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
鉴于伊岚的监护人崔西女士既是白向安的老师，又是他的顶头上司。在动手给伊岚注射阻断剂之前，他还是拨通了崔西女士的通讯。
伊岚坐在床沿上晃着腿等待，看着白向安有些犹豫地和端脑另一头的人说话。
然后，他就被骂了。
白向安苦着脸挂断通讯，扭头对伊岚道：“你的事我做不了主，等老师来吧……”
“崔西医生要过来吗？”
“老师的技术比我好多了，放心吧，有她在你不会有事的。”
伊岚点头，原来崔西医生也是知情人。
伊岚倒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问题，她刚才脱防护服的时候检查过，防护服没有破损，她身上也没有暴露性伤口，所以不怎么担心自己会被感染。
倒是白向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让她更感兴趣，她忍不住追问：“你还没告诉我那些卫兵究竟是什么人？还有边境军是怎么回事？”
她的疑问多得像炮弹：“还有今晚跑出来的那只变异猎犬，那是你们的试验品吗？行尸又是怎么回事？虚拟对抗舱里的变异物种都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有……”
“停停停！”
白向安抬手打断她，他被劈头盖脸问得头疼：“这些都不是你该知道的，你老实待着吧。”
伊岚被迫闭嘴，眨巴着眼睛看他。
白向安扭头当看不见。
安静片刻，伊岚突然又开口：“两个多月前三狮星开始发布新闻说边境线因为境外疫灾封锁，所以不是疫灾，是感染？”
白向安倒抽一口气，一个箭步冲上来堵住她的嘴。
他压低声音瞪她：“这里有监控啊小祖宗！别乱说话，闭嘴吧你！”
伊岚眨眨眼，对上他无语的眼神，终于乖乖点了点头。
见她终于消停，白向安这才放开手。
伊岚不说话了，垂头摆弄自己的手指。白向安看着她发顶长舒口气，抱臂靠回墙上。
崔西医生很快赶到实验室，雷厉风行接手针对伊岚的全部处理工作。
伊岚如实告知崔西医生自己没有受伤，从头到尾穿好了防护服，没有直接接触污染血液。
在崔西医生的详细追问下，伊岚连防护服的型号都背给了她。
崔西医生听完全程后沉默半晌，让白向安收好阻断剂，先带伊岚去抽血。
白向安微惊，出声劝告：“老师，这恐怕不符合规定……”
剩下的话被崔西女士一个眼刀扫回肚子里。
伊岚全程配合，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
验血报告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崔西女士面前，她仔细看完所有指标，告诉白向安不用再给伊岚安排阻断剂注射，直接隔离48小时观察就行。
白向安：“……好的，老师。”
崔西女士的权威不容质疑，她说不必注射那就是不需要注射。
白向安此时只恨自己今天在那些人面前露了个面，他有些牙酸，低声向老师汇报道：“只是那位长官知道伊岚送来时感染风险已经接近红线，她的处理报告需要上交……”
崔西女士态度强硬：“你如实上报便是，就说是我的决定。”
白向安瞬间如释重负，立刻笑应：“好的老师。”
崔西女士交代完隔离相关事项后就被叫走了，白向安被留下来照顾伊岚。
伊岚安静了一路，在崔西女士离开前忽然出声叫住她：“崔西…医生，我的一位同事在今晚事故中…死亡，可以告诉我他的尸体会被怎样处理吗？”
崔西医生一怔，蹙眉沉默片刻，如实告知：“所有感染者都需要被销毁以避免病毒二次传播，他不会留下尸体。”
她顿了顿，难得放缓语气：“我很抱歉。”
伊岚摇了摇头。
崔西医生离开了。
白向安看着伊岚欲言又止。
伊岚转头问他：“我身上被收走的个人物品也需要销毁吗？”
白向安摇头：“不用，你要的话，我让他们处理干净给你送过去就行。”
他抬眼看向伊岚，补充道：“病毒只感染活物。”
“哦。谢谢。”
他有些纠结，像是想说点什么安慰她的话，又说不出口。最后只是抬手拍拍她的肩膀：“不用跟我客气。”
伊岚被送进一间独立病房隔离，屋内一应陈设和医院病房没什么两样，只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各式仪器。
白向安提着一堆日用品跟在她身后，替她收拾好，叮嘱道：“你住在这期间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我24小时都在。”
“唔……”
伊岚仰头环视一圈，没有看见目标物，于是收回视线看向白向安，问：“这里有监控吗？”
白向安莫名：“这只是间病房，安装监控干什么？”
他回身对上伊岚视线，意识到什么，轻嘶一声。
伊岚咧嘴，嘿嘿一笑。
