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公开的结果,就是黎知韫被各种电话短信轰炸了两三天。
最迅速的当然是她爸妈。既然决定公开,黎知韫便谁也没屏蔽,坦荡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所有人。
结果发出去没几分钟,瞿卿便弹了条视频过来。
黎知韫接得也果断,“滴”的一声,两边四张脸面面相觑。
她爸妈显然有一肚子话要说,但看到他们的未来女婿就坐在一旁时,突然哑了口。
黎广深尴尬地清清嗓子:“这么快就在一起了?小姑娘家家的,也不矜持点儿。”
黎知韫对此很无语:“爸,你上次还说让我别吊着人家。”
“有吗?”黎广深看一眼他老婆,“没有吧?”
在这件事上,瞿卿显然更沉稳一点。
她不耐烦地推开黎广深尬笑的脸,一本正经道:“在一起了也好,刚好月底过年,带回来给爸妈看看。”
“你不会要催婚吧?”黎知韫警觉道,“我们才刚在一起。”
闻言,许孟宽淡淡扫了她一眼。
“不催、不催。”瞿卿对她的反应哭笑不得,“就是给爸妈看看,你找了个什么样的小伙子。”
什么样的小伙子?
上次连人家户口都查干净了。
“好吧,到时候再说吧。”黎知韫敷衍道。
电话挂断后,黎知韫还不放心,叮嘱道:“到时候我爸妈如果提起结婚之类的话题,你就说我们还在发展,等稳定下来再结婚。”
许孟宽认真点了点头。
接个电话的功夫,消息栏里弹出不少消息。
黎知韫正低头挨个回复着,耳畔幽幽冒出一句:“你不想和我结婚吗?”
“嗯。”黎知韫随口一应,下一秒意识到不对,忙放下手机,“没有不想呀,但确实太早了,我工作室还没开呢。”
“嗯,工作室紧要。”
黎知韫沉默了几秒。
末了她理了理衣服,侧身坐在副驾上,面向许孟宽,“啪”一声双手把住他的脸,把他往自己拉近了几分。
他的五官被挤得稍显变形,目光诚挚中又带着不解,毫无挣扎,乖乖贴向她。
“许孟宽。”她喊他名字。
“嗯。”
“听好了哦,我想和你结婚,也想和你拥有一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儿,长得像你应该会超级漂亮可爱。
“我还想和你一起变老,虽然我已经答应了你的追求,但你的鲜花不许断哦,我要把我的屋子布置成全养老院最漂亮的一间,还想和你一起看戏逛公园,一口假牙也要到处吃好吃的。
“你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和我一起做,不要着急,也不要担忧,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不好?”
许孟宽认认真真听到了最后。
“黎知韫。”良久后,他道,“我爱你。”
“我知道哦。”黎知韫凑上前吻了他一口,“明天我再把这句话回给你。”
许孟宽笑着应道:“好。”
有了这个小小的期许,在明天来临之前,他都会一直沉浸在甜蜜里。
筹备完工作室的一切预备事项后,黎知韫便打算提前回老家。
许孟宽还没放假,临别前一天,他去陪黎知韫一起收拾行李,等到两个行李箱都被合上,他站在一旁,怅然若失地看了很久。
“你这什么表情呀?”一想到要回家,黎知韫一整天都很兴奋,“我就是回趟家,又不是生离死别。”
“不知道。”许孟宽没看她,继续怨念地盯着那两个行李箱,“舍不得你走。”
黎知韫掐掐他放假的日期:“还有不到十天我们就能再见了欸。许孟宽,你怎么这么黏人呀?”
“不是黏人。”许孟宽一脸严肃地纠正她,“我就是,我不知道,我……”
还结巴上了。
黎知韫好心地没去嘲笑他,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怎么啦?”
许孟宽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就是觉得这段时间过得很不真实,很像一场梦,我总觉得,你离开后我的梦就会醒。”
那个总是只能远远眺望的姑娘,也与他有了最亲密的距离。
她会靠在他胸口,也会去吻他的唇,还会甜甜地说爱他。
一切都过于美好,以至于像一场虚幻的梦,梦境结束,他将开启他孤单守望的第十一年。
“我是假的吗?”黎知韫故作生气地抓过他的手,去摸自己因为忙碌而温热的脸,“你捏捏,有这么逼真的假人吗?”
