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三)
“我叫薛泠。”女子目光直直看向相榆,目光不带半分遮掩,捂嘴轻笑,目光满是温柔的看着相榆,“我觉得看小姑娘你还挺有眼缘的,搞不好,我们上辈子有缘。”
一行人来到最近的城池却发现城门紧紧闭着,将众人拒之门外。
“城门午时便会关上。”
公子哥这时看向薛泠,似笑非笑的拿出扇子轻摇,混不吝,“若是依靠我在城中的地位,自然可以保各位进城,只是……”
下面的台词,相榆都能猜到了,无非是看上了薛泠的美貌,她苦恼灵力殆尽,在这里相榆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剑法不好的她,也只能给薛泠喊几句加油了。
薛泠的目光游走,对于公子哥的话并没有认真听的样子,见气氛安静,方才扭过头,皱着眉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公子哥把话摊明白了说,“若是你愿意陪在下一天。”
“不行!”话是从小男孩嘴里说出来的。
一个小男孩坚决的伸开双手挡在薛泠的面前,“不准你伤害师娘。”
这次难得的,薛泠伸出手随意的揉了揉小男孩的头,语气冷冷道,“让开。我还不至于要被一个小孩保护。”
“真是自不量力。”
薛泠极为淡定,承认“嗯,我是不自量力,那你就是不知死活。”
“你好像并不知道我是谁?”公子并不恼怒,而是早有预料的笑了,“我乃金蔺城城主之子,金铭。”
又是金蔺城?
相榆看了眼男子,果然人不可貌相,这金铭看着仪表堂堂却趁人之危。
不过此刻相榆也知道坐以待毙绝对非上策。
不过,想来薛泠这般性子,应该也不会答应。
“哦,那我陪你好了。”
相榆愣了,她没想到薛泠会答应,知道对上薛泠的眼睛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算我一个,买一送一。”
相榆凑上来攥住了金铭的衣袖,“走吧金公子。”
金铭被两人拉着衣襟,也是始料未及,但很快换上一副满意的面容,颇为得意洋洋嗤笑了一声,“你们识趣就好。跟着小爷我可是吃香的喝辣的。”
金铭果然没有说谎,带着相榆一行人轻易地就进了城内。
城内乌泱泱的人头涌动,最不缺的就是逃难于此的难民,有的是八旬老太带着小孙子,有的是丈夫带着怀孕的夫人。
突然,一个七岁的稚童从人群中直接跑上前,一把抱住了相榆。
“姐姐,我两天没吃饭了。”稚嫩的声音,孩童无邪的眼看向相榆,希冀的目光让相榆也是于心不忍。
相榆随手在香囊里一掏。
是一袋什锦糖。
她放了久了,糖有些化开了,还未等她递给小孩,那孩子径直抢过糖袋,藏进了人群当中。
“滥好心可是会害人命的。”
金铭在一旁冷嗖嗖的开口,颇为意味深长的看向相榆,“你可千万不要以为自己在做好事,毕竟在这时候,人易子而食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他唇角带着嘲讽的笑意,盯着相榆,“这位姑娘看起来好像有点怪。”
还是薛泠打断了金铭的观察,“公子,良宵一刻值千金。”
果然一语中的,戳中了金铭内心的小九九,一改方才些许戒备的模样,方想搂着薛泠的肩,却被一把剑怼开,神色刚转为不悦就对上美人的笑,“公子,不急于这一时,如今在大街上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可就不好了,公子位高权重的,也不想名誉受损吧。”
金铭此人不过短短接触。
薛泠就摸清楚了,此人好色好面子。
若是于起名誉相较,女子便是被舍弃的棋子,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相榆怕小男孩会被人群冲散,询问道,“要不要我牵你的手?”
小男孩犹豫了一会儿,自己乖乖的掐住相榆的衣摆,“谢谢,姐姐。”
相榆:不愧是培养过的人才,这长大后,不知道该多会撩女孩子。
跟在金铭和薛泠后面,相榆一路走一边观察着周边,按理来说,仙剑大比都不过是原文草草带过的一个情节,只是说了在这场比赛里翘楚的几个少年再无其他。
如此看来,原著并不完全可信,真实所经历的远远比原著的情节要多。
这让相榆想到,书中战无不胜的小师叔,其实也不是那般缥缈,接触到后便会发现,这人也会悲,会喜,会斗嘴,鲜活的,而非冷冰冰的人名三字。
“别发呆。”
那声音突然再度在脑海里响起,如同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相榆这才记起脑海中人的存在,踌躇地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小师叔?”
