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老郑的话犹如一颗深水炸弹，如果以后不能去车间学机床，刀具间的人相当于没了晋升的道路，显然两个部门产生了矛盾，田烨伟隐隐嗅到了火药味。
正在测量刀具的汪波也感觉不对劲：“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归车间管了？”
老郑故作洒脱的坐到椅子上，撸了撸袖子：“刀具间以后属于技术部，归技术部管。”
“噢——”
“哎，你不是会干立车嘛，要不要出去？”汪波听后犹豫不决，老郑继续劝，“出去吧，出去吧，车间工资高。”
汪波之前在车间干立车，因为性格太直和别人打架，本应该被撵走，老郑心善把他要到了刀具间，现在有机会再干机床汪波当然愿意：“行，那我出去。”
由于干过机床，汪波既懂加工又懂刀具，在刀具应用方面远强田烨伟这些人，是刀具间真正的技术骨干，放以前老郑是绝不会让汪波去车间的，但是现在不一样，几个老员工巴不得都离开刀具间。
公寓楼的大厅员工休息娱乐的地方，有台球，有乒乓球，还有电视看球赛，田烨伟和同事陈宁下班后等餐厅开饭一般都是来这里玩一会儿。
陈宁和田烨伟一个宿舍，29岁，中等身高身材魁梧，是机加车间加工中心区域班长，为人真诚和善，同时情商也很高，相处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他和田烨伟关系最好，没事就在一起，车间里都知道他俩是好兄弟。
两人坐在黑色的皮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剧看的没头没尾，田烨伟没兴趣看下去，便闲聊起老郑劝汪波去车间的事。
陈宁听后诧异：“那你不出去？”
田烨伟无奈苦笑：“我又不会干机床，人老郑根本就没问我。”
陈宁表示理解的点了下头：“噢——其实你要是有机会真应该出去学学机床，一直在刀具间干没前途的。”
“为什么？”
“你没干过机床，一点加工经验没有，人家问你某个材质用什么刀片什么参数你能说得清吗？就算是大学生学习能力强，但是书上写的和实际加工也不是一回事，你就这么熬什么时候能熬上刀具经理？”
“就我这样天天拧螺丝换刀片，再干20年也没戏啊。”
“就是嘛，再说不只是升职的问题，独立的刀具间只有外企和大型国企才有，你哪天不想在这干了再找工作都很难，所以还是要会机床，到哪都能干。”
“是，但是出去学机床都得从普车学起，学会普车才能学数车，赵洪波在数车都干了八年了也没让他学小立加，我要是出去猴年马月才能学到加工中心或者镗铣床啊。”
车间有个约定俗称的晋升路线，没干过机床的只能从最简单的普通机床干起，学会了以后再学数控车床或者立式车床，干得好才有机会学小立加，学会小立加就可以过渡到卧式加工中心或者镗铣床，这两种机床都干的不错最后才有机会去学落地镗床。
在这个过程中学的机床越来越复杂，同时工资也越来越高，不过大多数人都卡在数车阶段。
陈宁是加工中心班长，对车间的情况比田烨伟更清楚，所以赞同的点点头：“你是本科生，应该可以直接学数车甚至小立加，不过想学加工中心或者镗铣床也要干个三五年。”
“对呀，还要干个三五年，太久了，你说我自学申请去技术部做工艺或者编程怎么样？”
“像小胖那样？”
“对呀。”
“小胖也是在加工中心干了三年的，你这样没机会，其实你一开始不应该进刀具间的，应届毕业生找个技术部的工作不难。”
“刚毕业的时候不知道啊，当时找不到工作太急了，得知咱公司包吃包住还不用带床单被子就屁颠屁颠的来了。”
陈宁讪笑着摇摇头：“刚找工作都这样，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我在自学solidworks。”
“没用，学了也得忘，我建议你等小立加有人要走的时候去申请调岗，只要干个一年我就能让你去学加工中心。”
“真的？等小立加有人走的时候跟我说，我去申请。”