平时她没少蹂躏他的脸,还许孟宽还是舍不得用力捏她,只是轻柔地拂了拂她脸颊,像在触碰至高的珍宝。
“就是因为太真了,我才更害怕。”他轻声道。
黎知韫总在社媒上刷到一些在爱情里很没有安全感的姑娘,但好像没有人告诉她,男朋友没有安全感怎么办。
又愁人,又无奈,还有一点儿心疼。
“我回家了,我们也可以每天打视频电话呀。”她的手一路下滑,揽上他腰际,“等你回去后,我还会把你介绍给我所有的亲戚朋友,到时候,你可不要嫌麻烦哦。”
“不嫌。”他埋在她颈间摇摇头,碎发蹭得她脖颈一阵发痒,“我会认真记住他们的。”
这一晚,许孟宽没有回家,在她家留了宿。
床头留了一盏夜灯,好让他仔细看她。他喜欢深深埋着她,一动也不动,贪婪地感受着她的温度,待她鼓丨胀到哀求时,又霸道地堵上她的嘴。
他一手将她抱在怀里,箍得极紧,另一只手一寸一寸描摹过她细腻的肌肤,直拨得她忍不住发颤,推不开他,只好泄愤地掐他背脊。
这次他没有锁住她的手,任由她发泄,拧得一背青青紫紫,本能地喟叹出声。
疼痛是真实的,伤痕是真实的。
她也是真实的。
-
刚出高铁站,黎知韫便见到了等在门口的父母。
黎广深手里抱着一大束花,见到她后笑得比花还灿烂,瞿卿则一路迈着小碎步上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国庆也没见你们接我时这么激动呀?”黎知韫挨个和两人抱了抱,怀里捧着花,好奇道。
黎广深一手一个推着她的行李箱:“那不是因为你找着对象了吗。”
“哟。”黎知韫故作不开心,“合着你们想的根本不是我呀,人家还有一个多星期才放假呢,怎么办。”
“胡说八道!”瞿卿拍了她一下,“你是我们闺女,我们不想你想谁?唉,之前老盼着你嫁出去,现在真有着落了,突然怪不舍的,你爸那天哭了一宿呢。”
“真的假的呀?”黎知韫笑眯眯地凑到黎广深面前,“爸,你居然哭了呀?”
“去去去。”黎广深板着脸推开她脑袋,“哭个屁,我巴不得你快点嫁出去,别烦我们了。”
黎知韫被推得“哎哟”一声:“是吗?那等他一回来我们就领证。”
“说好了吗?这么快?你还这么年轻,急什么?”瞿卿突然紧张起来。
黎广深也忙道:“我们同意了吗就结婚?你一个小姑娘,别被人骗了,回头让你老子和他说说清楚。”
好像之前嫌她年纪大的不是他们似的。
今天是个晴天,站外的阳光甚是明媚,是冬日少有的暖黄天空。
黎知韫步伐轻快地走在父母中间,心情突然很好。
爱的人都在身边,没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刻了。
许是知道她处了对象,哪怕许孟宽还没回来,亲戚们也都想先见一见她,八卦上几句。
黎知韫每天像赶场子一样辗转在各个亲戚家,连吃带拿的顿顿大饱口福。
去到二姑家那天,刚好赶上表姐一家也过来了。
上次见面还是去年春节,廖晴见到她,礼貌一笑,便低头看向孩子。
小孩子长得快,一年一变样,黎知韫主动上前,逗起了小侄子。
没一会儿,小侄子突然说想上厕所,保姆赶紧把他抱去厕所,黎知韫没离开,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廖晴身边。
她分明感受到廖晴身体一僵,但还是镇定地抬头看向电视。
“姐姐。”黎知韫喊她,“好久不见。”
虽然年年都见面,但两人上次说话,似乎要追溯到好几年前。
廖晴显然有些惊讶,但还是礼貌地应道:“好久不见。”
气氛稍稍有些僵持。
黎知韫其实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最终还是廖晴先道:“听说你要结婚了。”
“没有啦。”黎知韫笑着摇摇头,“只是找了个男朋友,结婚在计划里,但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这样。”廖晴道,“挺好的。”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小侄子上完厕所出来,嚷嚷着要玩小汽车,保姆只好陪着他,在客厅一圈一圈绕。
廖晴看着孩子,忽然道:“你还在当设计师吗?”
