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吹落星如雨(二)
君城莞没有住进天字阁虽然有些遗憾但更多的是对仙门大比的期待。
这不这天一大早就背着阿公出门了,他头上依旧带着斗笠,可惜隔着层白纱看人比赛总归太不爽了些。
他依旧穿着火红的衣衫,如同夏天绽放灿烂的花朵般妖冶,在观众席中,他百无聊赖的看向长老席位那边。
西炎国来的是君城莞的太傅,见太傅大人一副游离在外在观众席间疯狂搜索的样子,君城莞无聊得打了个哈欠,每次都是这样,自己出来玩,太傅就要出来找人。
不过这次,君城莞才不会跳出来让太傅发现,他给自己偷偷报了名,他要等太傅在台上认出大放光彩的自己才好呢!
不过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君城莞等得比赛都快结束了还没有自己的姓名,他这时才拍裤子而起,自己出来混用的都是化名,所以他等了半天君城莞的名字能有人才奇怪嘞!
不过,行走江湖,他给自己起的化名又太多了,他一时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是用哪个化名报名的。
所以他特意找到裁判要来张比赛单子,照着自己曾有的化名一个个找下去。
王大柱?没有。
刘春梅?没有。
……
向闻时,诶,有了!
君城莞立刻锁定了比斗场朝场所飞奔而去,而到了现场就是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大汉对打的场景。
而且这个灵动的少女他还有些眼熟,好像之前见过。
在他犹豫要不要上台的时候,这个时候,在台子附近的他几乎是最早察觉到不对劲的,可是比斗场有规矩,倘若自己贸然上场此生都要失去比试资格。
但是自己再不上台恐怕这位姑娘性命堪忧啊……
虽然君城莞想要扬名立万不假,但是在人命关天的事情上可不会犯傻。
他立刻从袖口中抽出在外备用的唢呐,第一声唢呐声响宛若凤凰长鸣,惊得周围观众虎躯一震。
“诶,那带着帽子的人是谁啊?”
“这唢呐声吓俺一大跳!”
“裁判朝他走过去了。”
“旁边剑宗的小姑娘和大汉打得正好,他在一旁唢呐助助兴怎么了?”
“这话可就外行了,这人可是乐修,以乐为声,以声伤人,这便是音修,不过,这音修大部分不是弹古琴就是吹长笛的,吹唢呐的倒还是没见过!”
君城莞这一遭也是惊动了VIP席位的各位长老们,还不等长老们发言,本来在位子上坐的好好的商竹药已不见踪影,而西炎国的太傅朝自己身旁站着的女子递了个眼神,指着人问,大笑道,“嘿!你有没有觉得,这人还挺像我那个笨徒弟的。”
站着的女子:“太傅,有没有种可能他就是。”
太傅打量了一会儿,还是摇头,“但看着比我那个弟子聪明多了。”
站着的女子满脸问号:可是连脸都没露出来,您是怎么看出聪不聪明的?
100号比斗场,两人的战斗还未停止。
百剑归尘的光芒刺眼到附近的观众都不由得避开眼睛,而靠近中心的相榆拿剑撑着地面,缓缓站了起来,自己其实不怕输,只是不明白炮灰为何就要一败涂地,一事无成?
这不是自己的命,相榆的命就是不信命。
天道安排她被抱错,好不容易认回爹不疼娘不爱,哥哥只会心疼养女,多年的竹马也在订婚宴上承认他爱的是养女。
天道以为她会嫉妒,可是她压根就不在乎,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已经弥足珍贵,为何还要去肖想些别的,她只要不犯错,最后的家产分割必定有她的一份。
可是天道不允许她不作为,于是她就被疯狗竹马推下了游轮。
“一直以来,我都不曾去争过什么。因为我知道很多时候,活着就是上天最好的馈赠。”
所以那时,她才会对沈玄说,为什么不可以向阳而生呢?
因为那时她就明白了。
人生而残缺,万事十之八九难求得如意。
她于不幸中寻找万幸,又在万幸之中遭遇不幸。
花朵会凋零,也会绽放。
天空会阴沉,而又天光大亮。
“剑来!”
