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手
局面僵持许久,最终还是霍无妄妥协。
眼睁睁的看着宋锦安与高义一同离开,霍无妄只觉怅然若失,懊恼不该用江以绥的事来威胁他。
可现下说什么都晚了。
他只能看着宋锦安上了那辆繁复的马车,随着铜铃声愈来愈远,四周仿佛都静了下来。
孟祯轻声叹气,走到他身旁,“师妹的性子素来如此,她认准的事,鲜少有人能改变。你也不必担忧,师妹最是机灵,不会有事的。”
尽管他也不知师妹为何不让陆长赢前往,但眼下也只能如此安慰陆长赢了。
他轻轻拍了拍陆长赢的肩膀,这才进入此处的医馆。
看着站在药柜前的姀娘,孟祯更觉无力。
自从在此处设了间医馆,姀娘便每日都来此帮忙。起初只是帮着做些杂事,可后来宋锦安教她识药,教她该如何抓药,到如今她竟然能接任宋锦安的位子了。
接连几日都是她来此为百姓抓药,只是那些药方还是孟祯写的罢了。
孟祯不止一次的同她说过,日后不可再来,可姀娘每每听到这话却装没听到。
实在没了法子,孟祯也只好由着她去。
医馆内还有病人在,孟祯又再次回到案几前,为病人切脉治病。姀娘便站在药柜前,单手撑着下巴看他,双颊绯红。
她心下暗想:倘若二人成亲,也不知到时是要接手棺材铺子,还是要继续开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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珣州戍边大营。
宋锦安在高义的带领下进入大营,将士们正在排练阵法,士气高涨,阵阵喊声直冲天际。在几十个帐篷之间,陆续有士兵巡逻。一个个昂首挺胸,步伐稳健。倒是能看得出来,如今的士气比高胜在时要好太多。
走了片刻才被高义带去了其中一个帐篷中。
进入的刹那,就看到正在翻阅兵书的陈安宁。听到动静时,陈安宁将手中书放下。
他轻轻摆手,示意高义一行人退下。
帐篷内只剩下二人,站在案几前的宋锦安方才问:“陈将军派人盯着民女,敢问将军,民女究竟犯了何事?”
陈安宁抬手指了下一旁的椅子,示意她落座。
宋锦安倒也不客气,只是她才刚坐下,高义便端着酒和菜进来。
两壶酒,两个杯子,两碟菜正好是一荤一素。
请她吃酒就这两碟菜,未免寒酸了些吧?宋锦安想。
“这些年珣州戍边大营的军需被高将军挥霍殆尽,现下军营中的银两和食物仅能果腹而已。今日是特意请宋姑娘吃酒,若是换了旁人来,只怕也就上一壶酒一碟菜。”陈安宁起身,去到宋锦安身侧的椅子上坐下。
二人之间的小桌上正好放着酒和菜。
他侧身倒酒,为二人各斟满一杯酒,“这杯酒,只当是我给宋姑娘赔罪。竟派人去盯着宋姑娘,实在不妥。”
更不妥的是派去的人只一天就被宋锦安发现了。
实在是耻辱!
他仰头喝了酒,又冲着宋锦安努努下巴,示意她喝了那杯酒。
可宋锦安却迟迟不喝,只是疑惑的盯着他。
难不成他以为这一杯酒,便能将派人盯着她这事就这么算了?
陈安宁又幽幽道:“宋姑娘三年前也曾派人去西境盯着我,但却被我发现了,是我将那人调走了。这次,你我之间算是扯平了。”
他能直白的说出此事,倒是让宋锦安愈发觉得疑惑。
她不否认曾在三年前派人去盯着陈安宁,就是怕他直接对霍无妄出手。可派去的人起初还有消息送来,但不足半年也就没信了。
猜到派去的人大抵是遇到事了,宋锦安也就没敢再派去人。
但她派过去的人是教她制毒的师父所给,即便那人交代出是谁派他前往,也定然是要说出她那位制毒师父才对。
怎么都不该将她供出来!
“怎么,宋姑娘不承认?”
