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事情如愿按照鸥鹭的设想进行了下去。
事实上，第二天秦文彬就给她打了电话，可能是他已经查过资料了，对这次的猎物特别满意。
鸥鹭感觉他们俩之间的交流从来没有哪次能比这次更顺畅。
秦文彬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鸥鹭也是这么认为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秦文彬一次次倒卖商业机密的时候应该猜不到背后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吧？
看着聊天窗口里秦文彬发来的航班号，鸥鹭愉快的吹起了口哨，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复制粘贴给了唐朝。
09:08
Egret：鱼儿已上钩，这是航班号。
09:11
唐僧：收到！
唐僧：你什么时候回来？等你吃庆功宴呢。
八字还没一撇呢，信心倒是很足。鸥鹭失笑，叼着面包片回复他。
Egret：没诚意，你都来杭城了，直接在这边请不就行了？
Egret：短期内我应该不会回京市。
唐僧：我手上有活走不开好吧！
唐僧：气死了，我们领导绝对是故意的T-T
唐僧：为什么不回京市？打算跳槽了？
09:16
Egret：……
Egret：没有！不要帮你舍友挖人了谢谢！
Egret：杭城这边都联系好了么？跨省抓捕我可是头次参与，还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唐僧：放心，当地的信息经济分局会派人处理，我们这边也会抽调人手配合。
唐僧：人够多了，你就别添乱了。
09:22
Egret：行吧，有需要的话你就开口。
Egret：还有个事情想向你请教一下……这种抓捕行动，你们会提前通知当事人吗？
Egret：我是不是应该跟一鸣地产那边知会一声？
呃，该怎么说呢？唐朝挠了挠头，组织了一下语言。
唐僧：一般来说我们是会通知的，方便配合嘛。
唐僧：但是这次情况比较复杂，总之你听我的，别再掺和就对了。
不掺和？那怎么能行？鸥鹭眉头紧皱，把键盘敲得噼啪作响。
Egret：不可能。
Egret：一鸣地产的老板和我前男友长得一模一样。
09:29
Egret：说实在的，这次设计秦文彬，我是有私心的。
Egret：你们成功抓到一个惯犯，我成功和甲方Boss拉近关系。
Egret：这应该算是双赢啊？
“凸(艹皿艹 )。”唐朝回忆了一下杭城同事给他科普过的信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09:33
唐僧：甲方Boss？奕鸣？
Egret：你知道？
鸥鹭有些惊讶，被警方这么关注，通常并不代表什么好消息。
唐僧：奕氏集团的小太子嘛。
唐僧：奕家可是杭城的土皇帝，就算这两年在走下坡路，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唐僧：这个人不简单，你别乱来！
鸥鹭叹口气，心说我也不想啊。
可是奕鸣和黎嘉树太像了，像到她恍惚间真的以为黎嘉树出现在了她面前。
09:38
Egret：OKOK
Egret：我知道了，我会小心。
唐僧：你小心个屁啊你！感情我打那么字儿是对牛弹琴呢？
唐僧：这个事情对你来说到此为止了懂不懂，你下套把秦文彬坑过来就足够了，剩下的我们会收尾。
唐僧：至于你，离奕鸣和奕氏远远的，越远越好。
唐僧：没和你商量，这是命令！
唐朝的意思鸥鹭已经充分理解清楚了。
可是六年了，这是她离希望最近的一次，她怎么可能连试都不试就放弃。
如果不仅仅是长得像呢？如果奕鸣和黎嘉树真的是同一个人呢？
也不是解释不通啊……鸥鹭昨晚翻墙上网扒出来不少消息。
奕诚，奕氏集团董事长，生性风流，除开原配所生的老大奕山以外，私生子众多，被认回奕家的只有四个，奕鸣就是其中最神秘的那个。
六年前，奕山在泰国谈生意时意外身故，奕鸣就是赶在这个时间节点出现在杭城人视线内的。
多巧啊，黎嘉树也是在六年前失踪的。
前一天刚欢欢喜喜向她表白，陪她过生日，第二天就发消息说要分手随后人间蒸发。
她不是非黎嘉树不可，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或许她真的是很轴吧，但这要求过分吗？
鸥鹭对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发了会儿呆，犹豫着打了几个字，删掉，再输入，再删掉。
重复几次后，她终于下定决心。
Egret：我可不是你下属，你命令不到我。
Egret：我明白你的意思。
Egret：但这个事情我必须查清楚。
Egret：合作这么久了，对我有点儿信心好吧。
Egret：有事，先下了。
有信心？有个屁的信心？经济犯罪和刑事犯罪那能一样吗？
