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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尚突然声调激昂,一连串的感叹没个消停地往出砸,砸得芒早诗都开始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他来时,几瓶洋酒磕到了面前的玻璃桌面上。
“你要上哪儿啊?”乔麦边放下酒,边盯着他问道。
高尚看见好酒,手舞足蹈地又将话锋收回来,迫不及待地端着酒杯凑上酒瓶,“不上了不上了,先来点儿你上的酒。”
由于父辈之间是同事也是死党,高尚和芒早诗自小就认识,是实际意义上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还不怎么记事的时候两人一起洗过澡,一个被窝里睡过觉。
芒早诗和乔麦是大学同学,上床下桌的宿舍里睡对面,开学第一天立马看对眼,养尊处优的乔大小姐便放着家里安置的高级公寓不住,赖着芒早诗一起住了四年大学宿舍。
三人都在北洲读书,两个电影学院的,一个警察学院的,大一就在芒早诗的介绍下互相认识了,之后逮着机会便时不时地厮混在一起。
不过遗憾的是只有学生时代玩的机会多,等到毕业之后,除了乔麦依然能够随心所欲,其余两人均被繁忙的工作缠身,导致这小团体一年都聚不齐几次,好在偶尔凑到一起,照样嬉笑怒骂的,毫不生疏。
这会儿,乔麦倒着酒。
高尚瞧着酒液入杯,心情大好,眼神示意了下乐队,说:“你们酒吧这乐队,颜值够高的啊。”
“开玩笑,电影学院表演系的,这可都是经过专业质检的好货色。”乔麦相当引以为傲。
高尚再次抬头仔细欣赏乐队四人,由心赞叹:“嗯,是真的好。”
“你是觉得哪个好?”乔麦笑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帅当然是主唱最帅,不过看着好像挺难搞,有点拒人千里的感觉,表演了半天笑都不带笑的。”
“确实。”
“我喜欢气质温和点儿的,就像那吉他手,清瘦秀气。”
“你眼睛够尖的呀,人家那么慷慨激昂地表演着,你都能看出他气质温和?”
“哥行走江湖,靠的就是这么一双慧眼!”
……
高尚和乔麦眼看着就聊开了,剩下今天指望着他们能帮忙的芒早诗反而被孤立在一旁。
芒早诗深叹口气,齿间磨了磨,探身挡在他们中间,声音阴恻恻地插话:“什么意思啊?聊上了?不管我死活了?”
高尚见状,抿了口酒,品了品味后,神情真挚地发表起自己的看法:“其实我认真觉得……你要不就从了他吧。”
乔麦也说:“就是,我认识他的时间也不短了,他挺好的。”
芒早诗冷眼看着事不关己所以说话轻巧的两人,冷声重提他们方才的对话: “你们刚才还在说他难搞,说他拒人千里。”
“他拒别人千里,却想把你抱进怀里,这不就是最动人的部分吗?哎呦,不行了,感人感人,麻酥酥麻酥酥。”高尚言辞浮夸,不知道又在激动个什么劲儿。
乔麦使劲附和,笑意甚欢。
芒早诗瞧着这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二货,深信不疑自己算是找错人了,可戏都开场了,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能停,她咂咂嘴,咬起牙来威胁人:“二位,笑够了吧?乐队马上就到中场休息的时间了,我不管你们对这事儿的看法如何,我的态度都是很明确的,我是不会接受一小孩儿的。所以今儿这戏你们如果不帮我好好演完,不帮我好好造个假象出来的话,咱们以后就……”
“可以了可以了,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高尚没等她把话说完便投了降,也不是真怕她的什么威胁,只是明白她即将要说出口的话都是她说了不算的气话,听下去没意思。
他们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彼此都肆无忌惮,彼此也都互相尊重、有义气。