周围离得近的观众席已经在惊叹了,“这小金丹其实已经不错,可惜了对面这实力碾压啊。”
“是啊。”
百剑归尘是吧,我破给你看!
相榆双手合十,最后一丝魔气都被转化成灵力,她的修为从金丹一路直升金丹巅峰,才堪堪停下。
“你倒是越来越让我感到兴奋了。”
向闻时粗糙的面容笑得满脸褶子,阴翳而又歹毒,“不过到此为止了。”我的小太子。
最后五个字向闻时没有说出声,百把剑朝相榆袭来,这一刻,君城莞被裁判拉下斗笠,少年的面容显露在众人面前。
波浪卷深红的长发如烈火般灼目,黑色的眸子看向观众席,与太傅旁的站着的女子对上视线。
君城莞眼中是压不下去的惊骇,这是……
红发黑眸,西炎皇族。
这少年竟然是西炎皇族!
女子眼中的玩味一闪而过,“太傅,小皇子看来很惊讶见到我们呢。”
在金光之中,只看见女子清瘦的身影立在中央,行剑如流水般,但还是不敌飞速穿行的剑影。
突然,暗处的一剑直直穿透她的胸口,她的罗襦绣裙是几天前买的,她很喜欢的鹅黄色。
此刻鹅黄的衣裳上晕染开一片赤色,她唇角带血亦衔笑,手上的剑却没有停,她攥着昔日觉得都提不起剑,把最后一把可以挑开的剑影拿剑挡下。
那日,是春日将尽的日子。
她曾想过等到了夏天,她一定要去北冥国看看那里的风光,毕竟这天下之大,她还有那么多没看过。
不过,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无力的向后倒去,却没想被一只手接住,然后她落入了一个温暖带着茶香的怀抱之中,少年的指腹很轻的擦去她唇角的血,随即他抬起眸,看向对面的向闻时,郑重其事得扔下一句话。
“比斗暂停。”
裁判这边才抓住一个在台下搞动作的人,那边人带队长老已经上台了,他疾声提醒道,“蓬莱有令,除非认输,否则不死不休。”
商竹药看了眼怀中奄奄一息的少女,没有半点犹豫开口,“不认输。”
她站了那么久生死一线都不愿意说不认输,他又怎么会替她开口认输。
裁判也是有火气的人,语气颇为阴阳怪气道,“那……还请商长老下台不要妨碍选手间的决斗!”
商竹药再厉害也不过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如今蓬莱武力高超长老众多,裁判还真就不怕得罪他。
她不想认输,可倘若不认输,竟然连比斗台都下不了。
他脑海中想起当时她问自己的问题。
就我和小师叔吗?
万一遇上了歹人,小师叔双拳难敌四手,我被人掳走了可就不好了。
当时少女言笑晏晏,眼中是藏不住的狡黠和灵动。
“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怀里的少女如破碎的瓷娃娃,面色苍白到不见血色,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商竹药没顾裁判的阻拦,带着人直接消失在了100号比斗台上。
另一边的君城莞也反应过来,拉着裁判的衣服不服气道,“喂,你搞清楚,我也叫向闻时。”
在席上观看的太傅已经赶了下来,赶忙捂住自家皇子的嘴,赔笑道,“别理他,他这孩子就喜欢说些胡话,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昂!”
台上的向闻时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在观众席的欢呼和喝彩声中,裁判举起了对方的手,热烈庆祝道,“此局,向闻时胜!”
比试完没有走坐在另一块VIP席位看戏的红衣女子看到这个结果时,不由得挑衅道,“北冥韵你这占卜之术也不见得是百分百正确呢。”
一旁白衣若画,气质出尘的女子蹙眉也是不解道,“这、不应该,北冥占卜之术已经流传千年……”
红衣女子抠了抠耳朵,匆忙打断长篇大论的开口,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算错了就算错了,我又不会看不起你,总是要扯一些我听不懂的歪理,和温温一样,啧,所以说我还是喜欢动手,不像你们这些君子小姐那般知能说会道。”
北冥韵也是颇为震撼道,“苗淼,你口中的温温别告诉我是宋知。”
宋温,字知。
北冥韵、苗淼和宋温是同窗好友,虽然北冥韵和宋温关系没有像他和苗淼那般亲密,但是也是好友。
私底下相称,都是称宋知。
苗淼不明白,一脸理所应当的反问道,“不是他还能是谁?”
