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关系陷入危机
初初顶着一窝乱糟糟的鸟窝,眼下两个大黑眼圈从床上坐起,朝另一头看去,发现小果子已经起了床。她呆呆地怔愣了一会,忽听见院外屋檐上雨水滴答滴答的落在踏跺上“咚咚咚”的响起,才想起是清明到了。
胡乱揉了揉眼皮,掀被下床一气呵成,懒懒伸了个懒腰,拾掇拾掇走出屋子。
又是一年清明雨上,夜里刚下完一场大雨,天色乌蒙蒙的一片连接在一起,辰时的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厚重和雨后的清新。
窗外布谷鸟“布谷、布谷”的叫着,预示着希望和好运。
她胡乱的撸起两只袖子,跑到院中一口井水旁,吊了一桶水洗漱,又随意束了个发,装扮的像个假小子。
小果子也从厨房提一个小竹篮出来了,竹篮子中装了许多物什,有香烛纸钱、几样简易水果糕点、又温了一壶酒。
“初初,我要去西山为母亲扫墓,你要和我同去吗?”
不怪乎小果子说此话,因为初初每年都会陪她去扫墓。
“当然了,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呢。”她笑,像是一片乌云遮下,偶然透出的一丝微弱的光亮。
两人年龄相近,极是要好,又因幼时逃难蒙得初初搭救,小果子便暗下决心,跟着她一辈子。
西山距此不远,两人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墓地。这是一片荒野之地,又是众多穷苦之人最终的归宿。
两人平日里打打闹闹的,可每次到了这个时候,都静默异常。
小果子在众多枯坟中熟练地走到一处僻静角落中隆起的土堆,那便是小果子的亲娘。
冢上荒草丛生,小果子弯下身仔细的去清理杂草,初初见状也跟着照猫画虎,蹲下身子拔。小果子跪在墓前烧纸钱,初初也跟着跪在墓前,分了一半纸钱来烧。
小果子看着她有些羞赧,不太好意思说道:“初初,你陪我来我已经很欢喜了,怎么能让你跟着祭拜我阿娘呢?”
初初还在往火堆里烧着纸钱的手一顿,别别扭扭把剩下的都烧掉之后,这才直起上身,嗓音有些哑,许是近来换季,鼻子不太通畅。
“果子,这话也就咱俩人跟前说,换了外人我是断然不会说出口的。我从小没有父母,我的阿娘自我出生后就没了,我压根不知道我的阿娘长得是什么模样,也没体会过有娘的感觉,甚至她的墓碑立在哪里我都不知道,小的时候一度觉得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我这么说是不是有些好笑?嗐!我也顾不了这些了,总归我那可怜的娘生我一场,若伯母泉下有知,帮我看顾着些我阿娘吧,我保证每年都来给您扫墓,烧多多的纸钱。”
小果子听着,鼻子突然有些发酸,深吸了几口气,想止住眼中的泪,到底还是滑落几滴落在衣襟前。
“初初,怪我,都是我不好,引起了你的伤心事。”
初初茫然的摇了摇头:“不,其实没什么可伤心的,我太小了,自打我有了记忆以来,每天一睁眼见到的就是师父,没有尝过离别的苦痛,又何来的伤心?世人纵使怪我无情也罢,有心也好,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有时候,又难免感觉心中空落落的,像浮在水上的一片浮萍,没有来处,不知归路。”
说完,她意识到这个话题在此处有些太沉重了,难免让身旁的小姑娘更加感伤,复又笑着说:“嗐!佛家不是讲求缘分嘛,缘来则聚,缘去则散。有些人和事,注定就是得不到求不得的。你我又何必苦守着一段伤心事不放,人都是要向前看的。你瞧瞧,我们两个就很有缘分呐,待将来,我们攒够了银子,一起闯荡江湖,看遍大好河山岂不快活?”
……
两人扫完墓,又吭哧吭哧的往回走。
雨后的路又湿又滑,初初昨晚睡得迟,今早上又起得早,还行了这么一段路,脑中混混沌沌的一脚踩上了前方的泥坑。
小果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得身旁一阵惊呼,之后便是“咚”的一声巨响。初初面门朝下直直的栽到了泥潭中,摔了一个狗吃屎,哎呦哎呦的直叫唤。
她挣扎着从泥潭中爬起,浑身上下全是泥,又觉得面上丢人,脸上布满红晕,幸而全身覆的像个泥娃娃,倒也看不出她此时的窘迫。
回头又瞅见小果子拼命忍着,嘴唇咬得死死的,就是两只眼睛处溢满了笑,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初初心中有些恼意:“想笑你就笑吧,不嫌憋得慌吗?”
