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 or 养女
穿过客厅来到厨房,洛罂看到舅舅亲自取出食材,开始忙碌起来。
“我做点热乎东西给你补补,这几天吃的也不好。”舅舅温声说道,手上利落地切着蔬菜。
洛罂坐在一旁默默看着。
她对这个突然出现、称呼自己为侄女的男子毫无印象,但舅舅的一举一动都是那样地温柔体贴,让她有些惊讶。
没过多久,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已摆在洛罂面前。
舅舅把汤匙递给她,目光中透着慈爱:“快吃吧,别让它凉了。”
洛罂低声道了句谢,却有些无法立刻动筷。
她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关于这个男子的任何记忆碎片,却一无所获——他到底是谁?为何会对自己如此上心?这一切的疑问占据了洛罂的思绪。
见洛罂有些呆住，舅舅轻声问道：“怎么啦？”
就在舅舅一再催促下,洛罂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低声告诉舅舅,自己在这次的车祸之后,大脑可能出现了一些障碍,有很多记忆遗忘的情况。
“除了......父亲,我已经想不起很多之前的事情了。”洛罂有些艰难地说,“所以,真的非常对不起,我现在看着你,却完全想不起你是谁......”
听到这里,舅舅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与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医生说过你可能会有些脑震荡导致的短时记忆丢失。”他试图安慰洛罂,“不过这都会慢慢恢复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多休息。”
洛罂点了点头,在舅舅再三要求下,终于拿起汤匙尝了一口菜肴。
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便有些急切地开吃起来。
舅舅看着洛罂狼吞虎咽的样子,终于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
其实,按照真实关系来说,他与洛罂并不算特别亲近。这些年来他们见面寥寥无几,仅通过洛木偶尔分享的几张照片,他才能勉强看看侄女的模样。
对于这个突然失去双亲的小女孩,他本来没有太多的感情寄托。之所以出现在医院,也只是出于最基本的人情照应而已。
可当他第一次见到那张清秀脆弱的小脸时,内心多少还是泛起了一丝怜惜之情。
那是在医院苍白安静的病床上。舅舅接到通知赶来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一个瘦小单薄的身影将自己卷在被子的一角。
她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脸色苍白,一头乌黑秀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身上是格格不入的墨绿色病号服。
这样清秀却失魂落魄的侧脸,让舅舅心中一紧。
这就是自己的侄女?原本腼腆活泼的少女,如今成了车祸的最大受害者,一夜之间就即将失去父亲,从此孤身一人。
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他不禁想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会如何彻底颠覆一个年幼女孩的人生。
她还那样年轻,本可以拥有无限可能,然一切却在这刹那消逝殆尽。
这份怜悯,让他即便与这个鲜少谋面的侄女感情不深,也不由自主地想要照拂和保护。
哪怕只是作为最后一位血亲,尽到基本的义务。
……
就在洛罂吃完最后一口菜,准备起身时,舅舅突然开口道:“应应,其实,在医院的时候,你父亲的遗嘱就公布了。”
洛罂惊讶地抬头,舅舅继续说:“根据遗嘱,他希望如果有不测,我可以成为你的监护人,并收养你......”
“什么?可、可是......”洛罂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些突然。”舅舅看着洛罂,“不过我想尽量帮助你,毕竟现在能照应你的亲人,也只剩下我一个了。”
洛罂的大脑有些混乱,她努力消化着这个信息。
舅舅想收养她,让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养女?可她对这个人全无印象,甚至不能确定他的善意......
“所以,我想请你考虑一下。”舅舅柔声道,“你也可以拒绝,我不会强迫你。我只是想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帮助你重新站起来。”
洛罂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与迷茫,她望进舅舅温和的眼中,千头万绪在脑海中风起云涌......
……
沉闷的敲钟声划破山谷的寂静。
洛木的骨灰盒缓缓落入了墓穴。
应汲穹面色凝重,嘴唇微微颤抖，他强打精神,但眼底难掩疲惫之色。
作为舅舅,他必须承担起打点后事的重任,尽管洛木的离世让他心情低沉。
洛罂站在一旁,表情恍惚而呆滞。
她身着一身黑衣,双手紧握,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参加这个世界父亲的葬礼,她的内心回旋着无尽的迷茫与悲伤。
这个世界对她还是那样陌生,唯一有记忆的的血亲也一去不返。
和以前一样，她又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要挺住......”应汲穹在心里暗暗鼓舞着洛罂。
他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更看在眼里洛罂脆弱的样子。
两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承受着死别的打击。
……
在回家的车上,洛罂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景观,忽然开口道:
“舅舅,我决定了，我想和您一起生活。”
“我相信这是父亲的遗愿。”洛罂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应汲穹的眼睛,“父亲生前一定很信任您,所以把我托付给您。我不希望违背他的最后心愿。”
应汲穹呼吸凝滞了一瞬，“我虽然以前没有和你有很多接触,但我是和你存在着真正的血缘关系的亲人。”
在车上,应汲穹看着洛罂的眼睛认真地说,“你的母亲应汲星,是我的同胞姐姐。所以按照亲缘我是你的亲舅舅。”
洛罂有些讶异,她思索着脑海中的那些破碎记忆,努力去寻找有关这个母亲的影子,却一无所获。
她轻声问:“我的母亲......她还在吗?”
