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老妻
沈映雪昨晚没睡好,连连打哈欠,她在长安城看了好几个地方,也没找到心仪的店面。
要么就是太贵,要么就是风水不好。
古代的首都也是寸土寸金。
沈映雪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想着找个稍偏的地方,否则租的太贵,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就不得不多收顾客的钱。
快到中午,沈映雪肚子有些饿了,正想着找些吃的,经过百花楼时,看到姑娘们在楼上楼下招揽客人。
正在这时,百花楼走出一个胖男子,被左右搀扶着。
“公子,小心着点,别摔了。”
伺候他的人小心翼翼,身后还跟着几个姑娘。
“皇甫公子,下次再来呀。”
被唤做“皇甫公子”的男子,在姑娘脸上摸了一把,眼神色眯眯,舍不得离开。
“爷下次一定再来,让春花好好休息,到时候再伺候爷。”
跟那几个姑娘调笑几句之后,他便被搀扶上了轿。
待他离开后,只听其中一个姑娘说:“这死胖子,又把春花给弄伤了。”
“就是呀,他看上哪个姑娘,那姑娘可倒霉了,真是要命,上回他把海棠都给折磨死了。”
“没办法呀,谁让他有个好叔叔,咱们百花楼的姑娘只能让他折腾了。”
几个姑娘唉声叹气,却也只能打起万分的精神,继续招揽客人。
沈映雪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个男人,估计就是大夫人她们口里说的那个皇甫明了。
他其貌不扬,还如此暴力,沈蓉欣若真的嫁给他,看来有罪受了。
“道长,在这站着干什么?到里面坐坐吧,外面冷。”
两个漂亮姑娘上前,一人挽着沈映雪的一只手臂,要将她往百花楼拉。
“啊,不不不,我是道士,不方便进这地方。”沈映雪面红耳赤。
古代人野起来,就没现代人什么事了。
姑娘们倒是看得开,“哎呀,道士也是人啊。”
沈映雪尴尬道:“我是女道士,还是不进了,两位姐姐放开我。”
“女道士也无妨,咱们百花楼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您进去吃点东西,听听小曲儿也是极好的。”
“是呀道长,咱们百花楼还有姑娘能把那道德经、逍遥游倒背如流呢,总能跟你探讨上几句的,快进来吧。”
“啊,不不不,不了,姐姐们快放开我,我不能进去,你们放开我。”
沈映雪就慌了,挣扎了起来。
两个姑娘看她可爱,故意逗她。
“道长别慌嘛,姐姐们又不会吃了你,快进来吧,姐姐们给你拿好吃的。”
沈映雪硬是被两个姑娘往里面拉。
挣扎之中,沈映雪差点摔倒,慌忙搂住两个人。
正在这时,一抹高大的身影从百花楼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卷轴,双方差点撞上。
沈映雪抬头一看,瞠目挢舌,“是你……”
李僴看到她,也是一愣,两人相视失色。
沈映雪睖睁一会儿后,忽然想起今个一大早,李僴便离开了王府,不知去了哪,如今在这遇到他,而且他还正好从百花楼走出来,看来他一大早就来逛新青了。
不知怎么了,沈映雪胸中忽然涌出一股怒气。
果然是臭男人,全都一个德性,居然来逛青楼!
可很快,沈映雪又愣了神。
奇怪,自己是怎么了?为何要生气?
李僴逛青楼关她什么事?这是他的自由,他爱逛就逛,自己犯得着生气吗?
一股浓郁的脂粉味扑面而来,不知是李僴身上沾染的,还是这两个拉着她的女子,总之沈映雪感觉一阵头昏。
李僴攒眉,眼中透着不快,“你怎么在这里?”
他若是没看错,这丫头左拥右抱百花楼的姑娘,要往里面进,她想干什么?
沈映雪没想到居然在这碰到李僴,也不知自己哪来的一口气想要赌,于是站直身体,双臂大大方方地搂住两个姑娘。
“我想进来逛逛,看看歌舞,听听小曲儿。怎么殿下也在这?难道一上午都沉醉在这温柔乡之中?”
李僴眼神骤然阴郁,他板着一张脸,视线落在那两个姑娘身上,眼神像锋利的刀子,充满了警告。
两个姑娘吓得连忙松开沈映雪,拉开距离。
沈映雪风轻云淡道:“殿下,看样子你要离开了,那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她说着要往百花楼里进。
一只大手悍然地抓住她的手臂,“跟我走。”
李僴阴沉的脸色透着切骨之寒,他拉着沈映雪急步往前走。
“你干什么?放开我。”
李僴的脚步又快又急,沈映雪必须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不然会摔倒。
李僴拉着她走了好一会儿,离百花楼远远的,才放慢了脚步,松开她的手臂。
“你到底要干吗呀?你莫名其妙拉我干什么?”
沈映雪奇了怪,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他干嘛要干涉她的事儿?
李僴停下脚步,转过头冷声道:“若是本王今天不在这,你是不是要找几个百花楼姑娘陪你饮酒作乐?”
“我找姑娘陪我饮酒作乐又如何?就准你们男人逛青楼,女人就不行了吗?你在那温柔乡醉生梦死,我去喝点酒都不行吗?凭什么?”
她心里不光生气,还有点不服气,但脑子里同时闪过一个新的想法。
不光男人需要服务,女人也需要服务,要不她开个百草楼,这可是个庞大的市场。
可是这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赫然想起自己是个道士,怎么能干这事儿?师父要是知道了,非得削了她的皮。
李僴见沈映雪目光流转,像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他的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谁跟你说我在温柔乡?你亲眼看到了?”