“嗯?”黎知韫一怔,“啊,是的。不过我辞职了,预备年后开一间自己的工作室。”
“自己的工作室?”廖晴终于看向她,“会不会很辛苦。不过,也挺厉害的。”
黎知韫笑了笑:“你呢?轩轩马上要上幼儿园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们已经联系好了,在南桥那家双语幼儿园。”
“我是说,你自己有什么安排吗?”
“我自己?”廖晴愣怔片刻,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能有什么安排。”
黎知韫眨了眨眼,没说话了。
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二姑旁敲侧击打听了不少许孟宽的消息,确定他应该没有自己的女婿有钱后,豪爽地表示到时候一定会给她包个大红包。
而廖晴几度想阻止她妈的刨根问底,但终究没能开口,只好在最后向黎知韫露出一个抱歉的眼神。
黎知韫笑着向她摇了摇头。
午饭吃毕,黎知韫主动对廖晴说:“最近有部电影听说还挺好看的,好像是讲未来人们移民到火星的故事,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好啊。”廖晴应道,“选个晚一点的场吧,轩轩午觉还不知道睡到几点起。”
“我们俩单独去看不行么?”
廖晴顿住,盯着她看了少顷,最终笑道:“好。”
电影确实很好看,场景大气,配乐恢弘,故事感人。
灯亮起后,两人看向彼此红通通的眼眶,不由得笑了。
“其实,永生也不一定幸福。”廖晴说。
“是啊,所以Madison的选择才更感人。”
……
二姑家距离电影院不近也不远,约莫是地铁两站路的距离,两人经过地铁口时,都默契地没往里走,继续向前。
起初还是讨论剧情,后来又聊起了生活,彼此不自觉疏远后错过的那一段人生,又被重新分享给对方。
直到走到二姑家楼下,黎知韫顿住脚步。
她从包里翻出一本书递过去,那是NASA出的一本宇宙图鉴。
廖晴盯着书封看了良久。
眼里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意,此刻重又漫上。
“我前几天看新闻,说是NASA又发现了一个星群,而且它们的环境很宜居。”黎知韫说,“我突然就想到了你。”
犹记得廖晴还在上本科时,和同学教授一起,也曾发现过一颗小行星。彼时两人的关系其实已经有些疏远了,但她还是激动地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黎知韫。
而那时的黎知韫也以为,她会拥有一个了不起的天文学家姐姐。
廖晴没说话,只是眼泪一直在滚。
黎知韫主动上前抱住她,她也紧紧回抱,哑着嗓子道:“其实我一直有关注这些消息……你说,我要是现在去考天文学的研究生,还来得及吗?”
“只要你想,永远都不晚。”
考研不晚,开工作室不晚,结婚也不晚。
年龄只是数字,美好的事,任何时候发生都不晚。
-
放假当晚,许孟宽便一路开了夜车回来。
回家前,他特地先赶到了黎知韫家,见面时话还没说上一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抱了好久好久。
直到黎知韫快缺氧透不过气,不得不推开他道:“你看,我是真的假的?”
许孟宽依依不舍地继续摸她的脸,声音有种带着倦意的哑:“好真。”
背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回头,她爸妈正虎视眈眈看着两人。
许孟宽一瞬间收回手,站得笔直,咽了下口水道:“叔叔阿姨好。”
黎广深哼笑一声:“先别喊我叔叔,谁准你大半夜把我女儿喊出去了?”
“爸,过了,过了。”黎知韫低声提醒道。
学生时期还能演演这个戏码,现在显然不太合适了。
瞿卿面色凝重地看着两人:“进来坐坐?”