对啊，洛应她车祸后有些失忆了，居然连姐姐也想不起来了。
应汲穹的眼神黯淡下来:“她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所以这些年一直是你父亲在独自抚养你长大......”
洛罂沉默了几秒,然后有些麻木地点点头。原来，洛应的妈妈早就去世了，而不是远走他乡。
“我的身体条件很好,没有太多家庭负担。我早有打算按照你父亲的遗嘱,成为你的监护人。只要你不介意,我会把你视如己出。”
“那就这么定了。”洛罂努力面露微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起居。您不用担心我给您添麻烦。”
“不会的。”应汲穹再次看了她一眼,眼中略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会给你提供最好的生活环境,这是对你父亲的承诺。”
也是对我姐姐的弥补。应汲穹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洛罂轻轻“嗯”了一声,凝视着车窗外渐行渐远的墓园......
……
回到洛木和洛应在E城住的公寓，洛罂开始整理遗物和处理遗嘱。
她很快便找到了洛木的银行存折和股票账户。
原来洛木生前作为一家大型园林工程公司的总经理,积累了可观的家产。
看着账户上数字,洛罂不禁眼前一亮。
她原以为洛木只是普通上班族,没想到这个“父亲”留给她的财富远超想象。
可没一会儿,洛罂才意识到自己在法律上可能无权支配这些资产。
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定,她还未满18周岁,尚未成年。洛木的遗产很可能需要由法定监护人应汲穹代为管理。
这让洛罂有些苦恼。她原本盘算利用这笔钱进行秘密调查,现在却无从下手。
而她也不敢轻易向应汲穹透露自己的打算,怕引起这个“舅舅”的警觉。
“我得想个法子说服舅舅,至少部分资产应该归我支配。”洛罂失神地望着账户数据,心中暗自盘算。
无论如何,这笔钱的去向,将关系到她寻找这个世界线索的全部希望。
她必须设法获准动用该资产,否则一切难以为继。
这让面容青涩的洛罂意识到,面前的障碍比她想象中更加错综复杂......
……
就在洛罂为自己的未成年身份和遗产权限发愁时,应汲穹提出了一个新的打算。
他希望带着洛罂一起回自己长期生活的城市W市居住。
“W市教育资源丰富,有许多知名高中。”应汲穹对洛罂说,“你也到了该上高中读书的年龄,我想你会喜欢那座城市的。”
洛罂吃惊地挑眉,她没想到应汲穹会主动提出搬离的想法。
按她的打算,她必须留在E城,因为这里保留了洛木的回忆和可能的线索。
但她也明白,自己理应进入高中就读,且面临的法律权利问题同样需要应汲穹的配合。
于是她只能答应下来。
……
应汲穹似乎能够轻易读懂洛罂内心的不安。
在前往W市的飞机上,他温声对洛罂描述起自己在W市的家。
“那是一座典雅的花园洋房,环境优美安静。以后你就生活在那里。”
“我们与你母亲还小的时候,也曾在那间房子里度过无忧无虑的童年。”应汲穹眯起眼睛,像是在追忆,“我家后院有棵百年古橡树,每当夏天,你母亲和我就喜欢在树荫下野餐聊天......”
听着应汲穹讲述那些曾经美好却又无比陌生的往事,洛罂的心潮起伏。
她努力想象着那棵古树下懵懂的少男少女,却只能看清飘渺的影子。
飞机在云层中穿行,车船如棋布局的城市在脚下铺展开来。
这是通往新生活的崭新一程,她必须坚强而冷静地迈入。
飞机即将降落时,洛罂忽然问道:“我的母亲,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应汲穹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轻忧。
“你母亲很善良可人,长得也漂亮极了。”他缓缓开口,“她性格温和内向,喜欢文学与音乐。”
“她生病前最爱的就是拉小提琴。她拉琴时总是全神贯注,琴音婉转动人。”
应汲穹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不禁眯起了眼睛。
洛罂静静聆听,努力想在脑海中勾勒出母亲模糊的身影。
应汲星在洛应3岁的时候去世，那时她才28岁，和洛罂的实际年龄相差不大。
她会是个怎样娴静温婉的女子?
她是否也曾像现在的自己一样,怀揣着许多疑问和困惑?
如果她还活着就好了，洛罂不禁这样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