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
最终,黎知韫并没有去追问这件事。
既然许孟宽选择了向她撒谎,必然有他不愿承认的理由,他之前帮了她这么多忙,那这次,就当她悄悄帮他一个忙。
只是心不免变得荡漾,像融化的蜜糖,“咕噜噜”冒着甜蜜的泡泡。
去工地的一大好处,就是不用回到公司加班。完成任务后,黎知韫径自回了家。
难得到家时间这么早,黎知韫忽而动力十足,打开扫地机器人,又用空气炸锅烤起了刚买的生红薯,再把积攒两天的脏衣服抱进阳台——
然后在望见挂在阳台一角的黑色大衣时,顿住了脚步。
那晚她在阳台将衣服熨好后,就一直挂在了那。
之中虽然遇过许孟宽好几次,但多是不期而遇,再加上这两天忙,居然就这么忘了,而他也没提过一句。
【昌瑞新鹏设计黎知韫:才发现你的大衣还在我家欸。】
【昌瑞新鹏设计黎知韫:请问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把它还给你。】
约莫过了几分钟。
【lene:那就今晚吧,我下班时从你楼下经过一下。】
【昌瑞新鹏设计黎知韫:好!那你快到了告诉我。】
放下手机,黎知韫将大衣取下,又翻出一个纸袋。
衣服搭在臂膀上很有分量,她忍不住低头嗅了嗅,在阳台几日,上面仅存织物的气息。
抬头那一瞬间,黎知韫如梦初醒。
干嘛闻别人衣服,好变丨态。
只是那天那个瞬间嗅到的味道,确实好闻到让她想再闻一次。
是什么样的香水,淡到要凑这么近才能闻到?
就好像它的主人一样,竭力隐藏着自己的气息,却又在被人切实发现后,教人念念不忘。
黎知韫来到厨房,提前关闭了空气炸锅。
她打开塑料袋,拣了个最漂亮的红薯,洗干净放了进去。
伴随着空气炸锅的“叮”声,许孟宽的消息也到了。
黎知韫一手拎着衣服,一手拎着热腾腾的红薯,踏进了电梯。
电梯一路下到了地下一层,公寓门口的广场不允许停车,许孟宽便直接开进了地下车库。
昏黄空阔的车库里,唯有不远处亮着一束车灯。
黎知韫走上前,见她过来,许孟宽先一步降下了驾驶位车窗。
装大衣的纸袋有些大,透过车窗不太好递,许孟宽解开车门锁:“进来坐一会吗?”
还个衣服,一秒钟的事儿,为什么要坐?
但黎知韫没去问,当它是什么既定流程一般稀松平常,坐上了副驾驶。
许孟宽率先接过纸袋,将它放进后座,却发现在大大的纸袋后,还藏着一个小袋子。
“我刚烤的红薯,要不要尝尝?”黎知韫晃晃袋子。
许孟宽双手接过:“你还会烤红薯,这么厉害。”
黎知韫:“就是用空气炸锅烤,很简单的,下次教你。”
“好。”
红薯已经被烤到流油,皮一揭就开,许孟宽用袋子里放的小勺舀了一块,垂眼认真品尝着。
“怎么样怎么样?”黎知韫整个人都快倾到驾驶座了,满眼期待,“我那只还没来得及尝呢,好吃吗?”
话音刚落,许孟宽用勺柄挖了一块递到她嘴边:“喏。”
喷香的红薯就凑在唇边,带着热意的香味一股脑往鼻腔里钻,实在很难让人忍住不一口吃下。
等她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暧丨昧时,许孟宽已经淡然地掉转小勺,给自己又挖了一口。
他整个人实在太淡定,动作来得自然又随意,从眼神到动作,再到特地切换的勺柄,让整个行为显得无比正经。
真去多想什么,反倒不太合适了。
“好吃。”许孟宽迟来地给出评价,“很甜。”
黎知韫故作镇定地点头:“嗯,那个老奶奶没有骗我,确实特别甜。就在地铁口旁边,你下次也可以去买。”
“好。”许孟宽再次掉转小勺挖了一块递去,“那再尝一口?”
