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约好的九点见面，陈霖觉得自己六点半起床已经够早了，其他人比她更早。
大家没提前约定，但都默契地穿上了自己最好的一件白衬衫。表舅赶了回时髦，蹭了陈明理的摩丝。
“这两百七十斤都被预定了？”陈明理震惊。
表舅、陈明生、杨娟也瞪大了眼睛。
他们没听错吧？都给带上就是人家都要了的意思？
呃......陈霖扶额，她只是说了一句“都带上”，没说人家都把这三百多斤都给收完了啊。
“不是，没找到称，都先带着，除了唐先生收的，剩下的得跑药材市场看看。”唐先生只说过要是合格，他们大概会收两百斤左右，但是价钱不一定比得上她出去散卖。
“那也很好了。”表舅兴奋地搓手，有人收就说明能卖得出去，他落后两步拉了拉陈霖的袖子，小声问：“有没有给报价？”
“没说，人家要先看过了，才能根据质量给价。”陈霖安抚地拍拍表舅的手臂，低声道：“哪怕只能卖两百块，咱们也都是赚的。”她认为不可能只卖两百块，毕竟昨天药材市场上的批发商都能给出两百八的价钱。
表舅自然也想到了昨天在药材市场了解到的价格，底气更足了。
——
乔桥的姑父唐兴昌家里几代人都学医，他自己本人原来也是个医生，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在改革开放后就辞了医院的工作下海，如今和人合伙开了个药材公司。
有时候陈霖觉得可惜，改开后的那几年真是处处有大机遇，但落后地区很多人没有渠道或者意识了解外面的变化，信息差就让他们落后了十几年。
一行人到了药材公司门口，陈霖正要跟门卫问路，里面有个年轻小伙看到他们就小跑了过来，扫过几人的脸庞，精准地锁定陈霖，笑道：“陈霖小姐您好，我是唐总的助理小宁，你们过来辛苦了。”
“宁助理您好。”陈霖给宁助理介绍了其他人。
宁助理礼貌地和其他人点头问好，然后继续和陈霖说话。“唐总临时有个会议，他吩咐我先带您去质检部，出了结果销售部会和您详谈。唐总也想和您聊聊，等您这边处理完了，再去唐总办公室，可以吗？”
“可以的，麻烦宁助理了。”
宁助理走前面带路，时不时地回头来和陈霖交谈。表舅他们搭不上话，就安静地跟着。
回村里自由散漫了一段时间，一时间不太适应宁助理热情又生疏、礼貌又强势的态度。但一想到待会的买卖，陈霖就觉得她又可以适应。
药材公司的质检部人就有七、八个，几袋天麻都给放到了中间的桌子上，陈霖他们就退到一边等工作人员检查。
等待的时间里，宁助理得知她是海大毕业的，惊讶地问陈霖怎么没留下来工作。
没等陈霖回答，宁助理自己就往其他方向猜测，“陈小姐是打算回老家做药材收购？”他觉得这个猜测最接近真相，再看陈霖时，眼神里就多了份佩服，“创业不容易啊，陈小姐有魄力。”
陈霖尴尬地哈哈一笑，她这算是啥创业啊？
“对了，陈小姐和唐总是亲戚？”
宁助理问得看似随意，陈霖却觉得这才是宁助理最想知道的问题。陈霖摇摇头，实话道：“唐总是我大学舍友的姑父。”
“哦，这样啊。”宁助理微笑着点点头，接着又把话题切到了大学生活上。
质检工作人员停了下来，走到一边说了几句，然后和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人沟通。
宁助理顺着陈霖的视线看过去，主动介绍道：“那位是我们公司销售部王副经理。”
很快，王副经理抬腿走过来，朝宁助理点点头，看向陈霖。
“王经理您好，我叫陈霖，耳东陈，久旱逢甘霖的霖。”
“王哥，唐总交代我带陈小姐过来的。唐总说，收购的事情让您和陈小姐来谈......”
