢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哪还用看别家的，我这儿啊，就是最好的。”
说着，她冲墙边那一排人吆喝了声，排头的小厮立马牵着绳过来了。
一根粗麻绳捆着七八个姑娘的手腕，硬拽了过来。
“小娘子尽管挑，都是差不了几岁的，耐劳任怨，你仔细看着。”
说罢，她用粗糙的手捏开其中一个人的嘴，用指头搅了下牙齿给魏姻姻看，随后又捏住了一个人的下巴上下转了转，最后走到那个最矮的人前面，道:“这个可是好宝贝，该会的不该会的，全都学了个精髓，日后看厌了还能做些其他事儿。”
魏姻姻逐个回应:“太瘦，太高，太矮。”
“这些都不成？”
“那个，我要那个。”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老妪将末端的人单另拽了出来:“小娘子好眼力，这个最是伶牙俐齿，最是贴心的。只不过这价嘛，也比旁人高些。”
闻言，魏姻姻打断她:“那我不要了。我要她。”
那个最矮的又被拎了出来，无他，魏姻姻想知道她能有多宝贝。
“你多大了？”
“奴有十三岁了。”
“那好，就你。”
嬷嬷付了钱，也快赶上午饭了，那丫鬟跟着马车走，李莺秋在车上闲聊了起来，道:“这个你可称心？”
“挺合眼缘的。”
“回府后我再指给你一位，到底比外面的强。”
“嗯？两个吗？那您还带我来这儿买？”
“照顾人总是要有两个的，你挑一个，我再挑一个，总不会出差错的。”
魏姻姻听了这话，眼中蒙上一层水雾，轻轻靠在了李莺秋肩上，道:“阿姐，你对我可真好。”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李莺秋嘴角噙笑，眼睛柔柔的看着她:“我们是有缘分的，你总能让我感觉很亲切，就像阿娘陪着我时一样安心。”
嗯？魏姻姻紧闭上眼睛，在她肩头蹭了蹭。
经过虞府大门时，门前早已经清扫干净，门前侍卫硬挺着身子，一切如常。
海棠苑，魏姻姻趴在方桌上，两条腿前后晃荡着，鼓着小脸沉思。
李娘子怎会有身孕，萧铃那日盯着自己到底认出了吗？
今日在虞府门前看到那三具尸体时，魏姻姻心中着实有些慌。
萧铃，喜凌虐，造匪患，连那桩命案都有他一份。
一想起那桩命案魏姻姻就瘆得慌，明明火炉燃的正盛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旁两人见了忙上前来，一个为她披上了白裘衣，一个又往炉子里填了块煤炭。
被两人动作吸引，魏姻姻抬起了头来，往嘴里塞了块梅干。
“还未问你们名字？”
魏姻姻刚问完，其中一个长相白净的就赶忙上前回话:“奴婢今年十四，名为婵卷，是娘子亲赐的名字。”
魏姻姻记得她，本应是日后李娘子管理内宅的一把好手，处变不惊，心思敏锐。
那个牙行带回来的小丫鬟也迎了上来:“奴还未有名字，请姑娘赐名。”
“没有名字？平日里小姐妹们怎么叫的你？”
“平日里关在一起的姐妹们都不曾理会过奴。”
魏姻姻深呼口气，眉梢微挑:“那便唤你莹珠罢。”
莹珠听罢忙跪了下去:“谢姑娘赐名。”
“诶，无事，快些起来。”
她拿起两块较大的梅干站起身来，嘴角噙笑:“既是阿姐送来的，无疑是最好的，你便一直叫婵卷，日后相互照应。”
婵卷接过她递来的梅干，得体的应道:“是，姑娘。”
魏姻姻又转到莹珠眼前，莹珠虽个子稍矮，却生了张好脸，不是魏姻姻这种可爱娇俏的，也不像婵卷的周正大气，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尤其那双眼睛。
魏姻姻将梅干也递向她，假装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以前在哪儿谋生？”
话才刚说完，莹珠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魏姻姻吓了一跳，赶忙又搀起了她，嘴里喃喃道:“你怎么又跪起来了？你以后尽心服侍就好，我也不问那么多了。”