“当然,你都从百花楼出来了还能有假?”沈映雪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酸溜溜的,她忙调整了自己的态度,“不过男人嘛,很正常。再说了,您是王爷,当然可以为所欲为。”
李僴胸中燃烧着一团怒火,他眉心深锁,如剑般凌厉,眼神透出一股莫名的愤怒,额上的青筋微微凸显。
“沈映雪,那你呢?你进去干什么?”
“我说了呀,我进去听听小曲,喝喝小酒,有什么问题吗?你能找姑娘,我也能找。”
沈映雪眉间微蹙,眼中显露出些许不悦之色,她的嘴唇微闭,似是要将那些不悦吞入腹中,却又流露出一丝无法掩盖的不满。
两人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对话颇像老夫老妻之间闹别扭。
“听小曲,喝小酒,找姑娘?”
李僴唇角轻扬,却如寒冬的风吹过湖面,幽暗的眼神宛如月下冷冽的寒光,闪烁着不易捉摸的阴郁。
“行,跟我来。”
他又抓起她的手,这一次不是手臂,而是她的手掌,两人手心紧贴着,他的大手将她的小手完完全全地包裹着,越捂越热。
沈映雪愣了神,盯着两个人紧握的手,脚步不受控制地跟在他身后,想说些什么,可是喉咙仿佛被噎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其实想问,他到底在干吗?
……
幽香阁内,胡晓云将一只金钗递交给眼前年轻的男子,毕恭毕敬道:“绛王殿下,这金钗太过贵重,民女不能收,请殿下收回。”
眼前男子,年方十九,是唐肃宗第七子李佺,与李僴同母亲弟,生的容颜俊秀。
“晓云姐,这筛子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你若不收,我会伤心。”
李佺眼神似乎略有些孩子气,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因为他被宠坏了。
胡晓云诚惶诚恐,“殿下,千万别这么说,民女何德何能,殿下请收回,这钗子我实在不能收。”
李佺有些失落,只能将钗子收回。
胡晓云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
趁她不备时,李佺突然将这钗子插.入了她的发髻之中,嘴角咧出孩子似的笑容,“晓云姐,你戴这发钗果然好看。”
胡晓云如鸟惊鱼骇般,伸手要将发钗摘下,李佺及时抓住她的手,“晓云姐,你就戴着吧。”
胡晓云着急道:“殿下,你放开,这发钗我真的不能要。”
“为何不能要?这是我的心意,我就是想送给我喜欢的姑娘,你就戴着,求你了。”李佺紧抓着她的手不放,死活不让她摘下,两个人看着像是争执了起来。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佺儿,你在做什么?”
李佺听到一道威严的声音,心头顿时一颤,仿佛寒风刺骨,他犹如受惊的麋鹿,松开胡晓云,“六哥,我给晓云姐送发钗。”
胡晓云也受了惊,将头上的发钗拔下,朝李僴行礼,“民女见过兖王殿下。”
胡晓云的视线刚好落在李僴和沈映雪紧紧握住的手,目光暗了一片。
李僴见六哥拉着一个女道士,疑惑道:“六哥,她是谁?你为何要紧抓着她的手?”
李僴如梦清醒,转头看了一眼两人紧握着的手,他立刻松开。
掌心陡然分离,一股冷意席卷,驱散了彼此之间残留的温度,沈映雪将手缩进了袖子里,有几分不知所措。
李僴收敛了神情,对胡晓云说,“准备雅间,备上一桌饭菜,再找一些歌姬过来。”
他转头对沈映雪说:“跟我来。”
沈映雪和胡晓云的目光,不经意地交接了一下,她不情不愿地跟着李僴离开。
李佺疑惑地盯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奇怪,六哥怎么跟一个道士在一块?”
“殿下。”胡晓云解释,“她是沈道长,和兖王殿下认识一段时日了,帮了他不少的忙,占梦术了得。”
“是吗?”李佺倒是起了好奇心,“这么说,我倒想找她占梦,可是我忘了我做了什么梦。”
胡晓云,“那您下次再做梦,得及时记住。”
“我知道了。”李佺盯着胡晓云时,眼睛里有光。
胡晓云迅速上前将发钗塞进他手中,“我要去忙了,绛王殿下,请您自便。”
“晓云姐,等等我,我陪你。”李佺追了上去。
这时,一道身影拦住他的去路。
“殿下,我们小姐有许多事要忙,有什么事等她忙完再说吧。”
拦住李佺的正是阿光。
李佺皱着眉头,不悦道:“你敢拦我?”
“殿下,小的不敢,只是小姐实在是事务繁多,不如请殿下稍作片刻,等小姐忙完。”
李佺昂首兀立,有几分傲气,“行,本王便在这等着,直到她忙完。只要我坚持,她肯定会喜欢我,你们都等着瞧吧。”
他亢心憍气地转身离开。
整个幽香阁的人都知道,他喜欢胡晓云,时常来给她送礼,可是都被她拒绝。
阿光冷眼盯着他离开的背影,面露凶色。
“阿光。”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阿光转头看到她,收敛起脸上的冷意,“怎么了?”
阿梅看向李佺离开的方向,担忧道:“他是王爷,你惹不起的。”
阿梅是幽香阁女侍,和阿光也是同乡,几年前因家乡水灾,家人遇难,只剩阿梅。
她一路乞讨,辗转来到长安,遇到阿光。阿光带她见了胡晓云,好在胡晓云收留,让她有口饭吃。
阿光捏紧拳头,咬牙说道:“是呀,我们这等低贱之人,怎么能惹得起王公贵族。”
“阿光,你……”阿梅想劝他,可也自知没用,最后只能一阵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