陈安宁也不恼,反倒笑的肆意,“不如今日我与宋姑娘换个法子喝酒,看谁能说出对方更多事,且所说还不能是外人皆知的事。若是说中了,就罚对方喝下一杯酒。如何?”
他倚靠在椅背上,双手随意的搭在扶手上,透着股洒脱。可言辞中却又带着莫名的自信,好似知晓自己并不会输。
宋锦安眉心微微一皱,面露愁意,总觉这陈安宁倒像是有备而来。
但她倒是想知道陈安宁到底知道她多少事!
“好,今日倒是要听听,陈将军究竟知道什么事。”端起桌上那杯斟满的酒,仰头喝下。烈酒入喉,宋锦安顿时攥紧拳头。
这酒远比她以往喝的要烈!
“宋姑娘酒量不佳,吃些菜,不必拘束。”
听陈安宁这般说,宋锦安方才敢夹些菜吃,压一压还停在喉间的那股酒味。
可她才刚把菜咽下,陈安宁就找准时机,慢悠悠道:“宋姑娘留在院内的那位表弟,并非是陆家次子,而是霍小将军!”
宋锦安傻眼。
她以为此事应当瞒得很好,至少陈安宁不该这么早就知晓此事的。
看来她还真是低估了陈安宁!
“将军是如何知道的?”宋锦安问。
陈安宁嘴角下压,双眉一挑,“我是如何知晓的,眼下还不能告诉宋姑娘,宋姑娘只要知道我不会对霍小将军出手即可。”
语毕又特意给宋锦安倒了杯酒,掌心朝上轻轻一抬,示意宋锦安喝下。
宋锦安也不啰嗦,直接端起酒灌了下去,慌忙吃了口菜。
“陈将军接着说。”她倒是好奇这人能知晓多少事。
陈安宁单手撑着太阳穴,轻描淡写道:“朔北人从珣州进入大祁的,只有一人。”
“这天大的事可与我无关,这杯酒我可不喝。”即便她确实参与了此事,可眼下在陈安宁面前却还不能认下此事。
更何况,宋锦安好不容易才逮到一个逃酒的机会,自是不能错过。
但陈安宁听她这话倒也不恼,笑呵呵道:“既如此,那就不喝,本将军换一个。宋姑娘与红侠山上的山匪,关系非同一般。”
他竟连红侠山一事都知道!宋锦安更觉震惊。
眼见陈安宁又为她斟满一杯酒,这次宋锦安再也没理由拒绝,只得喝下。
酒杯放下的刹那,宋锦安直接问:“陈将军要对红侠山出手?”
“此事暂时未定。”
陈安宁显然还在犹豫,“不过这几年红侠山倒是不曾作恶,留他们倒也未尝不可。但到底是山匪,不如来我这军营当兵。”
说话间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端起酒杯后看向宋锦安,“若是宋姑娘能劝得动他们,到时我定要备一桌好菜,再请宋姑娘前来吃酒。”
这杯酒他倒是直接喝下,可宋锦安却只觉头疼。
让红侠寨的兄弟们前来当兵,实在是难!
“这事只怕我也无能为力。”至少大当家的不愿当兵,这一点宋锦安心中清楚。
“无妨,宋姑娘只管去说就是。若是答应前来,一切好说。若是不答应,到时再对他们动手也不迟。”
好一招先礼后兵!
宋锦安只觉若是将这些话原原本本的告诉大当家的,只怕大当家的就更不会散了红侠山,亦是不会前来当兵。
“红侠山一事不急,宋姑娘且慢慢去说。”陈安宁坐直身子,接着说宋锦安的事,“宋姑娘定然在宰相身边安插了眼线!”
宋锦安正欲倒酒,可又缓缓放下酒壶。
她愈发觉得陈安宁不对劲。
至少和上一世的他大不一样。
他知道的事实在太多,实在是让人起疑心!
宋锦安狐疑的打量着他,直至此时才反应过来,“陈将军今日定然是有事要与我说,没错吧?”
“宋姑娘倒是聪慧。”
陈安宁脸上的笑愈发耐人寻味,“宋姑娘自幼在霍家长大,被霍家捧着掌心中,就连霍大将军也视宋姑娘为亲生女儿一般。可你却平白无故的来了这福鹿县,为的无非是要阻拦我罢了。”
他扭过头看向宋锦安,“没错吧?”