莹珠这才哆嗦着接了那颗梅干。
“这样，你们几个带莹珠熟悉熟悉府中环境，厨房位置等。”
魏姻姻指着那几个院中洒扫的奴仆说道。
其中两个奴仆带莹珠走后魏姻姻又支走了两个洒扫的婢女去取炭，这才放下心来询问婵卷一些事。
她向婵卷招招手:“来，你坐。”
婵卷也不扭捏，听着吩咐就坐在了魏姻姻身旁，一脸疑问:“姑娘是要问些什么？”
魏姻姻看着她自言自语道:“若早知阿姐将你送给我用，昨日就不用出去挨冻了。”
婵卷扬起笑:“姑娘说什么？姑娘认得我？”
魏姻姻自然认得，毕竟在书中后期她可是李娘子的嘴替，也相当于自己的嘴替了，那些让人舒畅的话可都是这张嘴说出来的。
“认得，阿姐差人传话用你最多，刘嬷嬷也与我说过按你的标准为我找女使。”
闻言，婵卷开心的笑了，正是玩乐的好年纪，婵卷笑的自然，就像是好姐妹似的。
魏姻姻倒了一盏茶给婵卷，说道:“你在阿姐身边服侍几年了？”
婵卷没有动茶，但也如实回答了:“五年吧，是从李家就跟着去侯府的。”
“那你可听说过虞道惹？”
“嗯……在娘子身边伺候茶水时偶尔听侯爷提起过，知道他是个狠厉的，又常常听府中下人们提起，虞将军英俊神武，盛都闻名。”
像是想起来虞府正在对面不远，婵卷眼神疑惑的看向魏姻姻:“姑娘那晚已经见过了，可是有些兴趣？”
她这才想起去虞府拜访那日婵卷也跟了去，连忙否认道:“只是觉得他皮囊尚可，可堪观赏。”
虞府书房，林橱正剥着橘子，道:“没想到登州这天寒地冻的，橘子倒都长得不错，我随手就摘了些明日带着路上吃。”
周扰眼一斜:“你好意思，小心这橘子的主人找上你。”
林橱将橘子整个塞到嘴里，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道:“那不能，谁家橘子树种在街角的？说不定是自己长出来的，我瞧见就是我的了。”
虞道惹将面前的橘子剥开尝了口:“确实甜，只是你摘的也太多了。”
他望着那个包袱，里面撑满了橘子，怕是将那树上的全摘了回来。
“可准备万全了？”
虞道惹将橘子扔给周扰一个问道，周扰回道:“我们的人已经探好了路，摸清了山上的底细，山势虽险要但只需两三日即可。”
林橱也停下了剥橘子的手，嗤笑道:“另外啊，自从我们来了这登州，山上凭空多出了几百个人，这不明显防着咱们将军嘛！那县令老儿还好意思说是流民作乱导致的匪患猖狂，搞不好不是怕，是也有他一份。”
虞道惹闻言冷笑起来:“竟只安排了几百人，是这登州安逸太久了吗？”
林橱一拍大腿，附和道:“对啊，他们竟不知将军的威名，我看一天足矣！”
“不。”虞道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道:“他这是不怕我，但不该不怕陛下。”
县令府内宅，萧铃大刺刺的坐在中堂大座上东看西看，底下坐着的县令爷拘谨的抿着茶水。
“赵老头，你这座椅还挺舒服呢。”
“诶呦国舅爷”赵县令忍不住开口道:“那虞将军可是在府门口公然说了剿匪的事，您怎么就不慌呢？”
萧铃像听了天大的笑话，疯狂大笑起来，面相疯魔:“就算查出什么来他能耐我何啊？”
赵县令抹了把汗:“那自然不能，只是怕断了财路，影响您心情啊！”
萧铃满不在乎，站起身来:“你怕什么？他不过是被贬的一个笑话，能掀起什么风浪？”
说罢，他狂笑起来，在屋中转悠，正巧撞上了前来给县令奉茶的芸娘子。
“嗯？”萧铃一把拉过芸娘子，道:“这是谁？”
他歪着头，眯起眼上下打量起来。
赵县令赶忙站起身来想要拉过芸娘子，支支吾吾道:“这是我的……小妾。”
无奈，赵县令不敢浑说，只得实话实说。
萧铃挡开赵县令伸过来的手，搭上了芸娘子的肩，芸娘子不敢挣扎，一脸可怜的扭捏着身子道:“国舅爷，奴打扰到您谈话，罪该万死。”
盈盈腰肢在手，萧铃自顾自的说:“怎会？你说不定能帮我个大忙。”
说话间，他搂着哭花了一张脸的芸娘子踏出了厅门，赵县令颤抖着双手却不敢上前一步，满脸焦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