第一口都尝了,拒绝第二口不免显得奇怪。
黎知韫垂下眼,尽量不去看他的脸,吃下了第二块。
——而后便是第四、五、六块。
两人就这样分吃掉了一整只红薯。
这让黎知韫想起了学生时代,那些小情侣很爱做的事。
买一只刚出炉的红薯,找块台阶就近坐下,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吃,红薯的热气与彼此呼出的白气汇在一起。
车窗玻璃不知不觉起了一层细密的雾,窗外的景象变得模糊遥远,反显得小空间里的彼此更为紧密。
只是红薯已经吃完了,好像没有什么留下去的理由了。
早知道刚才不该挑最漂亮的,应该挑最大的——
这个想法出来的一瞬间,黎知韫被自己吓了一跳。
“那我先回去啦。”黎知韫整理了一下明明很整齐的外套,“回去路上你慢慢开。”
“几步路就不开车了,就停在这里吧,这个点车位也难找。”许孟宽看向她,“明天你是去公司吗?要不要我顺路送你。”
其实两个公司根本不算顺路,同了不到一公里,就一东一西分道扬镳。
第一次是黎知韫不知道他公司在哪,信了他的话,结果还想骗她第二次。
人看着老老实实的,怎么总是撒谎呢。
算了算了,就好心帮帮你,不让你难堪吧。
黎知韫非常“宽容”地笑了一下:“真的吗,那谢谢你啦。”
-
自打知道许孟宽要送自己,连去上班这件事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黎知韫一边警告自己,一边克制不住心头醉酒的小鹿,横七竖八给她也撞得晕头转向。
范诗恬忽而找她,让她帮忙挑跨年穿的新衣服。
黎知韫用最后一点冷静客观给出了评价后,忍不住发问。
【昌瑞新鹏设计黎知韫:你还记得许孟宽吗?】
【诗恬不甜:高中同学吗?记得啊,怎么了。】
【昌瑞新鹏设计黎知韫:你对他有什么印象吗?】
【诗恬不甜:成绩不错,个子也高,长得挺帅的就是有点内向。印象最深刻的应该是宋施诗追他没成功,在晚自习哭了吧。】
啊?
黎知韫茫然地眨眨眼,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怎么别人对许孟宽的印象这么深刻,而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他的成绩,甚至不记得他的脸。
还有宋施诗,这不是坐她斜对面的姑娘吗,高冷到近乎清心寡欲,居然也会追人吗。
而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诗恬不甜:该你回答我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昌瑞新鹏设计黎知韫:我前段时间碰到他了。】
【昌瑞新鹏设计黎知韫:我跟你说件事你别笑我啊,我差点没认出他……现在回想起高中,我对他几乎没什么印象,连他的脸都不记得,我都怀疑我是不是脑子不好使,老年痴呆提前了啊。】
【诗恬不甜:很正常啊。】
【诗恬不甜:谁让你高中玩的都是风云人物,个个名声比我们校长还响亮,哪记得我们班同学啊。】
她和范诗恬其实是高三下学期才逐渐交好的,之前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对于她过去无意间的忽视,范诗恬总有些小小的不爽,每次提起来都酸溜溜的。
【昌瑞新鹏设计黎知韫:大小姐我错啦QAQ】
范诗恬回了个叉腰扭头的表情。
那时候的她爱交际,身边朋友确实都是些响当当的人物,各个摘出来都能领衔一部青春电影。
笼罩在那些人的光芒之下,不免显得角落里沉默寡言的男生更加微不足道。
而他的青春,其实也很多彩吧?
还把人家姑娘惹哭了,这可不够厚道。
【昌瑞新鹏设计黎知韫:话说,我完全想象不出宋施诗还会追人诶。】
【诗恬不甜:大家都想不到啊,而且她长得很有气质你不觉得吗。】
黎知韫认可地点点头。
确实,在一帮咋咋唬唬的姑娘间,衬得她像只优雅的白天鹅。
【昌瑞新鹏设计黎知韫:那许孟宽为什么会拒绝她?】
【诗恬不甜:我听说,是他那时候有喜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