他抬抬胳膊,活动了两下后,伸手绕过她的背,搭上她的肩,把她往怀里搂了搂,讨人厌地坏笑着用手指勾勾她的下巴,“行,没问题。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心肝宝贝儿了,哥今天也当回爷。”
“爷你妹啊爷,认清自己的定位,是让你装男朋友,你这搞得跟花了钱似的。”
乔麦同样懂事地配合起来,甚至抢先纠正起高尚的不着调。
随后等到乐队休息了,为了将原野自然不刻意地引过来,她招了招手,将四个男孩儿都叫了过来。
乔麦笑得灿烂得体,相当有酒吧主人该有的姿态,朝他们说:“别去后面休息室了,一起坐这儿喝点儿吧,今天有好久不见的朋友来,我开的都是好酒。”
宽大的卡座里,他们原本坐在正中间,听了乔麦的话后,高尚揽着芒早诗的腰带着她一起往旁边挪,给男孩儿们腾位置。
半弧形的座位,原野坐在另一端的最外面,刚刚好斜对着如胶似漆的两人。
男人套着她的耳朵似乎正说着什么羞人的话,原野头一次发现始终落落大方的芒早诗也可以笑得如此娇嗔,眼里满是笑意,却故意皱着鼻梁佯装不满地去捏男人的下巴,逗得两人头靠头地笑成一团。
与此同时,乔麦正在做介绍,挨个儿报完乐队成员的名字之后,眼睛看向高尚说道:“这位叫高尚,你们叫尚哥就行,你们尚哥人如其名,可是一名伟大的人民警察。记得一会儿多跟他喝两杯,以后要出什么事儿了,还得尚哥罩着你们。”
高尚闻声,将视线从芒早诗身上移开,拿起酒杯跟小朋友们声明道:“那还真是罩不了,哥我也就是一普通的基层民警,工作还没几年,成天操心的都是些哪个拐角又有醉汉睡在垃圾堆里了、哪家的小孩儿又跟父母吵架离家出走找不着了、哪对情侣一言不合又开始互相撕扯了等等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真到关键时刻罩不了各位。我唯一能罩得了的啊,就只有我们家早诗。”
高尚说完,大伙儿都笑起来,男孩儿们满上酒,热热闹闹地齐声说:“敬尚哥。”
除了,原野。
高尚藏着笑意,一边把芒早诗搂得紧紧的,一边故意去逗他:“最靠边那帅哥儿,不喝点儿啊?”
本将目光落在正前方虚空处的原野,听见问话,也没无视,云淡风轻地转头,眼睛直视过去,声音毫无情绪地说道:“我不喝。”
“怎么了?”
“喝不了。”
没眼力见儿的温子灿突然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喝不了酒了?”
原野:“现在。”
得了,两个字,不对劲的味儿还是出来了。
乐队成员们眼一瞪,全部噤声,开始面面相觑。
而原野虽然没打算隐藏自己的情绪,但也没想着要真在这儿闹出点什么,他客客气气的,像是单纯好奇地问高尚:“尚哥,旁边是你女朋友啊?”
高尚暗自发笑,身子往后仰,抓起芒早诗的手,右手大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仿佛有心气谁似的,重重地点了下头,说:“对啊。”
原野伪装的公式笑容凝固在嘴角,喉结滚动了下,才再说出话:“交往多久了?”
“有一阵儿了。我和早诗是发小,感情一直有,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进化成爱情了,意识到之后,我俩也都没抵抗,干脆地顺从了自己的心。”高尚煞有其事又肉麻兮兮地说道。
“怎么没听早诗姐提起过?”
高尚假装震惊又委屈巴巴地偏首质问芒早诗:“你都没跟别人提起过我哦,亏我见谁都把你放在嘴上。”
紧接着,又好似自己开导起自己:“不过可以理解,早诗本来就不是高调的性格,我们也说好了在一切都达到稳定之前,连家人都不要告诉的。你们知道的,发小,门当户对,什么都合适,父母还都认识,他们对我们交往这件事是非常乐见其成的,一旦知道了,没准儿立马就会一个鼻孔出气地催我们结婚,麻烦。”
高尚明明好像是在抱怨烦恼,偏偏语气又跟炫耀似的。
与此同时,连法定结婚年龄都没到的原野短促笑了声,自嘲似的,而后舌尖鼓鼓腮,端起不久前自己拒绝的酒,下巴一抬,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