许孟宽点点头:“好,谢谢阿姨。”
话是这么说,但十分钟后,许孟宽才正式坐上她家沙发。
在这之间,他一趟又一趟地从车里往她家搬东西,知道的是上门礼,不知道的以为要把她家当贵重物品仓库。
一整个塞得满当当的后备箱和后座,合着属于他自己的行李只有角落一个登机箱。
就连故作严肃的黎广深,到最后也忍不住道:“行了行了,小许,你的心意我们知道了。”
“还有一点酒,马上就好,不好意思叔叔,久等了。”
黎知韫瞪大眼,看着许孟宽从后备箱搬出一个大纸箱,她头一次见到有人送茅台是论箱的。
到最后,众人终于坐进了被礼品包围的客厅里。
黎广深清了清嗓子:“你的诚意我们看到了,但暂时先放着,不收。我们辛辛苦苦把韫韫养大,肯定希望把她交给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而我们考虑的不仅是经济方面的条件,更重要的是其他方面,所以我们来好好聊聊。”
“好。”许孟宽正襟危坐,“谢谢叔叔给我这个机会。”
说是好好聊聊,黎广深确实没少聊。
母女俩开始还能饶有兴味地听着,不时接上几句,到最后,先是瞿卿困了回屋,紧接着黎知韫也撑不住,给许孟宽道了声“加油”后回卧室了。
关卧室门前,她听见黎广深道:“你看看,我女儿真是被你迷得五迷三道,不给她老子说加油,给你说什么加油。”
唉,好心办坏事。
黎知韫忍不住为许孟宽默哀几句,一头扑倒在床。
第二天,当黎知韫趿拉着拖鞋从二楼下来时,看到的是两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上。
茅台不知何时被拆开了,茶几上放着两杯喝到一半的酒。
黎知韫刚被这副画面逗笑,下一秒忽然冷汗直冒——
许孟宽喝酒了!
白酒度数高,要是又喝醉了胡言乱语怎么办?
想到上次的画面,黎知韫有种想逃离家门的冲动。
她简直不敢想象,要是许孟宽和她爸说什么讨厌这个讨厌那个,怪他闺女都不看他一眼……
得,这一屋子的礼品怕是又得搬回去。
在这之前,要不先把许孟宽救出去?
黎知韫蹑手蹑脚地上前,拍了拍许孟宽。
这位还没叫醒,黎广深倒是听见动静睁开了眼:“干嘛呢,韫韫。”
黎知韫忙站直身子:“爸,你醒了啊。”
“是。”黎广深晃悠悠地坐起,“小许这酒量真是堪忧,半杯倒,还指望你能找个可以陪你老子喝酒的呢。”
黎知韫干笑两声:“那谁能喝得过你啊。”
犹记得瞿卿曾经给她讲过个笑话,说是在黎广深还没被安排坐冷板凳时,有次陪领导和客户应酬,喝的是种特别贵的酒。领导本是打算意思意思喝点儿,剩下的都送给客户,结果他一人就干了一整瓶,把领导脸都气绿了。
“酒量差点也好,看起来不像是个经常喝酒的,靠得住。”黎广深道。
到目前为止,她爸的评价还挺正常。
但黎知韫仍有些忐忑:“他酒后,没有乱说什么吧?”
“没有啊。”黎广深摇摇头,“不过,小许酒后是挺话痨的。就说他特别特别爱你,爱了多久,愿意为你做什么事,诶哟,给我一个大老爷们儿都听感动了……行,你们俩在一起,爸准了。”
黎知韫突然有点儿遗憾,昨晚没能听到许孟宽的唠叨。
她笑着看向沙发一角,许孟宽仍在昏睡,眉头微蹙,好似有些不安。
黎广深起身去洗漱了,她便顺势在他身边落座,抬手试图抚平他眉心。
许孟宽闷哼一声,翻了个身,变作了面向她。
她笑着继续揉他眉头,突然听见他嘀咕了两句什么。
“你醒啦?”她轻声问。
许孟宽双眼紧闭,嘴里含糊不清道:“叔叔,我保证,我一定会对她好。你可能不相信,这个场景我想象了好多好多年,如果真有这个机会,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我,我会倾尽所有,毫无保留地爱她……”
真好,昨晚没能听上的话,最终还是给她听到了只言片语。
良久,许孟宽终于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见到眼前人时,难以置信地闭上又睁开。
“不好意思。”许孟宽撑着坐起身,揉了揉眼,“我昨晚喝醉了,可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给你丢脸了……”
“许孟宽。”黎知韫打断他。
“嗯?”
“我也会,很爱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