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选拔赛4
再也没有其他异变者出现,也没有人成功第二个通关。
朝云向其他人摇了摇头:“实在是找不到了。”
成橙和赵佳妍也是一样的结果。
三个人在岑繁花旁边蹲成一排,齐齐望着异变者发呆。
岑繁花回过神来,被整齐也蹲下来的三人吓了一跳,她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差点忘记临时小伙伴们:“你们也没有通关思路吗?”
朝云很直白地摇头。
成橙倒是有点想法:“我是第一次参与这劳什子任务,所以前期一直都在观察,不过结合我的工作岗位接触的一些信息,还是有一点能说的。”
“是什么?”岑繁花立刻打起精神,问。
“据说人类筛子内部有三种情况可以用数值记录。分别是扭曲值、异化值、SAN值。扭曲值代表环境扭曲程度,异化值代表被筛人类的变化程度,SAN值是健康值。”
“这三个值可以互相影响,第一个玩家很明显是是异化值升高、SAN值降低,而这个倒在地上的,很明显情况比第一个要严重得多。
“但是根据我看过的资料来说,异化需要高的扭曲值和低的SAN值,他的SAN值很明显是异化后才降低的,也就是说精神不正常发生在异化之后。第一第二个人对比一下,我猜SAN值会随时间变化越来越低,当然也有可能是主动杀人后,SAN值才会进一步降低。
“但是我们所处的环境扭曲值,我觉得不算太高啊。伤口甚至能够更快自愈,这应该是扭曲值低的一种表现。
“所以我一直觉得有哪里奇怪,环境似乎不够扭曲,唯一有问题的地方应该就是悬浮光屏。但现在也没有新的异变者出现,理论上就可以把悬浮光屏现在的扭曲值看做正常,而不是过高。”
“好像也是……”岑繁花听到“伤口更快自愈”一句时,突然又有了点新的想法,“是哦,伤口甚至能够更快自愈。”
她眼神下落,看向异变者:“为什么他没有自愈呢?”
爬行扭曲的异变者反应越发迟钝,生气枯窘。还能感觉到她的注视,异变者发出虚乏的“嗬嗬”声,像一滩死肉那样扑腾几下。
——异变者的情况正肉眼可见地糟糕下去。
“我也不知道。”成橙摇头。
“我以为他们会有一定的自愈能力,现在看起来不行。”岑繁花给异变者造成的伤害按理说恶化不到这种程度,她受原世界的文学作品影响,总以为异变的人自愈能力和攻击性是一同提高的。
但看现状,却完全不是这样。
“他们到底有什么地方是关键的……?”岑繁花努力回忆着001号当时的样子。
脏乱、满脸是血、眼里血红的肉球……她试图判断出赵谦哪里表现出了过关的特殊之处。
外表全是血,内在精神异常,意识完全扭曲……外表是全部模仿不来的,如果需要模仿异变者的心理活动呢?
岑繁花心里一动。
身旁传来轻轻的抽泣声。
岑繁花疑惑地转头。
赵佳妍用袖子捂住脸,泪水从她的脸颊流下:“我是不是出不去了?”
岑繁花不会安慰人,她“啊?”了一声。
朝云则露出了一个“哭得好突然”的表情。
成橙关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振作起来,这么多人呢,怎么可能只有第一个异变者通关,一定还有机会的。”
“我……我是有先天性基因病,活不了几天了,是有人卖给我向神祈祷的方法,说这里有治愈我的方法,我才来到这里的……一开始我没想到进来得这么突然,但终究进来了,我不想放弃。可是我想不到,这里这么危险,我会不会死在自己病死之前啊?”
“……”岑繁花想说不至于,但赵佳妍确实看着就弱很多,不太具有武力值,如果后面任务极端变态,一切还真说不准。
“所以——”赵佳妍擦擦眼泪,“你们如果有那种,不需要很强打斗力的任务,但是危险性不确定的时候,让我来吧。”
“啊?”岑繁花没想到赵佳妍的转折这么生硬。
“我好害怕那种不知道明天和死亡不知道哪个先一步到来的时候……”赵佳妍垂头抹抹眼泪,声音低低的,“这种时刻我过了二十年了,还不如让我做好死亡的准备,这样我如果活下来,就只剩下惊喜了……”
赵佳妍身体不好,一看之下就知道她是养尊处优长大的,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两个异变者已经足够击溃她的心理防线了,尤其是其中一个还和她近距离接触过。说实话,岑繁花认为赵佳妍能撑到这时候已经不错了。
但她没想到赵佳妍的崩溃是让自己在某种方向冲得更勇往直前。
“可是我们还没认识多久,没必要把命交给别人。”岑繁花说。
赵佳妍摇摇头:“我知道的,如果是我一个人,撑不了多久。但是如果能帮上你们的忙,有的时候就算我拖后腿你们大概率也不会丢下我。我害怕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感觉。”
“好吧。”岑繁花没有太坚持。
有这样一个自愿试错的人在身边,自己的生存率确实也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提高。
“我确实有一个办法。”岑繁花示意赵佳妍靠近。
赵佳妍忙忙地擦掉脸上的泪水,表示自己正在听。
岑繁花说:“我想让你模仿异变者的心理情况。”
“可行,就是确实危险。”成橙赞同,“也许SAN值下降到一定程度就能读懂光屏上的字,但这个度不好控制,毕竟SAN值太低精神异常,谁也说不好是不是真的会变成异变者。”
“我没问题的!我可以!”赵佳妍没有犹豫。
她话已经说出去了,这种时候,有需要她会上。
“那么我需要怎么模仿呢?”赵佳妍追问。
岑繁花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只有一个大致方向:“相信自己能看懂字,认为自己没有任何异常,相信自己知道答案。”
成橙补充:“可以在看光屏前想象一些自己害怕的事情,尽可能地降低一下SAN值。”
“好,我试试。”
赵佳妍站起身来,不过蹲久了腿有点麻,她身形晃了一晃,差点摔倒。
朝云伸手扶住她。
赵佳妍扪心自问:自己害怕什么呢?