两人对视两秒，白向安薅了把头发，先妥协了。
“啧……”
他转身关上门，走到沙发上瘫坐进去：“行了，问吧。先说好，回不回答，回答多少我说了算。”
伊岚几步蹦到他面前，丝毫没犹豫地问：“变异猎犬是你们的试验品吗？”
“不是。”
“感染和你们有关吗？”
“没有。”
“那些卫兵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变异猎犬带入星空港？”
“我不知道。”
伊岚：“……”
她怀疑地看着白向安。
“真不知道，你还问不问？”
“那边境军为什么会突然来星空港？”
还碰巧去了23区，碰巧救了她。
白向安耸肩：“H011708星本来就是边境军驻地之一，他们出现在这有什么稀奇？”
“可你刚才说他们不算是边境军。”
“我瞎说的。”
伊岚鼓嘴。
顿了顿，又问：“崔西医生说的病毒究竟是什么？”
白向安摸了摸鼻子，斟酌下话术，挑着回答：“我们将它命名为EBOI-v-1病毒，最早在境外星际海盗身上出现，后来边境军开始在境外多处发现同样的病毒。”
“目前我们只知道它能通过空气传播感染活体生物，感染者会出现明显躯体化异变。”
“最后变成你口中的行尸。”
“你也看到了，EBOI-v-1病毒的阻断剂还在研发当中，你说的那群押送变异猎犬的卫兵，他们事前都注射过阻断剂，但显然失效了。”
所以封锁边境线真的是因为境外出现了大规模不明感染，而非只是简单的疫病。
她问：“为什么不公开消息？”
“公开什么，未知病毒感染吗？我们甚至没能研究清楚它的来源和危害，鲁莽的公布不充分的信息，不仅毫无帮助，反而会引发公民不必要的恐慌。”
“再说告知边境有疫情危险，同样可以起到警示居民注意安全的作用，这不好吗？”
伊岚又问：“所以虚拟对抗舱里的变异生物不是人工智能设计的，是你们用病毒感染样本的数据生成的？”
白向安不满：“想什么呢，我们可没做过人体实验。虚拟对抗舱跟我们可没关系，那是青源生物集团研发的产品，专供军方使用，我见都没见过。”
伊岚不信：“但我见到的感染者和虚拟战场上的行尸一模一样。”
“也许是巧合呢，青源生物的人工智能‘创世’早就能依靠收集大量历史数据在一定概率上预测未来事件，它曾经也成功预测过多塔星爆发的瘟疫，成功拯救了整颗星球。它能设计出和感染者相似的东西并不奇怪，毕竟都是病毒感染，大差不差。”
伊岚皱眉，她无法对白向安解释这两者之间并非仅仅只是存在相似之处，它们就是同一个东西。
那些详尽的特征介绍和攻击弱点，完全就是一模一样。
人工智能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她喃喃自语：“……你们没做过人体实验，那青源生物……”
白向安打断她：“打住！别胡说八道，瞎猜什么呢。”
他起身伸个懒腰：“行了，我跟你说的够多了，你听听就好，记得烂在肚子里，别往外说。”
“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不愿再多说，伊岚也勉强不了，只能眼巴巴目送他离开。
第二天崔西医生来过一趟，领她又去测了回血液。
回到隔离病房后，她严肃地告诫伊岚，如果有人问起昨晚的事，任何情况都不要再谈，必要时学会保持沉默。
似乎是怕自己的话震慑不住她，崔西女士临走前对伊岚说：“如果你还想好好生活，就按我说的做。”
伊岚乖巧应下。
她不傻，看白向安昨晚那透露点什么还要遮遮掩掩地样子就知道，星空港的事情必然涉及一些她不能也不该接触的机密。
不然她怎么不敢在崔西医生面前多嘴，只敢私底下追着白向安一通问。
到底还是同辈人说起话来顾虑少点。
能挖出点秘密。
伊岚的老旧款端脑没能顶住实验室的消杀环节，彻底报废了。
白向安过意不去，自费送了她一台最新款。
伊岚无法拒绝这诱惑，欣然收下。
这可是能联通星网的端脑！
她终于能和大星际时代信息接轨了！
H011708星上覆盖了军用网络，伊岚在军用星域上看见有人上传虚拟舱对抗视频。
于是整个隔离期间她都躺在床上刷视频度过。人机对战、单人对抗、团队作战，应有尽有，可她翻遍了所有视频，都没有看见过后勤基地对抗舱里的那些变异生物和行尸。
48小时的隔离期就这么刷着视频度过了。
因为白向安提前说过要送她回后勤基地。隔离结束这天伊岚就在病房等他，他却迟迟没有出现。
伊岚猜测他可能在忙，这些天照顾她也不容易，想着不必再麻烦他，于是发讯息告诉他自己回去了，不用来送。
刚走出实验室，一辆眼生的悬浮车从斜地里窜出、刷地停在她面前。
伊岚一眼看见车身上边防军的标志。
车门被从内侧打开，一只机械臂从车内伸出来。坐在车内的机器人转动着毫无生气的机械眼珠看向她，朝她摆了个请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