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哇哦,就这样的要求吧,真的很难得在精神病院以外的地方听到!
芒早诗双手捂上心口,故意用“痛心”的表情看他,“你有这种症状多久了?有病要及时就医,千万不要放弃治疗啊!”
这话算是顺他的意在骂他了,虽然是拐着弯的,虽然还是一个脏字没有。
原野蹙眉,舌尖顶腮,努力忍了一下,却还是被她逗得大笑,是芒早诗从没在他脸上见过的爽朗笑容,能看见洁白整齐的牙齿和一个很浅的酒窝,眼底色彩柔和,平日里那点儿生人勿近的气质也淡化了很多。
她鬼使神差地盯着他的笑脸瞧了好一会儿,直到少年看过来,她才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不由自主地抬手摸摸鼻尖。
然后……
不知道是因为被抓包而紧张,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心跳有点快。
芒早诗眼睫颤了下,目光闪烁,忽然不再敢看他。
好在原野没多问什么,两人听着店里新歌手唱的民谣,在吧台坐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乔麦回来的身影。
芒早诗这才问他:“你不回家休息吗?温子灿不是说你们最近排练很紧张。”
说起排练,原野想起来,从口袋里摸出张戏票递给她,嘴上漫不经意地回答着:“我陪你等她回来吧,有什么事的话,也好搭把手。”
“不用了,万一真有事,我就直接联系她爸了。”
芒早诗边回话边下意识接过他手中的东西,讲完,低头一看,笑了笑,随之从包里翻出两张除了座位号,其他内容一模一样的票。
原野懵了下。
没等他问,芒早诗就开口解释:“你认识陈洁老师吧?”
“这回年终话剧的编剧?”
“嗯,她以前是我的老师,也是带我入行的人。今天是她的生日,我到学校就是为了看她。”
“她给你的票?”
“对。”芒早诗缓慢地整理着手里的票,一人拿三张,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可如果把他给的这张还给他,感觉又有点糟蹋了他的心意。
原野许是看出了什么,宽慰她:“那正好,你可以找两个朋友来看。”
芒早诗刚要点头,眼珠一转,嘴角狡黠地抿出点笑意,很快,她端正起表情佯装认真想了想,“也是,本来两张票就只想约乔麦,现在可以叫上高尚一起了。”
闻言,原野神情一滞,下一秒突然伸手去抢他的那张票。
芒早诗像是早就预料到,瞬间将票举向另一边,带着眼角眉梢哪儿都藏不住的笑意,有意捉弄他,“给我的票就是我的了,怎么还能再抢回去呢?”
原野比她高了不止一点点,手臂伸过去有心要抢的话,她举得再远,他也够得到。
可看她这反应,他便立马知道是着了她的道,于是黑着脸又将手收回来。
芒早诗得意洋洋,笑他:“你也太好骗了。”
不过,拿高尚这假男朋友逗他还挺有意思。
可原野明显不这么认为,放任空气凝固了会儿,接着语气平淡地说:“没事,你可以找他一起。”
“嗯?”
原野摊了摊手,“他是你男朋友啊。”
话落,两人同时沉默。
芒早诗冷静下来,莫名胸口发闷,悄悄深呼了一口气,忽然又觉得自己这谎撒得可真无聊。
—
他们这么多聊了一会儿,乔麦就恰好回来了。
芒早诗见她挺平静,问她:“什么情况?你还好吧?他还好吧?”
其实是想问,你的心情还好吧?他的性命还好吧?
乔麦一言不发,从调酒师手上夺过一杯他为其他客人调的酒,一饮而尽后,好似坦然地说:“没什么情况,都很好,我就是去跟他把话说清楚而已。”
芒早诗确定她没闹出什么大事,悄悄使眼色让原野回家休息,自己一个人陪着就够了。
原野走后,乔麦也不要什么面子了,不停跟调酒师要酒喝的同时,把周颂那一通荒唐事儿都和芒早诗倾诉了个彻底。
周颂,并非十八岁,也并非大一新生。
他实际年龄二十三,没上过大学,长了一张能够装嫩的好皮相和一双会骗人的眼睛,常年流转于各种会所和夜店,捧着富婆的屁股要饭吃。
并且,用另一副装扮来过“TIME”,当时听同行的人介绍过吧台处的乔麦,说这酒吧老板不仅是个美女,而且家底丰厚,此人最喜欢乖巧青春的弟弟。
所以,周颂接近乔麦是故意的。
最恶心的是,顺利和她交往之后,他也并没有脱离其他富婆,所有说在上课在社团在学校的时间,都在伺候别人。
芒早诗听了,神情若有所思,片刻后迟疑着,小心翼翼地问她:“那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乔麦从悲愤中稍稍抽离,吸吸鼻子说:“这倒是不用,我和他什么也没干过。”
芒早诗意外,“哦?是吗?”
如此执着地喜欢弟弟,不冲着弟弟青春活力的□□,难道当真只为了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
她不禁陷入了此类庸俗的猜想。
乔麦扭曲了表情,简直无语,“你以为我是有多随便?我跟他交往还没满三个月啊!”
