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印
霍无妄淡然一笑,可眼底却是暗色翻涌,极尽温柔道:“安儿既是如此说了,那便回去再上药。”
他眸光一沉,似笑非笑。
“除了头上的伤,还有……”
他刻意顿了下,目光从那张娇容上挪到自己锁骨处,意思不言而喻。
——还有锁骨处的伤!
宋锦安噌的一下双颊通红,心下更是懊恼。
果真是草率了!不该咬他的!
“咳!”宋锦安尴尬咳了声,回头看向正缓步走近的霍无忧。
“头上怎会伤了?”霍无忧问。
从老人家的院子里出来,霍无妄的头上就没有缠绢帛。如今若不是霍无妄说起头上的伤,霍无忧倒是不知他头也受了伤。
霍无忧眉心微微皱起,眉宇间尽是担忧,又问:“伤势如何?”
“有安儿在,这伤便不打紧。”霍无妄说的耐人寻味。
就连霍无忧也隐隐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怪异,但一时也说不出何处不对劲。
“既是不打紧,就先回去吧。”霍无忧道。
只是来时倒也不曾坐马车,此时三人也只得缓步往八达县县令宅中走去。路途远,免不了要聊上几句。
原以为霍无忧是有了通天本领,才来了这山脚下寻见他二人。没想到出来找到他们的并非仅仅是霍无忧,其他人也都在找寻他们,只是并非在这座山下罢了。
宋锦安听后含笑道了声“一切皆是缘分,否则又怎会是大哥找到我二人”,双眸盯着霍无忧,笑的眉眼弯弯。
宛如又回到了霍家的那些时日,她好似又变回了那个娇柔贵女。
霍无妄走在她另一侧,神色阴郁,目光落在那张心心念念都不曾得到片刻的笑颜伤。
她只有见了大哥、见了霍父霍母,才会如此欢喜!
同为霍家人,他在宋锦安这里却是不受待见的。
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走到八达县县令宅中时,天色微亮,前去找寻二人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来。徐尘散在看到宋锦安和霍无妄时,激动的冲上前去。
“可算是找到了,我都险些以为你二人遇险了呢。”徐尘散仔细打量着宋锦安身上的破旧衣衫,又看了看霍无妄身上的。
猜到这二人所穿定然是寻人借来的,倒是也不多问。
只是无意中看见霍无妄的神色时,却莫名心中一颤。
才刚分开了两三日,怎的霍二的眼神倒像是不同以往了?徐尘散不解。
他皱着眉看向回来的几人,眸光停留在清风霁月的霍无忧身上,又看了看此刻的霍无妄。
这兄弟二人,当真是天差地别!
“嫣娘呢?”宋锦安急切询问,“她如何了?”
徐尘散故意皱起眉,满脸不悦道:“锦安妹妹此言倒像是信不过我?难不成你徐三哥哥我还能护不好她?”
他冲着西厢房努努下巴。
“此刻应当还在睡着。”
话音刚落就看到八达县的郭县令从正堂匆匆赶来,一同而来的还有郭夫人。
走至面前,二人忙行了礼。郭县令道:“佑北将军与宋姑娘既是平安无事,下官这心才算是放下了。”
站在其身侧的郭夫人低头颔首,忙跟着说:“小院比不得霍家,只得先委屈诸位在此歇息几日。屋子都已收拾干净,佑北将军和宋姑娘住在西厢房的几个屋子。”
她略一侧头,看向斜后方的丫鬟。
“这是我那丫鬟,定然是比不得宋姑娘身边的丫鬟机灵,但眼下也暂且委屈宋姑娘使唤她。若是有事,只管吩咐她去做就成。”
安排周到仔细,任谁也难挑出毛病来。
宋锦安一行人连连道谢,转而便各自去了安排好的屋子睡下。
西厢房有三间屋子,宋锦安与嫣娘同住一间,霍无妄与徐尘散同住,霍无忧则是一人独住。
嫣娘睡眼朦胧间看到宋锦安的身影,惊得急忙坐起,瞧得真切时才笑出来,“宋姑娘总算是回来了,可吓坏我了。”
她从不曾遇到这种事,直至如今想起那夜逃跑一事,仍旧心有余悸。
“可曾受伤?”嫣娘不住地打量着她。
宋锦安双臂一展,嘿嘿笑了几声,“好着呢。”
她倒是好着呢,但霍无妄头上的伤……
也该去帮他处理伤口了!
“嫣娘且先歇息,我去给霍小将军上药。”宋锦安从包袱中翻找出药和绢帛,转身便往外走。
对于霍无妄需得上药、服药一事,嫣娘也早已习以为常,倒也不曾追问。只是见宋锦安回来,便欣喜的压不住唇角笑意,此刻再也没了睡意,匆匆起来便往厨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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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尘散带着霍无妄回到屋内,还没坐下,回头就见宋锦安跟着一并进来,手中还拿着药和绢帛。
他下意识看向霍无妄,直至此时才留意到霍无妄手臂的伤。
但忆起上次在福鹿县二人上药一事,徐尘散只得小心试探:“若要上药,我……我还是出去吧。”
“不成!”
