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企划科门口，刘海全部用发胶梳起露出额头的董嘉晨看起来成熟了不少，加上他的职业装，乍一看确实挺像那么回事的。屋内的人齐刷刷地投来视线，但没想到的是，本应该只出现在小区楼下和公交站的林凌越，也坐在这里，似乎还可以从她的脸上捕捉到刚才和其他人聊天时的笑容，但此时，她的表情也不亚于自己的震惊，而且也没有立马上前来和自己打招呼，看来不是很想承认两人认识。董嘉晨也顺势假装第一次见面，两人达成一种默契，互相不搭话。

“这里是企划科，请问你找哪位？”“我是这次广告项目合作方的董嘉晨，这位是我的同事任茹茵，我们是来商谈这次广告方案报价的，之前有跟贵司企划科的陆科长联系过。”董嘉晨身后还有一位身材娇小的短发女生，一手拎着手提包，一手提着文件资料，很热情地朝企划科所有同事挥了挥手，圆圆的脸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坐在位子上的陆柏宣也早已打起精神，看到广告公司派的人上门来谈项目，他立马从椅子上起身，连忙走向二人，“你们好，我是企划科科长陆柏宣，不好意思麻烦二位特意来拜访，我们到会议室里坐会儿吧。”陆柏宣边说边把董嘉晨和任茹茵带到了会议室。过了一会儿，企划科全员又开始了今天早上的第二场会议。

开会前，第一次来到甲方公司的董嘉晨和任茹茵趁着企划科同事还没到场，偷偷打量了下这里的办公环境，装修不算多么豪华，但是设施非常齐全，一些细节方面做得非常到位，总之就是非常实用主义。任茹茵侧过头悄悄说道：“不愧是大公司，这个工作环境就很正规有序。”董嘉晨也跟着点头附和：“如果这单能拿下来就好了。”

会议室的投影屏幕缓缓向下打开，董嘉晨连上自己的电脑，打开了装有样片的文件夹和一张PPT。企划科同事都到齐后，陆柏宣开始一一介绍：“这几位都是我们企划科的同事，金元森、关乐怡、林凌越，还有一位同事李霖没到场，他今天出外勤去了，那我们就开始今天的会议吧。”林凌越坐在距离董嘉晨最远的位置，她心里很是犹豫要不要去打招呼，但转念一想，涉及到合作公司的报价，还是稍微避嫌一点比较好。她把头埋得低低的，尽量减少与董嘉晨的眼神接触，事后再去跟他解释。董嘉晨这边则是在进门时就猜到了，他在听陆柏宣讲话时，眼神余光发现林凌越一直低着头看文件，明摆着是在躲着自己。

“我这边也准备了不同的报价方案，包括投放渠道、投放价格和投放时长，供各位参考。”任茹茵从随身携带的文件袋里拿出准备的资料，发给企划科各位同事。“各位看完纸质资料后，我这边还有我们公司以前项目制作的一些样片，各位也可以看看效果，有专门针对线下户外广告投放的，也有线上的广告样片。”董嘉晨打开了一个视频，是之前在地铁和商场户外显示屏上经常出现的视频动画。

关乐怡立马认出了视频，惊叹道：“原来这个是你们公司做的啊！我之前在地铁上看到过。”董嘉晨淡淡一笑，“是的，这是我们公司动画团队做的，也是公益广告系列的代表作之一，我们商业广告业务覆盖的范围也很广，有各种快消品、银行、汽车、保险、服饰等等，我再展示一些其他的。”企划科的同事看得津津有味，但陆柏宣的心里却是既欣慰又担忧，这家广告公司的宣传效果应该是可以的，但是费用方面可能降不下来，毕竟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演示完后，双方就报价方案进行了详细的商谈。董嘉晨能感觉到陆柏宣对方案的可行性是认同的，但一心想要压低价格。陆柏宣也觉得对面的董嘉晨不是好对付的，圆滑地回避了几次压低价格的提议，一直不给准话，有点打太极的意思。

时间到了中午，陆柏宣还是选择放慢节奏，他热情地留下董嘉晨和任茹茵一起吃午饭，顺便叫上了关乐怡和林凌越：“元森你先去忙那个场地的对接吧，乐怡、凌越，你们也一起陪两位去食堂包厢吃个中饭。”本想趁会议结束赶紧溜的林凌越，猝不及防被叫上一起吃饭，她有些尴尬，只好继续硬着头皮装不认识。只不过陆柏宣的一声“凌越”好像有点熟悉，董嘉晨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公司食堂位于大楼一层，每日供应各种菜肴、水果和甜品。林凌越早上宁愿多睡十分钟也不愿意早起五分钟，所以食堂早餐与她无缘。中午通常是人最多的，但有时要排队很久，林凌越这种嫌麻烦的人也经常不去食堂吃饭而点外卖。