“好好好,是我误会了,是我误会了。”
姐们儿不容易,刚遇着一破事儿,芒早诗耐心哄着她。
随后,又陪她聊:“那你跟他是在哪儿遇到的啊?怎么会轻易就相信他是学生呢?”
不提不生气,一提火气就直接冲上脑门。
乔麦嚷道,“在该死的市立图书馆!”
“你怎么会到图书馆去?”
周颂估摸就是跟着她进去,故意制造的偶遇。
乔麦忽地收起哭腔,不满地“啧”一声,说道:“你这话说的,我一个文学专业毕业的人,就不可以突然想看看书啊?”
可以。
虽然可以,但她俩大学同学四年,校图书馆那么近,芒早诗也没见她去过几回。
“我不可以!”乔麦没等她回答,就自己接了自己的话,她几乎是嚎啕大哭,“我就是去了我不该去的地方,才碰上了这么倒霉的事儿。我竟然还认为他是我有史以来最中意的一个,觉得他长得好,笑得甜,性格乖巧,还真以为他是少见的每天认真上课的大一新生,结果……”
芒早诗拍拍她的后背,“不至于不至于,骂周颂就骂周颂,何苦连着图书馆和自己一起骂呢?”
“啊?我没骂我自己啊。”乔麦从痛哭中抬头,疑惑。
啊?说自己就是不该去图书馆的人,这不算骂?
行吧,行吧。
“你说什么都对。”芒早诗连忙按下乔麦又要灌酒的手,“要喝就慢点儿喝,你这样太伤身体了。”
乔麦努力睁开已然迷糊的双眼,舌头打结地劝:“你别光看着啊,一起……一起喝点儿。”
好么,芒早诗劝乔麦少喝点儿,乔麦劝芒早诗一起喝点儿。
清醒的人哪里犟得过酩酊大醉的人。
纠缠了一会儿后,芒早诗和她商量:“好,我陪你,不过我们都要少喝点儿,要不明天起来难受。”
说什么明天,乔麦用酒醒酒,一连喝了七天,芒早诗也生生陪了七天,不为别的,只为了在乔麦大量饮酒的濒死关头将她拉回来,期间当然也被迫喝了不少。
好在第八天,十二月十二日,是北洲电影学院表演系年终话剧开幕的日子。
芒早诗用适合的理由拒绝了乔麦一起再喝点儿的请求,将她拽出昏暗的酒吧,叫上刚巧有空的高尚,一起陪她看看演出,散散心。
高尚到了这天才知道她失恋的事儿,放芒早诗独自在前座开车,他搂着乔麦一起进入车后座,还没关上门就开始嚷嚷:“你说你,发生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及时跟哥说,哥的肩膀借你靠!是不是!不要客气!你还一天天的喝那么多酒,也不喊上我,你光靠一个芒早诗,你那酒能喝得尽兴?能喝出滋味儿?对不对?你那儿可那么多好酒……”
嗐,芒早诗算听明白了,说来说去,高尚就是惦记乔麦的好酒了。
她看不过眼,“你安慰她就好好安慰她,叨叨什么喝喝喝、酒酒酒的!”
叨得原本有点儿酒量,无奈陪喝了七天之后实在超出承受能力的芒早诗即刻出现不适感——胃倒还好,就是头稍有点儿疼,许是把她那休息不好就偏头痛的老毛病又引出来了。
还好一路顺风,到了学校剧场,时间卡得正好,直接排队进场。
芒早诗在包里找出那三张票,刚想给他们一人发一张,却发现高尚手上已经捏了张票。
芒早诗惊讶,“你这票哪儿来的?”
他又不是电影学院毕业的。
高尚摇头晃脑,不答反问:“你能搞到票,我就搞不到啊?”
“所以,我约你的时候,你也不是什么刚巧有空,你是本来就要来这儿看话剧的?”
高尚不说话,撇着嘴,耸耸肩,一副任她猜的样子。
芒早诗不想理他这神神叨叨的样儿,假夸了两句“厉害厉害”,便没再追问。
他们手里一共四张票,都在前三排。
听旁边的人议论:第一排是留给学校领导的,第二排和第三排的票都给了参与创作指导的老师和上台演出的学生。
芒早诗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票,最碰巧的是陈老师给的那两张和高尚手里的那一张竟都是连在一起的第三排的座位,只有原野给的那一张在第二排的正中间。
四张票,只有三个人,那就势必要舍弃一张。
而高尚根本没把这当成个问题,“这有什么可烦恼的?仨人坐一块呗,一起来的还分开坐啊?”
乔麦使着她那灌酒灌得沙哑的嗓子,朝他提出反对意见:“二排中间这么好的位置就不要了?你有毛病啊?”
她转头和芒早诗说:“早诗,你去坐吧。一个人孤单是孤单了点儿,但这么好的座位,你别浪费了送你票的人的心意。”
芒早诗其实也不想浪费。
陈老师给的票,好歹有个乔麦在那儿坐着。
可原野这票的位置在那么中间,如果空着了,不免要影响台上人的心情。
芒早诗想不到其他,只知道自己不想也不能影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