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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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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锦安一行人前脚才刚回到郭宅,后脚徐尘散便带着人回来。

他着急忙慌的朝着西厢房跑去,路上险些摔了。

直到冲进西厢房,见到宋锦安与霍无妄,才着急忙慌道:“八达县的那位国舅爷,后日、后日便是他的寿辰,他要大摆寿宴!更更更……更要紧的是、是……”

他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倒像是一路跑回来的。

等丫鬟端来一杯茶,他一把接过,大口的喝下,当即便瘫坐在椅子上。

宋锦安问:“更要紧的是什么?”

“是、是我发现有人在往杜宅运药材!”徐尘散直至此时才说出这话。

他又急忙掏出荷包中的药材,冲着丫鬟使个眼色。丫鬟忙上前接下那些药材,双手送至宋锦安的面前。

徐尘散又道:“说来也巧,途经杜宅时,就见有几辆牛车停在杜宅门前,虽说有布匹盖着那些竹篓,但那药味却盖不住。我只觉得那里面装的多数就是药材,便趁没人时顺手拿了点来。”

宋锦安一眼就瞧出来徐尘散带回来的就是药材。

虽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但此事好似顺利的过于怪异。

从他们几人请许知府派人找寻画像上的人开始,到如今找寻药材一事,实在是太快、也太顺了些。

她仔细端详着手中药材,“这药材当真是在杜宅门前的牛车上拿来的?”

“那是自然!锦安妹妹难道还不信我?”

徐尘散拍了拍胸口,“我徐三以性命发誓,这些药材全都是在杜宅门前的牛车上拿来的!而且那杜宅门前停了足有六七辆牛车,每一辆牛车上都有六个竹篓。倘若那些竹篓里面放的都是药材,那可是不少呢。”

宋锦安不再多虑,曲起手指,将掌心中的药材收下,抬眸看向霍无妄和徐尘散。

“事不宜迟,你二人即刻前往杜宅。若是去的及时,兴许能人赃并获。若是去迟了,眼下也不可与杜宅硬碰硬,等五皇子那些手下离开,再进入杜宅搜药材。”

“什么五皇子的手下?”徐尘散一脸疑惑。

宋锦安偏过头看向丫鬟,“绿云先退下吧。”

绿云本是郭夫人身边的丫鬟,如今调来给宋锦安使唤。

她微微颔首,乖巧应了声是,便退出了西厢房。

直至此时宋锦安才将五皇子一事言明,徐尘散听后顿时傻眼,“这么说,药材一案岂不是就与五皇子有关了?保不齐就是他在暗中吩咐的!”

正巧杜宅中的国舅爷,也与五皇子有关。

徐尘散脸色隐隐泛白,僵硬抬头看向霍无妄,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他颤声问:“真若是查到五皇子头上,可如何是好?总不能如实禀报吧?那可是皇子啊!”

“自是要如实禀报。”

霍无妄双手背后,轻描淡写的吐出一句令二人震惊之言:“区区五皇子,不足为惧。”

“区区?!”徐尘散嘴角一抽,吓得他急忙看向院内,生怕被人听了去。

见没有旁人在,才轻轻拍了拍胸膛,长舒了口气。

转过头又低声斥责:“霍二不可胡言乱语,小心隔墙有耳!”

霍无妄淡漠的看他一眼,仍旧说:“五皇子勾结戍边将军,意欲拉拢为其所用。又大肆敛收药材,致使百姓无药可用,西境与北境足有上百人因此病死。单单是这两件事,足以让陛下将其贬为庶民。”

他眉尾一挑,唇角微扬。

“如今该怕的,并非是我,合该是五皇子才对!”

相较于数日前还算涉世未深的少年郎,此时的他一身戾气难掩。单单是站在此处,挺阔胸膛,威风八面,倒像是位才刚下战场的大将军。

杀气敛起,戾气加身。

语气平平却又肆无忌惮的说着能招来杀身之祸的大逆不道之言,似是并未将五皇子放在眼里。

墨色瞳仁中一丝希冀翻腾,唇角敛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似有十足的把握能局面。

此刻的他,徐尘散只觉陌生,可宋锦安却十分熟悉。

——像极了上一世的他。

她死死地盯着霍无妄看,下意识屏住气息,脸色亦是血色尽褪,泛着惨白。双手交叠置于小腹前,掌心中冷汗直冒。

“你就不怕对五皇子出手,会连累到霍家?”宋锦安故意问。

徐尘散也跟着附和:“是啊,百足之虫,至死不僵。即便五皇子被贬为庶民,但他那些党羽却还在,到时候免不了要对霍家出手。”

纵然徐尘散话说到这个份上,霍无妄却仍旧淡然的如同冬日里的湖面,静如寒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何可惧?”霍无妄阔步朝着门口走去,“先去杜宅看看。”

徐尘散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轻轻摇头,小声嘟囔:“霍二如今当真是胆大包天,也不知何时吃了熊心豹子胆!”

说着就急忙追了出去。

“你慢着些,等等我!”

宋锦安看着二人的背影,眸色黯然,眉宇间透着股郁气。

直至此时她才笃定,霍无妄变了——

两月前因呼延霂进入大祁一事,那时霍无妄还因她派人四处散播谣言一事而生出惧意,险些因此与她起争执。但如今他却丝毫不惧与五皇子为敌,看样子好似也不怕被五皇子那些党羽盯上。

这哪里像是两个月前的霍无妄?