“嗯，唐总和我提过。”
没给出明确价格和收购数量就好，王副经理人看着好说话，一开口就先夸了他们，“这批天麻的质量很不错。”
可人家做买卖的，总得挑挑刺来讲价。果不其然，王副经理道：“但是可惜了，你们处理得有的好有的一般，价格是不可能给你们都按一个高质量的给，就折中一下，两百九一斤吧。”
要不是昨天在药材市场见了世面，说不定他们就要开始咧嘴笑满口答应了。
陈霖抬抬下巴，“那些全部都收吗？”
“对。”王副经理朝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道：“去称一下那批天麻多少斤。”
“这个价格很合理，陈小姐觉得呢？”
陈霖没应，转而问起了别的事情，“贵公司除了收购天麻，还收什么药材吗？”
王副经理瞬间就猜到了陈霖的意思，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陈小姐是做哪里的药材生意？”
陈霖尴尬地摆摆手，“谈不上生意，老家在阳省锦州山沟沟里，就靠着山里挖药材采山货攒点钱，也有收购商到我们那收，不过我想着还是得自己走出来，所以想问问您公司有没有其他药材的收购需求，合适的话我还想着以后能和王经理继续合作。”
“阳省好药材不少......”王副经理看了眼几步远的陈明生等人，“陈小姐是打算自己开个公司收购好了再和我们合作还是......”
“还不一定呢，我就想着现在有机会就多了解看看，说不定回去了就把公司办起来了。就算我不办这个公司，有村委牵头搞个合作社也不错。”
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想那么多，现在工作没落实下来，她总得先找点事情做吧。刚刚也是临时想到，既然这次卖天麻有赚头，说不定其他的也能赚不少。多条渠道多条路。
王副经理：“这样吧，咱们留个联系方式，要有好药材我们肯定是要的，当然，我让人整理一份收购名单，你看看你们那有没有。”
“陈小姐是聪明人，我也就丑话说前头了。”王副经理认真道：“药材的价格不是固定的，我们不保价，有时候也不定需要收购。质量是必须第一位的，你们给什么质量的药材，我们就给相应的价钱。如果能长期合作，还是希望你们有人固定来和我们联系沟通。”
王副经理笑了下，“最好是陈小姐来做这个中间人，大家熟人好说话，对吧。”
“那是。到时候再和王副经理联系。”陈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到今天的买卖。
“王经理，咱们的买卖还长远着，您看今天这批天麻的价钱还能不能再谈谈？”
王副经理气结，还以为这小姑娘是打算拿这批天麻做“投名状”，真是个滑头。
想到价钱还要谈，王副经理上扬的嘴角慢慢往下压，“陈小姐不是外人，我给到这个价钱很难得了，您看......”
陈霖嘴角噙着笑，一口定价，“我昨天在药材市场卖出去四十斤，三百一十五一斤。”眼看王副经理表情变难看，陈霖道：“咱们不是外人，肯定不能和市场的价比。这样，各退一步，就三百吧。”
王副经理有些松动，但还是不死心地挣扎，“两百九十五。”
“三百。大家都有得赚，这个生意才长久，您说是不是？”
王副经理也没多失望，今年的天麻卖价高了一截，按这个价钱收还是能比去年多利润的。咬咬牙，“行，三百就三百。”
一直安静着不说话但竖着耳朵听的张明生等人都松了口气，有些失望没能卖出昨天的高价，但陈明生却觉得这样也好，他们以后再收药材出来卖就有门路了。
王副经理带他们去开了收据，称出来两百七十二斤，八沓崭新的钱加另外一千六都放桌上，陈霖和陈明生各点了一遍又检查了一遍真假。
至此，他们这趟带出来的天麻都卖了出去，总共收到了九万四千两百块钱。
钱都装进了陈霖随身的背包里，其他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前后左右，个个激动得手指轻颤，还好大家都还有点理智，知道这是在人家公司的地盘上，不能显得没见过世面。
陈霖也就是脸上不显，实际上，她揣着这么多钱，此时满心只想着赶紧去找个银行存进去。
如果这几万块钱都存进去，异地取款的手续费要四百多，这个钱不能省。
办完事情，陈霖没忘记还要去见乔桥的姑父。
宁助理安排陈霖去唐兴昌的办公室等，其他人则带到了办公室隔壁的会议室。
十一点半，唐兴昌终于结束了早上的临时会议，一起身就看到了会议室门口等候的宁助理，想起来自己今早是约了人了。
侄女乔桥找上他帮忙时没少夸她那位叫陈霖的同学，听说小姑娘放弃海市电视台的工作机会回老家，突发感慨想到了自己辞职创业的年轻时候，就想见见这个小姑娘。
知道陈霖有可能回家创业做药材收购，唐兴昌心里涌起“就该如此”的奇妙感，看她的眼神颇为欣赏，“年轻人就应该敢想敢闯，期待以后能和你合作！”
“好！我争取向唐叔叔看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