对方未答,沉默了些许,那声线是很像商竹药,但是比起商竹药平日里的清冷,却又多了几分清澈和轻快,“不记得我了?”
秘境中,相榆听不见声音,但是却冥冥之中却又觉得,自己应当认识此人,也许不是很久,就是不久的之前,一个名字很快浮现心头。
还未等相榆说出名字,对方呷着笑意,乖张又稍显玩笑的,用有些懒散的声音轻缓的念道,“姐姐。”
和方才小男孩稚嫩清脆的一声姐姐不同,如今这一声的姐姐多了些说不出口的意味。
具体一琢磨,相榆想也许阿尧不喜欢被自己当做小弟弟一般,秘境中少年多少次的欲言又止,想来就是想澄清自己年岁不小,不是小孩子了。
不待相榆多解释,一行人已经到了目的地,纵然是战乱也挡不住权贵之人寻欢作乐,受难的总是百姓。
丝竹悦耳之声,将灾民的□□和战乱的马蹄声阻隔在外,薛泠神色也并不好看,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她也是苦笑着,拉过相榆,“那寻欢作乐之人中为首就是此城的城主,许亦民。”
“我以为他是不知情此时,没想到,是知情不报。边塞年年战乱粮草本不该不充足,可难民的数量依旧如此庞大,我本以为是粮草不够,不想……”
是根本没有到达难民的手里。
想起一路走来时,那一双双悲怆麻木的眸,相榆不禁心头一酸。
“小美人儿们讨论什么呢?”
和这样的人虚与委蛇,倒也实在令人作呕,薛泠扶着相榆的手,暗示她不要打草惊蛇,不着急出手。
“金公子,许久未见,尊上身体如何?”
看来是个认识金铭的,挤眉弄眼后,和金铭说了几句悄悄话。
薛泠看得懂唇语,在一旁轻声道,“早闻金蔺城城主修炼秘法,不想,竟然是摄魂。”
难倒了后来尽二十多年的迷题,不想在此刻就已经有了端倪。
只是下一秒,相榆就觉得毛骨悚然,如果说金蔺城城主摄魂这一事并不算秘密,那是不是在城主背后还有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金蔺城城主倒也质朴,旁人修炼此等邪门歪道都该遮掩半分,也就他会放在明面上和人说道。”
不得不说,少年吐槽时的质朴二字给相榆整乐了。
他倒挺会说话,看着好像在夸人质朴,实际上就是拐弯抹角说人傻。
金铭和认识的人闲谈了几句后,那人就离去了,临走前,眼睛在看到薛泠的那刻差点没黏在人家身上,但看到薛泠旁边的小男孩后,目光很快变得鄙夷,竟然是个寡妇,啧,晦气,这种女子也就金铭这种人会玩玩了。
相榆看到了那人鄙夷的神色,很不爽的,伸出了脚,把那人给绊倒在地,那人骂骂咧咧的爬起来,却见相榆一脸抱歉,“不好意思,刚才有脏东西爬到我脚上了。”
大白话:我就是故意的,有本事来打我。
那人瞪了金铭一眼,拂袖离去。
金铭倒是继承了他爹的质朴,乐呵呵的也没去管,招呼着三人进入到了包厢内。
在金铭转身锁门的那刻,一扭头,一把刀架在了金铭的脖颈旁,对方却不慌不忙的抬起头,轻描淡写的反问,“姑娘这是何意?”
薛泠用的是刀锋一侧,意味着,如果金铭反抗,她真的会杀了他。
“公子说呢?送我们入城,公子的使命也应当完成了。”
对方眯了眯眼,似乎有些许不解,反问,“姑娘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薛泠只是松懈了一秒就被金铭用手转过了剑,他脸上浑然不见半分疼痛之色,相反淡定的可怕,电光火石间的转变,下风成了薛泠。
剑锋上还淌着金铭温热的血,金铭没有用剑锋而是剑背,血落在了薛泠如白玉般的脖颈上,如同落梅,孤傲而又易折。
“姑娘你不该分神。”
他将刀背贴近了些薛泠的脖颈,缓缓道,“剑锋对我,可你并不想杀我,对坏人抱有一份善念,实在可笑。”
可是,薛泠抬起眸,浅绿的清缓缓漾开一层笑意,“哦,是吗?”
房间里应当还有二人,“杀你,太不值当。”
话音刚落,金铭后颈处一阵疼痛。
角落里的小男孩看着金铭,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盯着对方染血的手,以及那把熟悉的剑好一会儿,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