这分明是变了个人!

-

等二人到了杜宅门前,却已然不见了那些牛车。

为免打草惊蛇,二人只得先行折返回去。但路上好巧不巧,竟遇上了四个身着墨色长衫之人。

那几人在看到霍无妄和徐尘散时,暗暗对视一眼,彼此递个眼神。

“要动手了。”霍无妄低声道。

徐尘散一手搭在剑柄上,已然做好动手准备。无意中余光一瞥,见霍无妄没有带剑,顿时惊呼:“你凌寒宝剑呢?”

“丢了。”即便手中无剑,霍无妄仍旧背着手阔步朝那几人走去,脚下甚至比徐尘散还快了一步。

徐尘散见对面四人拔剑而出,吓得匆忙冲上去,“没剑你就躲着点!”

可就在他一剑挡下对面其中一人的剑锋时,却见另有三把剑朝着霍无妄刺去——

霍无妄背着手,身子一闪。

堪堪避开最快的那把剑,转而抬手猛地扼住其手腕。

那人疼的登时松开了手,剑也顺势掉落,被霍无妄稳稳接住。

随着另外两把剑急速刺来,霍无妄残影闪过。

那两人一时没盯住,正欲搜寻霍无妄所在何处,却觉脖颈忽地一凉!

寒风中静的出奇,只剩剑气破空的刺耳声。

不知何时站在那二人身侧的霍无妄,正慢条斯理的用其中一人的衣衫擦去剑刃上的血迹。

待擦干净了剑刃,松开那人衣衫的刹那,朝他刺剑的三人竟齐刷刷的倒下了。

直至此时,脖颈处的伤才喷出血来!

徐尘散与仅剩的那一人也都愣在原地,甚至连动手一事都忘了。

眼见霍无妄走近,那人吓得转身就要跑。

却被霍无妄一把扯住后衣领,强行给拖了回来。

“回去给那些人带句话,想取我霍无妄性命的,只管来。我在此等一个时辰,来多少我都奉陪到底。”霍无妄松开他的衣领,又顺手一推。

男子被推的险些摔倒,赶不及回头看,吓得急忙跑了。

徐尘散看向倒在地上的三人,血迹浸入土地,分外刺眼。

“这、这也不必取他们性命吧?”徐尘散心底莫名生出些惧意,可这次却是对霍无妄生出的惧怕。

“是他们想取我性命,我无非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霍无妄冷嗤,“难不成我该以德报怨?再饶他们一命?”

徐尘散被问的哑口无言。

但看着如今的霍无妄,却愈发觉得眼前之人好似并非是霍无妄。

倒像是变了个人。

“此事不可告知安儿。”霍无妄冷漠的盯着地上的三人,“免得吓着她。”

徐尘散僵硬点点头,不敢再多言。

-

直到亥时,郭宅上下都已熄了烛火,霍无妄和徐尘散才回来。

二人蹑手蹑脚的进入西厢房,黑灯瞎火的看不见任何东西,只得摸索着回了屋。直到房门关上,徐尘散才匆忙去找火折子,点燃屋内的烛火。

随着烛火将屋子照亮,住在对门的宋锦安直至此时才放下心来,回到床沿上坐下,指尖颤的厉害。

与她同住一屋的嫣娘柔声问:“是徐公子和霍公子回来了?”

宋锦安僵硬的点头,轻轻嗯了声。

回是回来了,可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却是在门缝处都能闻到。

大抵是跟那伙人动手了吧……

“宋姑娘有心事?”嫣娘问。

宋锦安迟迟没接话,只是在夜色下抬眸往门口看去,隐约能听见对面传来的动静。

嫣娘没能等到她的回答,又问:“是霍家大公子离开,宋姑娘才忧心忡忡的?”

“不是。”

宋锦安故作轻松的笑笑,但说话时嗓音却忍不住发颤:“我只是担心药材一案查明时,会牵连到霍家。但事到如今,此事已非我能左右。时辰也不早了,嫣娘早些歇息吧。”

说着她便脱下鞋子,掀开衾被缓缓躺下。

昨日郭夫人特意命人又抬来一张床,二人虽同住一屋,却是两张床。只是这次与同住客栈时不同,两人之间并无屏风挡着,好似连彼此的气息也能听得见。

黑夜中听见嫣娘浅浅的呼吸声,宋锦安却是全无困意。

那股血腥味仿佛顺着门缝钻了进来,直至此时她仍旧能闻见。

心底那股熟悉的惧意升起,如同上一世那般。在她亲眼看到霍无妄是如何对待那些仇人时,又是如何对待俘虏时,便时常对他生出惧意。

时至今日她都记得清楚,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何其残忍。

在亲眼目睹过那一幕以后,直到多年后她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时,身子仍旧会不受控的发颤。

但凡是旁人身上的血腥味,都不会让她如此惧怕。

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一世竟也会遇到这种事……

衾被下的双手早已用指尖将掌心掐的生疼,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将惧意压下,也唯有这般才能让她冷静的将这几日的事捋清楚。

直到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宋锦安才觉得这些时日他的异样,统统都能说得通了。

或许,他也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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