陆柏宣和关乐怡走在最前面带路，林凌越本来就不想跟着一起去吃饭，她故意磨磨蹭蹭地跟在最后，尽量躲着董嘉晨一点。走在她前面的董嘉晨已经放慢了脚步，等她追上自己，但见她迟迟不愿跟上来，只好假装不经意间回头，看了看林凌越。两人眼神对上，林凌越只好尴尬地点了点头，这下实在躲不过去了，她加快速度走到董嘉晨身边，故作镇定地问：“你在广告公司工作？”“是的。没想到这次是跟你合作，好巧啊。”董嘉晨正准备打开话匣子与林凌越好好聊聊，但她一副公私分明的神情和语气使自己的热情完全消退。“下午应该还会跟陆科长再深入谈谈，希望我们能合作成功！”林凌越的客套话瞬间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之前建立起来的关系又像是回到了起点。原来这就是工作中的她，跟自己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帮自己付车费的女生印象重合了，冷静的外表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吃完午饭，下午由陆柏宣继续跟董、任二人商谈方案中的细节问题，其余同事回到企划科办公室继续忙自己手头的工作。关乐怡在回办公室前突然想起酒会报名的事情，“老大，平安夜晚上公司要在半岛酒店举办酒会，人事行政部让每个科室在今天下班前报送参会名单。”陆柏宣让关乐怡在办公室群聊里问问大家的意见，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就全员参加，然后带着董、任二人往会议室去了。

这才周一，今天一整天感觉经历了很多事情，林凌越瘫坐在转椅上，闭上眼休息。她下午刚整理完销售部反馈回来的数据，由于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眼睛已经非常干涩。关乐怡兴冲冲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端起马克杯准备去茶水间冲一包咖啡。“凌越，我刚才把我们部门参会人员的名单报上去了，全员参加。希望到时候能中个大奖！”“是吗？我也想中大奖。”林凌越从抽屉里拿出捶背用的棒槌，一边捶背一边幻想着万一要是中了个自己不喜欢的奖品该怎么处理。

距离下班还有十五分钟，会议室的门终于打开了，陆柏宣将董嘉晨和任茹茵送到公司门口，让司机将二人送了回去。回到办公室后，陆柏宣感到一阵头晕，早上的不适感此时又出现了，可能是昨晚没有休息好。“老大，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下班哦！”金元森和关乐怡早就收拾好桌面，一到下班时间就离开了办公室。林凌越还在座位上慢慢收拾自己的东西，她注意到陆柏宣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闭着眼睛，双手揉着太阳穴。

他是不是不舒服？林凌越很想问一句，但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开口。“科长，我先回去了。”她小声地打了个招呼，也不确认陆柏宣有没有听见，然后悄悄在陆柏宣的桌子上放了一小瓶提神饮料。感觉到刚才有人靠近，陆柏宣勉强睁开眼睛，发现面前多了一个绿色玻璃瓶，拿起一看，是一瓶提神饮料。陆柏宣轻笑出声，拧开瓶盖走到窗边，林凌越背着包，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楼上的人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喝下一口清爽的饮料。

快到圣诞节了，许多商家开始营造节日氛围，人流多的商场也摆出了巨大的圣诞树装饰吸引路人拍照。转眼间一年又快过去了，林凌越坐在摇晃的车厢内，望着窗外的街景出神。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她终于做回了真实的自己，在这个偌大的城市内，大家都疲于奔命，对社会规则还处于慢慢适应、慢慢探索的林凌越，思考着这一年自己有了哪些成长和进步，赚了多少钱，下一年打算做些什么。

车到站了，林凌越下车之后去小区门口的水果店买了些水果，打算和家里没吃完的面包一起当作晚餐。刚进单元楼，她就碰见下楼出门的董嘉晨。只见他穿了一件黑色运动服外套，黑色运动长裤配上一双白色运动鞋，一边耳朵上还挂着耳机，这是要晚上出去运动的架势。

她打了个招呼：“晚上还要出去运动吗？”“是啊，出去跑跑。”“我刚买了些水果，你挑一些路上吃吧。”林凌越发扬她一贯的作风，逢人就分享自己爱吃的东西。“谢谢，不用了，我没地方装。”董嘉晨笑着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带包出门。林凌越从塑料袋里挑了两个橘子，强行递给董嘉晨，“你可以装口袋里，或者路上就把它吃掉。”说完，她像是怕东西被还回来似的，快步登上楼梯钻回家里。

这和白天的形象也差太多了吧？难不成，她有点精神分裂？董嘉晨把手里的橘子塞进衣服口袋，寒冷的冬天，晚上公园散步道上的人不多，他可以尽情慢跑，思考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