刹那间,宋锦安近乎以为是她听错了。
陈安宁竟然知道她在此处是为了阻拦他出手!
她仔细陈安宁的话反复想了几遍,忽地想到一个大胆猜想——
“陈将军难道也……”
陈安宁不等她说完就轻轻点头,“前世魂,今世人,是故人归。”
忆起上一世种种,陈安宁不禁叹气。
“一步错、步步错,最终害的我陈家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甚至还害了霍家。”
陈安宁双手一撑站起身,苦笑着走去案几前,拿起桌上的腰牌细细端详,“好在老天待我不薄,竟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既是重来一世,他断然不会再重蹈覆辙!
“这一世,陈将军当真不会对霍家出手?”宋锦安显然还是不敢信他。
陈安宁回头,自嘲的笑笑,“对霍家出手,于我而言有害无利。况且……”
他略微一顿,朝宋锦安走去。
“我倒是有意和宋姑娘联手,又怎会对霍家出手?”
二人既是同为重生之人,倘若能联手解决了上一世对霍家出手的幕后之人,如此不仅能救下霍家,就连陈家的危机也可解除,倒是两全其美。
宋锦安虽稳坐在椅子上,但却早已心乱如麻。
她不知是否该信此人!
但细想上一世的陈安宁倒也是个可怜人,在霍家一事中,他只是命人将霍无妄绑了送去朔北,最后却背下了所有的罪名,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可他明明只做了这一件事而已。
片刻后,宋锦安才问:“联手未尝不可,但陈将军又能做什么呢?”
“可保宋姑娘和霍小将军在珣州平安无事,亦可命我那些京城眼线为宋姑娘所用。西境也留有我手下的人,若是宋姑娘有需要,大可以调来。今日所言皆是肺腑之言,全无半句谎话。”
见宋锦安还是拧着眉,似在犹豫,陈安宁又道:“宋姑娘倒也不必急于回我,再过几日回我也不迟。”
他说的分外坦诚,宋锦安亦是看得出陈安宁是真想与她联手。
何况,世间只怕再难寻到如他们二人这般重生之人了。
真若联手,倒也有助于日后对京城一事出手!
宋锦安思虑一番便道:“既然陈将军有心与我联手,此事就说定了。但眼下京城的局面尚且还算稳得住,日后待我去了京城,到时陈将军需得命京城眼线为我所用,如此我也好早日解决此事!”
“那怎么成?”陈安宁脱口而出。
京城局面复杂,且幕后之人位高权重,岂是宋锦安能冒险前去解决的?
再怎么着也不能将如此危险的事交给一女子前去冒险行事,更何况真要是让宋锦安去了,霍无妄又岂能饶他?
“京城一事,到时我自会想法子前往,无需宋姑娘出手。宋姑娘只需留意京城的局面,若是有变,尽快告知于我即可。”
思及上一世的种种,陈安宁却不由得笑了。
上一世初见宋锦安和霍无妄,乃是这二人被霍大将军派来参加他的亲事,只可惜他却在成亲后对霍无妄出手。
如今想来,虽觉懊恼,但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陈安宁突然感叹道:“也不知这一世,能否看到宋姑娘与霍小将军成亲。若是能看到,这次定要奉上一份大礼。”
宋锦安:“??”
她还在想京城局面一事,这人怎么突然就扯到她和霍无妄成亲的事上了?
更诡异的是在上一世她嫁给霍无妄时,陈安宁都已被斩首一年了。
无论怎么说,他也不可能知晓她会嫁给霍无妄一事。
“陈将军为何觉得我会嫁给霍小将军?”宋锦安问。
陈安宁虽看出她面色不悦,却还是如实说来:“同为男子,我瞧得出来,霍小将军待你与旁人不同,他倾慕你。只是霍小将军终究是少不更事,不懂该如何讨女子欢心,反倒常常惹宋姑娘气恼。”
他略微一顿,好奇问:“难不成宋姑娘并未嫁给霍小将军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