北冥韵想起那日看见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宋温百步穿杨的场景,还是没有打破苗淼心中对宋温娇弱的滤镜,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开心就好。”
“不过今天他怎么没出现?”
苗淼想起今早的事情还有些后怕,“城中百姓出现傀儡病,温温施救去了。”
北冥韵想起自己书上看到的典故,赶忙问道,“傀儡病,可是全身如同木头开始硬化,面部僵硬,最终变成一具不能动的干尸?”
苗淼模棱两可道,“大概吧。”
见北冥韵神色如此凝重,苗淼摸不着头脑的反问道,“怎么了吗?”
“你可知金蔺城当年是为什么破城的吗?”
“城中百姓,全部染上了一种怪病,第一个发现这个病的人将其命名为尸僵病,此病传染率极高,不过三日,三十万人的金蔺城变成人间炼狱,城中百姓,男女老少都直挺挺的死在大街上。”
苗淼紧张道,“金蔺城不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难道二十年间无人破解这病症吗?”
她不错过北冥韵脸上半分神情变化,可惜,女子只是颇为遗憾道,“破解的药师无一都染上了尸僵病。”
“所以,至今此病无药可救。”
苗淼想起早上宋温义无反顾的背影,“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
他都知道啊……
知道这病无解。
知道会感染上这病,
“苗淼,你去看比赛吧,我去照看病人。”
苗淼当时还颇为埋怨道,“喂,说好了要去看我比赛的怎么出尔反尔呢?”
少年带起白布遮住下半张脸,露出的水蓝色眼眸如湖水般安静温柔,“我很抱歉不能去给你加油,苗淼。但是今天,其实我也有一战比赛。
我想正大光明的证明自己的医术。”
少年笑得温柔,语气更是柔和豁达,“所以这次我就不陪你了,但是请你记住,不论如何,回头有我,不要害怕。”
那时苗淼不高兴的走了,没注意到少年看着离去背影时落寞的眼神。
在她走远的那刻,少年人已经在心里悄悄说了无数次的离别。
很快,宋温振作起精神,转身朝屋内走去。
苗淼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然眼前模糊一片了,“北冥韵,宋温都知道对不对!”
“他知道他治病会死,可是他依旧选择去了对不对?”苗淼说到后面声音已然哽咽。
北冥韵没开口。
她侧眸看向窗外的天际,洁白无瑕,就像少年的梦想一样,直白而坦率。
花落了。
满地狼藉残卷。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结局,那么我尊重你,宋知。
毕竟那么多年了,你一直期待着一个可以扬名天下的机会,所以纵然是死的代价,你也依旧愿意去尝试。
那个蹲在角落里,默默无闻的男孩,其实比任何人想的都要勇敢。
“苗淼,去告诉长老们吧。”
至少他还可能多一线生机。
—
[艹,没有实力你硬撑个鬼啊你!是不是有病!]
系统的机械音让相榆缓缓恢复意识。
她喃喃自语道,“遭了起猛了,竟然看到鬼了。”
系统无语道[不是鬼,是我亲爱的爹,你还好吗?]
相榆:“还是起猛了,我怎么连儿子都有了……”
[你还是去死吧!]
系统索性自暴自弃了,将相榆修复好的灵魂强硬的退回了她的躯体内。
相榆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客栈的天花板,“师妹你可是总算醒了!”
王廉凑上前,嘴里喋喋不休说。
“小师叔被蓬莱的人一大早就请走了,这架势大的,我们还以为犯了什么事呢。”
“不过小师叔自从抱着你回来后一个字都没有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究竟是被谁所伤?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廉虽然心直口快,但是人到底是好的。
此刻关心商竹药的同时,也关心了相榆一把。
“你说当时是小师叔抱着我回来的?”
相榆回想起那个怀抱,实在不敢相信商竹药竟然会如此好心。
不过,根据规则长老在出结果前不得上台干涉,那商竹药此举必然是违反了规则。
他被蓬莱的人抓走不会因为自己吧……
相榆觉得自己罪孽大了,不愧是拿了炮灰角色的自己,有事主角挡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