宋锦安脱口而出,眸光快速在霍无妄脸上划过,又眼疾手快的挡住徐尘散的去路,“徐三哥还是留下吧。”
她可不想与霍无妄独处,免得这登徒子又动手动脚的。
“留、留下啊?”徐尘散为难的看向霍无妄,倒像是要等着他做决定。
霍无妄唇角一勾,“她既是要你留下,你留下就是。”
他抬起手,慢条斯理的解开长衫系带,眸光一瞬不转的盯着耳尖泛红的宋锦安。
徐尘散站在一旁,眸光在二人身上徘徊,大气都不敢喘。
不由得心下暗道:还不如出去呢!
屋内三人同在,愈发显得他多余。
霍无妄将长衫褪至腰间,白色中衣臂膀处早已经被血迹染红。他抬手就要解开中衣细带,却又突然顿住,似笑非笑的盯着对面的宋锦安。
宋锦安却是一头雾水,但总觉得他笑的不怀好意。
随着系带被解开,霍无妄才刚将中衣敞开一侧,露出那口牙印,顿时惊得宋锦安瞪圆双目,急忙冲上前,一把擒住他的手,强行将中衣合上。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徐尘散,“徐三哥还是出去吧。”
“啊?”徐尘散不解,垂眸看向霍无妄。
霍无妄仍旧笑的一脸得意,倒有种阴谋得逞的感觉,颇为舒坦的挤出三个字:“出去吧。”
徐尘散虽不解二人之间到底有何事,但眼下宋锦安和霍无妄都如此说了,他自是不能再留在屋内,只得离开。出门后,又顺手将门关上。
宋锦安松了口气,缓缓将手松开。
好险!差一点他锁骨的牙印就要被徐尘散看见了!
就差一点点!
她低垂下眼帘看向霍无妄,虽无证据,但总觉此人就是故意的。
从在山洞起,就在算计她。
虽说咬他这事确是她主动的,但如今想来倒是分外怪异。
上一世她不是霍无妄的对手,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床下都不是。但偏偏此人最喜折腾她,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多是要将她折腾的乏累不堪、甚至昏睡过去才罢休。
她拗不过他,力气也远不如他的大,迫不得已便只能咬他。
以至于后来二人好似也习惯了此事。
但上一世二人是夫妻,于男女之事上有此举倒也算是一桩趣事。
可这一世终究是不同,此举实在不妥。
她到底是有上一世的记忆,一时迷糊才下了口,倒也说得过去。
但霍无妄又是为何如此呢?
忆起山洞一事,此刻方觉他更像是在刻意诱导她咬下去……
宋锦安狐疑的打量着面前之人,实在疑惑此人究竟是从何时变的。
是从厨房一事开始?还是从那日深夜将她抱回屋?亦或是从徐三到了福鹿县?
宋锦安一时想不明白,只得装出一副镇定模样,慢慢落座于他身侧的椅子上,抬手褪下他的中衣,开始上药。
察觉到那道眸光落在她脸上,宋锦安低声警告:“昨夜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要第三个人知道,日后我便再也不会与你多言一句。至于你体内的毒,我自是也不会再管。”
“安儿放心,此事我绝不会说出去。”
他倒是答应的利索,甚至倾身上前,倒像是刻意将锁骨的伤展现在她面前。
宋锦安抬眼看去,正好看见那排牙印——
咬得太清晰了!
她耳根发烫,眸光慌乱垂下,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为他包扎手臂伤口,“还有,日后再敢对我动手动脚,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如何不客气?难道要再咬一次?”霍无妄低笑,“求之不得。”
“你——”
宋锦安气的涨红了脸,手上动作顿住,恨不能再给他用些毒,也好出口气。
可面前之人如今是愈发的肆无忌惮,宋锦安自知生气无用,便颇为不耐烦道:“霍小将军早已及冠,也该娶妻生子了。倘若并无中意的女子,亦可纳几房妾。总之,离我远些。”
“若我想娶安儿为妻呢?”
霍无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娇容,从额头至双眸,缓而下行至鼻子,直至红唇方才停下。
这张脸,他曾经梦见过太多次,以至于如今当真出现在眼前,却更似梦境。
外面天色已亮,但屋内仍旧点着烛火。
昏黄的烛火映照在她脸上,倒是为她平添了几分温柔。
霍无妄缓缓抬起手,可还不曾碰触到她的面颊,她便先一步躲开,眼底尽是嫌恶。
“霍小将军自重。”说处这话连宋锦安都觉可笑。
他但凡懂得自重二字,也不会有山洞中登徒子的行为了。
余光看着那只僵在空中的手,宋锦安冷声道:“霍小将军明知我想嫁与霍大哥为妻,却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动手动脚。即便是顾及霍家声誉,霍小将军日后也离我远些吧。”
说着便快速给他上了药,将他手臂的伤用绢帛缠好,随即又为他锁骨上的伤上药。
“倘若顾及霍家声誉,便是要离安儿远些,这声誉不要也罢!”
宋锦安气的恨不能将手中绢帛塞他嘴里,让他莫要再说这些混账话。
但她咬咬牙,终是摁下了心中怒火,“霍小将军既是如此说,我也无需再多嘴。日后我离你远些就是了。”
大不了躲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