两人聊着天，尹蓝用脚推着桶装矿泉水来到大厅的饮水机旁，由于力气太小尹蓝抱不起来，陈宁看到后跑过去帮忙。
尹蓝原以为田烨伟会来帮忙，没想到坐那无动于衷，心想这男生真够差劲的，离开的时候瞥了他一眼。
漆黑的夜晚，大风在楼宇间冲撞发出鬼嚎的声音，安静的工人宿舍内只有洗手间的灯亮着，陈宁坐在床上正在用笔记本电脑玩《孤胆枪手》，对面床的田烨伟闭着眼熟睡。
这时手机闹铃响起，田烨伟摸到手机关掉闹铃，起身坐起来。
田烨伟上夜班，为了避免夜里困得受不了，上班前会睡一两个小时，但是这段睡眠睡的很浅，坐起来头晕脑胀感觉很不舒服。
外面一阵阵的风吼声让田烨伟回过神来，穿上拖鞋看看外面的天气，一开门风雨声骤增，雨水落到阳台溅到脚面上。
不用想大雨一时半会不会停，这又冷又糟糕的天气还要出门上班，田烨伟坐到床上哀叹：“哎呀，这天真不想去上班。”
戴着耳机看电视剧的陈宁笑呵呵：“那就不去，请病假。”
田烨伟拿起床头的工作裤穿起来：“不行啊，汪波出去干立车了，这个班就我一个人。”
在车间经理的拉拢下，刀具间6个刀具工出去两个，三个班组有两个班是一个人，其中就包括田烨伟，现在他连请假的机会都没有。
田烨伟穿上蓝色的工作服外面套上棉马甲，又在床底找出一双劳保鞋，劳保鞋里有钢板并且不透气，在下雨天可以当靴子穿。
宿舍楼下，田烨伟套着雨披看着哗哗的雨声和大风长出一口气，走进夜色里。
田烨伟所在的工业园区离城区有50多里路，这里工厂一个挨着一个，基础建设相当好，但是宽阔的马路上一个人没有。
路灯映照下的橘红色马路雨滴四溅，田烨伟穿着雨披走在路边，雨水打湿额头和裤腿传来阵阵寒意，他硬着头皮往前走，突然身后一辆电动车窜过，吓得田烨伟心里咯噔一下。
二十分钟后田烨伟来到公司刀具间，他膝盖以下的裤子和袜子全都湿透，但没衣服换，只能等上班后对着小太阳烘烤。
上班第一件事是交接班，他们的交接班相对简单，就是交接还剩几份刀具单需要干。
上中班的是刀具间的虎子，浓眉圆脸，皮肤粗糙，身材不高并且有点胖，行为做事很有种地痞的感觉，他从领用窗口拿起一份刀具单：“呶，就这一份刀具单，其他没什么事。”
田烨伟拿起简单翻了一下有二十多把刀具，工作量不小不免抱怨：“夜里就我一个人，你还给我留活！”
他们三个班组默认白班多干活，中班少干夜班不干，现在田烨伟一个人上班还要配刀具单，自然有怨言。
田烨伟虽然不乐意但虎子有理由：“我中班也一个人，忙不过来能怎么办！”
刀具间没那么多事情，很少有忙不过来的时候，田烨伟心里清楚但也不好说什么。
虎子走后田烨伟先把衣服烤干，然后一边配刀具单一边忙其他零碎活，直到早上六点才坐下休息，可是这时候又得去餐厅取早饭。
由于夜班的人没时间去餐厅吃早饭，公司让餐厅把饭打包，由刀具间的人拉到车间。
田烨伟从餐厅把早饭拉回车间见到人就喊：“哎——过来拿早饭，叫上其他人。”
田烨伟把车停在刀具间门口，车间员工陆续过来拿早餐。
早餐还算不错，今天吃肉丝面，餐厅还给装了辣椒、榨菜和鸡蛋，不够吃的还可以拿包子。
一名很事的操作工来拿早饭，打开饭盒一看面已坨成一团，由于饭盒不能放汤每次吃面都这样，这名操作工于是发起牢骚：“以后就不能把早饭给我们送到工位嘛，面条坨成这样还怎么吃！”
每次给车间拿早饭不是嫌这就是嫌那，现在还要求送到工位简直是蹬鼻子上脸，田烨伟听着就来气：“刀具间就我一个人，给你们拿过来就不错了，屁事真多。”
“什么叫屁事多，这就是你的工作，刀具间就是给我们车间服务的好不啦？”
“我们服务是给你们配刀，不是给你们当佣人，再说我们刀具间现在不归车间管。”
“哎呦，你小子厉害了呀，回头我就投诉你。”
“投诉就投诉，谁怕谁啊！”
“行，你等着。”
“等着就等着”
拿早饭本来就不是刀具间的事，是老郑当初揽下来的，现在白帮忙不说还要被挑三拣四，田烨伟当然气不过。
况且他们现在是两个部门，他更不惯着对方，吵完拿了盒面回刀具间了，发早饭的事也不管了。
田烨伟在刀具间吃着面越想越气，吃了没几口直接扔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