小果子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肯承认自己的心中所想。
下过雨的空气中湿湿冷冷的,又兼她这一身湿漉漉衣裳,冷的她不自觉打了个颤,连忙催促小果子回去。
“咱俩快些回去吧,看这天气一会儿估计又得下雨。”
刚说完,她的脑袋上就砸下来几滴雨水,雨势来的极快,不巧的是两人出门皆忘了拿伞。
初初仰头看着空中飘着的绵绵细雨,心中一阵凄凉,她的心冷的和腊月的天没差了。
她怎么就能这么衰呢???
难道她还真就是千年一遇的倒霉蛋?
……
回去的路上,俩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初初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子被冻的通红。
行至堂外,忽见一抹红衣烈焰如火,立在这极清冷的院落内,格外引人注目。
女子头上戴着帷帽,看不清真容,但这周身的气派极为醒目,身段妖娆,体格风骚。
初初和小果子二人立在门外呆愣愣的,一时不敢走进。她俩面上不显,其实心中皆异口同声感慨了一句:这个大姐姐可真美。
又听那女子朝着主屋外立着的一根“木头”崔巍和气地说着些什么,她二人隔得有些远,所以没有听清。
崔巍倒是极敏锐的发现了躲在暗处偷窥的她们。
被抓了个现行,初初也不觉意外,这崔巍是个千里眼、顺风耳,她很早就见识过他的本事了,于是非常自觉的跟他保持安全的距离,不然指不定她哪天失口惹怒了这个“木头”,被砍成八段。
她摸了摸鼻子,忽视了他投过来的一记冷冰冰的眼神,走了进去。
“我家先生还在歇息,姑娘还是耐心等吧。”
啧,这木头活该娶不到媳妇儿!初初心中暗戳戳的想。
贵客到来,竟如此慢待,她本以为这红衣女子该气恼走掉,没想到这女子只是稍稍欠身,对着崔巍回了一句:不急。
师父也真是的,每天都这么贪睡,若不是他还有这一身好皮囊,她真的会以为自己拜了一头猪为师。
可怜了这美人,在门外冒着寒风细雨苦等。不行不行,她不能坐视不管,没得把她的好名声也耽误了,让十里八乡的以为他们霁月草堂没有规矩。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了整衣裳,又双手揉捏了几下肉滚滚的脸颊,蹭掉了些泥巴,这才走上前咳了几声,想试图引起红衣女子的注意。
“姑娘,在下……”
主屋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霁风从里头悠悠走出来,他今天套了一件白色的衣袍,袖口处和底部都有用金线绣成的祥云样式,腰侧依旧挂着那从不离身的白玉玉佩,手中一把玉扇子随意把玩着。
院中立了这么多人等候,他老人家也依旧面不改色,一贯的从容与淡定,她就知道,师父他虽看着是个花架子,但骨子里是个极为君子的人,美色当前,毫不动心。
“去书房谈。”
他目光淡淡的,看向她这一头说道。
这是在叫她?
叫她去书房谈什么?
还犹豫着右脚要不要踏出,她身前的红衣女子就先她一步上前。
???
感情不是在叫她!
那两人一身白一身红,站在一起那身量那气质还真挺搭的。
“师……”
还没等她喊出口,霁风像是突然想起院子里好像还有个她,停下脚步,回首盯着她从上看到下,眼睛里染上一丝不可置信,后又逐渐淡化成了一股鄙夷的神情。
没错,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非常明显的鄙夷,真的让人很想捏死他。
她现在是邋遢一些,倒也不至于让他惊讶的如此程度吧?
偏偏这鼻子实在不争气,在院中诸多人的注视下,很捧场的打了两个喷嚏。
霁风:“……”
“这位小公子是?”帷帽下的女子出声好奇的打量她,语调轻柔婉转,便是未见其面闻其声,都让人骨头酥了大半。
霁风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对着红衣美人说道:“我的一个小厮,不懂事,让姑娘见笑了。”
初初脑中闪过一道白光,继而又劈过一道“轰隆隆”的雷声。
尚未反应过来的初初看向身旁极力想隐藏自己的小果子,嗓音凉凉的问她:“刚才那人口中所说的是你吧?”
“应该……不是吧……”
……
小厮?
他这是嫌弃她,不想在外人面前承认她是他的徒弟吗?
苍天为证,她现在真的真的很想捏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