她害怕死亡。
赵佳妍没说谎,死亡和明天哪个先到来她已经有很久都不知道了。
线粒体疾病就像她生命中横亘而过的一根巨刺,刺穿她的出生、成长、和死亡。
它像一种诅咒。和其他患者不同的是,在科技已经极其发达的时代,完全可以依靠碱基编辑技术[1]治愈的这种基因病,所有的治疗手段在她身上都起不了作用。
也不是没有接受过基因编辑治疗,可是每每发病,医生总会宣布它又卷土重来了。肌肉疼痛、无力、癫痫、眼球运动障碍……有的痛苦她一直都在经历,有的痛苦又是全新未知的。
赵佳妍从小就住在医院里,从废都到联邦,她转过不下十家顶级医院。病友们一批批地来,一批批地走,大家进来的时候都神情恹恹,但他们都与赵佳妍不同,他们都还有希望。
赵佳妍的专属家庭医生这样评价她:“所有治疗在她身上撑不了多久都会失效,这本身就不是一种科学可以解释的事。每一次基因编辑都只是延缓她的寿命,而不是缓解她的痛苦。”
每个夜晚她都辗转难眠,死亡如影随形,可她其实并不想死。
每天她都要接受医疗监测以确定恶化程度,以便于选择合适的时间又一次进行基因编辑。
最近一段时间赵佳妍尤其恐惧,她总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口腔频繁爆发溃疡、咽喉感染,医生给她做了检测,是早期口腔鳞状细胞癌。
只是早期症状,在废都癌症也早已不是必死的病症,家人劝慰她不要心慌。
赵佳妍无法不心慌。她害怕这是上天对她苟且偷生的惩罚。
所以当那个招摇撞骗的骗子随口提到是她没有信仰被抛弃的时候,家里人都要把他赶出去,赵佳妍却请他留下来,许以重金要他告诉自己见神的方法。
将死之人的求救似乎真的被神听到了,神指引她来到可以夺取权柄的地方。
张杉是她的青梅竹马,他是不信鬼神的,陪她许愿也不过只是做做样子,他不需要神实现他的愿望,放弃得到神之权柄再正常不过。
赵佳妍不想死,她直视着屏幕,混乱的文字像要挤进她的眼眶一样在视野中游动,仿佛是一种嘲笑,嘲笑她力不量行,她的行为如螳臂当车无法抵御死亡的来临。
我能看懂吗?我会发疯吗?我能够活下来吗?
赵佳妍瞪大双眼,紧盯着诡谲的字,额头有冷汗滑下。
字体浮动,反向逼视她的双眼,赵佳妍眼睛疼痛难当,她不由得闭上眼睛。
眼睛合拢的瞬间,诡异启动!
恐惧攫抓住她的心脏,她被控住一动不能动。文字透过眼皮倾泻而下,红色的光芒拢住她的眼球,即使闭上了双眼,粘稠的东西也如无物般紧紧附着上来。诡异的文字硬生生直往她的大脑中挤,自动排序形成了一列奇诡的字。
文字似有魔力,无需阅读,她已经知道了意思。
那行字就像是神对她的疑问:“孩子,你最想得到什么?”
诡异滞黏着褪去,赵佳妍骤然睁眼。
她的眼中满是血丝,喉咙发腥,一张嘴便被空气呛住地连连咳嗽。
岑繁花就站在她对面,她看到了赵佳妍挣扎的全称,此刻正抓住她的小臂,申请关切,看口型,似乎是在焦急地问她还好吗。
赵佳妍听不到,她的耳朵暂时失聪了。
她尝试着说话,却好像有变成了哑巴。
怎么回事?
赵佳妍急切地说话,但每个字都飘散在空气中,无法传到第二个人耳里去。
她挫败地试着说出问题的答案:“我最想得到生命,我想活着。”
喧嚣从失聪之隔呼啸而来,购物箱越过了让她无法听见的屏障,正在愉快地播报:
“恭喜玩家赵佳妍通过‘第一轮-编号’,请领取您的编号;恭喜玩家赵佳妍通过‘第一轮-编号’,请领取您的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