他就知道！这丫头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唐朝劝说的话还没来得及发出去，鸥鹭的头像就变成了灰色。
他忍不住狠狠锤了下桌子，这次是气的。
酒店里，鸥鹭合上电脑，靠着椅背试图放空自己。
这可太难了，在她思绪如此纷乱的时刻。
不过这次和唐朝交流，她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至少她确定了——无论如何，一定不能暴露她就是Egret，更不能暴露她和警方有联系。
虽然她一开始的确是这样计划的：先自曝身份，然后将计划全盘托出，最后借此机会博取奕鸣好感。
那么，问题来了，她该怎么做才能顺理成章的接近奕鸣呢？
鸥鹭对着作废的Plan A抓耳挠腮。
奕鸣这边的状况也不遑多让。
他昨晚没睡好，今天起来头疼得厉害。
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老爷子兴致一起，大清早就把他叫来老宅听训。
奕诚年轻的时候拼得狠，年纪稍长就觉得精力不济，早早把奕氏交到了他手把手培养出的接班人手上。
要不是天不遂人愿，奕山去世的太突然，他现在早该全球各处飞着颐养天年了。
当然，现在说这些除了给自己添堵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益处。
奕诚是个开朗的老头子，他还是很看得开的，起码老天还给他留下了奕鸣这个希望。
看到奕鸣，老爷子舒心不少，笑起来连眼角眉梢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阿鸣啊，知道爸爸今天叫你来是为什么吗？”
好问题，他老人家心眼那么多，心思跟山路十八弯似的他上哪儿猜去？
“为了三哥吗？”奕诚老了，但这么多年的眼力和经验还在，奕鸣不敢掉以轻心，强打起精神撑出个好状态，“您这么偏心可不行。”
他亲昵的语气逗得奕诚神色愈发柔软下来。
“三哥往我这边安插人手，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的人来了几个月，不帮忙还拖后腿，我不过是气不过把人撵走了，您转头就来找我麻烦……”
奕鸣嘟嘟囔囔的抱怨，不像是旁人印象中冷酷无情的鸣总，倒像是个被抢了糖果的小娃娃。
但奕诚显然就吃这一套，他“哈哈”笑了两声，笑呵呵的冲着黎嘉树招招手，“过来陪我坐会儿，别在那罚站了。”
“我可没说要找你麻烦，你倒先气上了，小孩子气的。”
奕鸣闻言轻哼一声，不知信了没信，到底还是坐过去了。
窗边的矮榻上搁了一套象棋棋具，棋子错落的摆放在棋盘上，赫然是一副残局。
坐下来的时候，奕鸣下意识多看了两眼，奕诚注意到他的视线，摇头笑笑，就势招呼他收拾起来，“怎么，手痒了？我们来一局？”
“恭敬不如从命？”奕鸣会意地眨眨眼，看不出半点不情愿的样子。
两人沉默着摆好棋局，沉默着对弈起来。
双方你来我往，厮杀的极为激烈，战意正酣时，奕诚突然开口问道：“紫荆苑那几个楼盘现在处理的怎么样了？”
他这话问的实在出乎意料，奕鸣拿着一枚相字棋正研究该往哪儿落子，猝不及防下动作微滞，棋子跟着在空中顿了一顿。
什么意思？老爷子叫他来难不成真不是为了江栋的事儿？
他有点摸不清奕诚的路数，几个念头在脑海里转了转，手上动作却还是稳的。
“挺顺利的，您也知道，我把启信那几家公司能拿出来的流动资金都投进去了。而且，工行和建行的行长和我关系不错，人家对我还算信任，一鸣的流水公布以后，他们也都松口同意我们申请贷款了。”
“紫荆苑和玖号公馆上个月已经开工，等中旬贷款批下来，岚山别苑项目就能重新启动。”
“好孩子，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奕诚点点头，抬眸扫了奕鸣一眼，又垂下头琢磨起棋局。
红方先手，但奕鸣败局已现，最多不出十步，他的黑棋就能直捣黄龙，将死对面。
而这正是奕诚一直以来所担心的。
因为奕鸣会输，并不是由于棋艺不精，恰恰相反，一局棋下到现在，他至少有不下三次机会拿下自己，而这几次绝佳的机会，却都被他给轻轻放了过去。
奕鸣这孩子，奕诚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
别人办事，都是不给对手留后路，他倒好，是不给自己留后路。
“阿鸣啊，”奕诚思索了几秒，委婉问道：“现在一鸣地产暂且是盘活了，那你自己怎么办呢？想过吗？”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奕鸣愣了一下，笑了，“您看看，说什么放心我，就您问的这些话，我可没看出来您哪儿放心了。”
他微微带了些埋怨的语气非但没使人觉得讨厌，反倒让奕诚觉得窝心。
“我知道您心疼我，”奕鸣信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但我既然敢把全副身家都投进一鸣，必定是有几分把握的。”
“商场如战场，有时候，破釜沉舟也不失为一种策略，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