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火
张岸华不禁打了一个慵懒的哈欠,慢悠悠地扭头望向身后那紧闭的房门。心想道长怎么还未好?虽然想催促,但他又不敢惊扰道长。刚一回头,他眼瞥见王爷朝这边走来,宛如千军万马踏风而来,气势逼人。
张岸华心中一凛,立即单膝跪地行礼,“公子。”
李僴的目光投向张岸华身后的房门,问道:“你为何在此?”
“我……”张岸华勉强挤出笑容,“公子,属下睡不着,便出来散步。”
“是吗?”李僴双眉微蹙,眉宇间笼罩着威严的气度,张岸华不敢直视,只得低头回应。
李僴径直走向门口,欲推开门。
“公子。”张岸华突然挡在李僴面前,“您不能进去。”
“为何?”李僴眉头微皱。
“公子……”张岸华略显犹豫,面露难色,张道长曾叮嘱他,切勿让他人得知他在里面洗澡。
“让开!”李僴怒喝一声,一把甩开了张岸华。
扑通一声,张岸华跪在地上,紧抱李僴的腿,“公子,您不要进去,求求您了。”
“张岸华,你竟敢阻拦我,找死吗?”李僴眼露怒火。
“公子,属下……只是遵从他人嘱托。”
“谁嘱托?”李僴紧盯着他,心知他是受了谁的嘱托,却不知这嘱托究竟是什么,竟让他如此大胆,连主子都敢拦。
“公子,我……”张岸华如坐针毡,焦急万分。
砰的一声,李僴一脚将张岸华踹倒在地,他正欲推门,却见房门突然开启。
张岸华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如释重负,“道长,你可算出来了。”
沈映雪则平静地望了两人一眼,从容地开口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在沐浴,因此麻烦张兄在门外替我守护。”
沈映雪穿着整齐,头发湿润被布料紧紧包裹,换下的衬衣被她捏成一团,放在布兜之中。
刚洗完澡,她整个人精神气都提上来,面颊水润,腮边泛起淡淡绯红,水珠残留在素颜的容颜上,仿佛晨露滋润着娇嫩花朵,玉指拂过水滴残留之处,脸上透着一股婉约清丽之态。
只是鼻子下面的两点小胡子有几分煞风景。
李僴盯着她,脸色若隐若现间透着一股森冷,他双眉微蹙,眼底挟着不可言说的阴沉之气,一缕寒意凝聚于眉间。
"张道长,你终于出来了。”张岸华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目光胆怯地避开李僴。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此刻在主子面前却像只胆小的兔子。
天知道,这是他第一次违抗李僴。而他之所以胆敢违抗自己的主子,居然只是为了守护一个道士沐浴。倘若王爷要砍了他,他也无话可说。
“张兄,多谢你了。你早点回房休息吧。”让张岸华守着门口,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在这客栈里,她唯一的女子,若是她洗澡时,有人擅闯房间看到,那可如何是好?为了安全起见只能请张岸华帮忙。
相处后,她觉得张岸华是个正派人,因此放心托付。
“张道长,把衣服交给我,我会让人替你洗干净。”张岸华伸手欲夺沈映雪怀中的衣物,沈映雪警觉地后退几步,急忙抱紧怀中的衣物,“不必了,我自己会处理,你快回去休息吧。”
这是女孩子的衣物,怎能让他见到?
张岸华正欲开口,感觉到身侧有一道冷冽的目光,他转头,正好与李僴的视线相遇。吓得他连忙低下头,心想这次不妙,王爷肯定不会绕了他。
寂静的气氛中弥漫着一种不祥的预感,使人心头不安,犹如潜伏在黑暗之中的不详之兆,久不散去。
一阵突如其来的力道袭来,沈依雪感到自己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她失去平衡,身体被猛地一拉,向前急行。
一股惊慌涌上心头,沈依雪吓得差点摔倒,脚步踉跄,被迫着被人硬生生地往前拽。
“你在做什么?放开我!”她声音尖锐,带着几分惊恐和愤怒。
“公子。” 张岸华眼见情况不对,匆忙追了上去,神情也显得有些慌乱。
但李僴却忽然转过头来,怒气冲天地厉声呵斥道:“滚开!”他的声音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愤怒和震慑之气。
张岸华吓得两腿发软,不由地跪倒在地,他很少见到李僴发怒至此,那王爷向来不怒自威,即便生气,也从未有过如此大的反应。
沈映雪心急如焚,生怕李僴转怒于张岸华,急忙转身对他说道:“你放心,我没事,你别跟过来了。”
张岸华眉头紧锁,脸上挂着难以抉择的表情,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暗自骂自己怂包一个。
李僴将沈映雪拽进他的客房,猛地关上门,将她按在墙壁上。他的眼神阴沉而可怖,脸色隐隐透着怒气。
气氛沉闷得近乎窒息,沈依雪呼吸急促,紧紧抱着怀中的衣物,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声音却小得可怜:“我没有勾引你的下属,我发誓。”
李僴冰冷的眼眸依然锁定着她,冷酷无情。
沈依雪接着说:“我今天忙得焦头烂额,大冬天流了汗水,洗个澡有何不可?而且我是女子,若洗澡时有人闯进来,后果不堪设想。我只能请张岸华守在外面,我并无过错,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李僴仍旧沉默不语,只是用那冷冽的眼神盯着她。
沈依雪的呼吸被压抑至极,她又开口:“只有你知道我是女子,这里都是男人,我洗澡毫无安全感,才请求他帮我守门,我并无别的意思。你若因为我让你的下属帮我而生气,那我岂非是白帮了你们?何必如此小气?”
沈映雪虽胆怯,却坚持着自己的立场。
她搞不明白这男人究竟为何发火?或许他觉得张岸华作为他的属下,未经同意为他人服务,有损威严吧,即便在现代,自己的属下被别人随意使唤也难以忍受,更何况在古代。
“好了好了,我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我得回去了,阿术还在那儿呢。”她感觉到自己洗澡后所剩无几的热气快要消失殆尽。
李僴握紧拳头,拂袖转身,“出去。”
沈映雪不由打了个寒颤,对他的行为感到疑惑。
他愤怒至此,把她拽到这里,用那种令人生畏的眼神盯着她半晌,最终却只是让她出去?
“那……我真的出去了?”沈映雪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转身离开,像小猴子般蹑手蹑脚地朝门口走去,缓缓打开房门,悄然离开。
李僴来到窗外,仰望着寒冷月色,眼底有几分懊悔。他并非因为那丫头使唤了他的属下而不悦。
只是一想到她光身泡在浴桶中,与张岸华只隔一扇门,一股莫名火焰便升腾于心。
沈映雪匆忙抱着衣物奔走,心神恍惚,未料前方有人,险些相撞,幸好及时停下了脚步。
“张道长,你无事吧?”张岸华左思右想,仍怀着担忧,急忙过来查看。只见张道长匆匆从公子的房间中走出,看起来并无大碍,唯有双颊略现红晕。
“我无事,我现在要回房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吧,今天的事,多谢你了。”沈映雪说罢,与他擦肩而过,迅速前行。
张岸华本欲叫住她,但细思后,既然她无恙,他放下了心。然而,不知何故,他总觉得,张道长结束沐浴,打开门的那一刻,女子之气尤为强烈。
*
夜深寒冷,窗外银白的雪花在寒风中落下在窗棂上。
李僴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森林中。参天大树掩映下,碧绿的树叶郁郁葱葱,但却被厚重的乌云笼罩。
一群黝黑的乌鸦停歇在树梢上盘旋,发出刺耳的啼声,乌泱泱地向他冲来。
李僴本能地伸手去抓剑,却发现双手空空,剑已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得眼睁睁地注视着那些乌鸦,密密麻麻地朝他飞扑而来。
他猛地睁开双眼,四周一片漆黑,静寂而诡异。原来,那只是一场噩梦。
惊醒之际,李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他心绪不宁,一直被刚才梦中的景象所困扰,感到焦虑不安。
噩梦并不鲜见,然而这个梦境仿佛一根刺,即便醒来也仍在心头刺痛难忘。
他掀开被子下床,打开窗户,眺望外面的月光。此时,大概已是丑时过半。
突然,某种想法浮现在他脑海,随即抓起身旁的衣物披上,离开了房间。
李僴来到阿术的房门口,房内的烛火摇曳着微光,透过门纱,隐约可见一道人影。那人长发披散,正侧头轻柔地揉捻着乌黑的长发。
他眉头微皱,伸手指将门上的纱布捅了一个小孔。
房间内,沈映雪坐在地铺上,头偏向一侧,长长的黑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衬衣挂在旁边木架上。
沈映雪借暖炉烘干衬衣和头发,因阿术昏睡不觉,她才敢这样做。
眼望手中的浓密长发,她感到惬意。在现代,她是一个头秃头少女,每次洗发都大把掉发,头发一天比一天少,束手无策,十分苦恼。而来到古代后,浓密的秀发又回到了她身上。
她暗自感叹古人头发之为何如此浓密,是因为纯天然的护理方式,他们用无患子、皂角等这类植物清洁,无多余的化学添加,一开始虽不适应,但久而久之头皮变得健康,头发自然越来越好。
她自恋地吻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好香啊,我的头发好漂亮。”
房门突然传来连续的敲击声。
沈映雪心头一颤,抬起头,立刻从地上起身,轻步来到房门后,轻声询问:“是谁?”
李僴:“我。”
沈映雪眉头微蹙,“你来干嘛?”
“出来。”
“出去干嘛?”
“你若不出来,我就进去。”
沈映雪轻启门缝,见李僴孤身站在门外,旁无他人,于是打开门。
此时,她披散长发,鼻下两撇胡须暂时除去,全身焕然,以女子身姿出现在李僴眼前,脸庞清!秀俏丽,如春花初绽,那双眸子璀璨明亮,如同明净的秋水,流转着灵动。眉目间透着一份晶莹的锐气,即便身着朴素的道袍,也掩饰不住她的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