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陷害
白猫微瑶再也没有回来,何微云让絮丹把它的窝换给黑猫住。
不过那只黑猫不知怎地老是抓人,尤其见了苏忻羽,更是恶意满满,只好将它关在笼子里,偶尔放出来。
三伯父已将近十年未回纪州,此番到来明面上是思乡心切、参加何微云的婚宴,实则是为了保命躲灾。
陈妈妈和絮丹奉上茶后便小心退了出去,何三伯父灌了几口茶,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到苏忻羽身上,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苏忻羽是个识眼色的,见状站起身借口有事告退,谁料何微云一把拦住了他,“坐下,谁让你走的?”
“伯父伯母还在这里,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先往后挪挪,真是不懂礼数!”
苏忻羽抿抿唇,没出声反驳,乖顺坐下了。
三伯父傻眼道:“这……贤侄有事在身,就……”
“三弟说笑了。”何母接过话茬,她把何微云那点小心思看得透彻,“你和弟妹回来一次不容易,他们小辈若是还不借此机会尽孝,那可当真说不过去!”
她拍了拍苏忻羽的手,“不瞒三弟和弟妹,忻羽这孩子,我和家主都是知心知底的,不然也不会把微云许配给他。”
“忻羽没了双亲,唯一仰仗的姨母前些日子也过世了,他在何府住了已有两年,不是女婿也当儿子了。”
三伯父恍悟大笑,“那我便放心了。”
“不是我自夸,咱们何府的家业说一句富可敌国虽然不敬,但也不为过,大哥操劳半生,每日奔波,侄女婿倒是青年才俊,能分担些最好不过。”
“不似我一般,愚钝蠢笨!”他狠狠叹了口气,“卖女求荣到了如今这般田地,还要躲回纪州来,把微溪一人丢在那深宫大院里,造孽啊!”
三伯母默默拿手帕拭泪,何母听不下去,“你们又何必自责,当年那般景况,已是走投无路。”
何微溪一个商人之女,压根进不了选秀,不过当年郑林奉永德帝之命在民间搜罗秀丽女子,自江南走水路途经纪州回京,遥遥一眼就看中了当时出游的何微溪,携着圣令带走了何家三房的独女,行径与强掳无异。
何家当时已想好了,若何微溪能回来便让其隐姓埋名一辈子不嫁人。
不想何父还未来得及周旋,何微溪就被宠幸有了位分,诞下孩儿后晋了妃位,将父母接入了京城。
外头的人不知如何编排何家,羡慕嫉妒的也大有人在。
都说低贱的商人还能得了这门道,一举升了门庭,四舍五入跟做皇上的岳父也没啥区别,要知道这何家商女的盛宠,就是连出身大官权贵的各宫娘娘都比不上!
“这也是溪儿的主意,若非不得已,我们夫妻俩又怎么舍得留她一个人在那狼窟虎穴。”三伯母泣不成声,“这天下的父母,有谁做得像我这般没用,连唯一的女儿都……”
何母闻言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如今这样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景况,你们还不如快点把这祸端说给我和老爷听,兴许我们还能想出来好法子,能帮上惠妃娘娘一二。”
“也不求帮,只求我们能不拖累她。”
三伯父叹了一口气,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大约十日前,溪儿的人要她娘进宫去叙家常,我们才知道大皇子遭了难,好像是被贼人下了不得了的毒,不论是毒还是下毒的人都与纪州和何家脱不了干系,矛头就直指溪儿啊!”
一个年近半百的男子汉默默垂泪,“你说我们也没啥本事和门道,多的消息也查不到,只能是听溪儿的话先一步逃回纪州。”
“可怜她一个人在那深宫里,两个孩子还都那么小……”三伯母的眼泪不停歇地流,“我和她爹也只盼回来纪州,看看你们有没有办法疏通一二。咱们微溪虽然做了娘娘,但她根本没那个胆子去谋害皇子呀!”
“一定是有人要她当替罪羊,作孽啊!”三伯母一拍手,“若真是因着这事得罪了淑妃娘娘,等同于是得罪了泰安侯啊,我们何家这……这无异于是以卵击石嘛!”
三伯母这样一说,何微云脑子都不用转就想到了七皇子。
正如三伯母所说,何微溪一个在后宫都不敢争宠的人,每日谨小慎微,吃了自个家里的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得罪权贵,要害大皇子还嫁祸给别人的,除了七皇子,何微云都想不到别人。
难不成已经被贬黜过的那几位皇子还要回来折腾一番?
何微云直觉这夺嫡之争的火已经烧到自家门前了,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一个不留神就是满门皆灭。
那边何母已应下了三伯父的请求,动用何家在京城的所有势力去彻查,毕竟这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微溪一倒,何家也没有好果子吃。
“咱们家商队的消息算是灵通,却从来没有停说过丝毫的风声,这是怎么回事?”何母问三伯母。
“不瞒弟妹,这消息也是溪儿透露给我们,莫说是商队,朝廷命官都不一定清楚,只怕是有心人封锁了消息。”三伯父沉吟。
“我只怕是别人设了套等着我们钻,更怕我们一走,留在那里的溪儿和两个皇子有什么不测。”
*
待回到金玉阁,何微云就急忙开口:“我想要亲自去一趟京城。”
苏忻羽脱口而出就是反对,“不行!你这是往火坑里跳,我不应允。”
何微云关了一扇纱罩的窗,“你应不应允关我什么事,我便是执意要走,你要拦我?”
苏忻羽定定地看着她,良久后开口:“你非要去,我定会随你一起,你若不允,我自有我的办法。”
何微云心里还有气,若她不是重生之人,哪会这么警觉,她自己不去京城,又怎知这事其中的蹊跷?
苏忻羽聪慧的脑筋,怎么想不到这一点,却还是拦着她。
“罢了。”屋里二人都不说话,气氛胶着凝重,何微云率先忍不住,说话的语气还带着几分恼,“你回离竹轩吧,待在这里我见不得你!”
苏忻羽就依言站了起来,动了动嘴终究没开口,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最后又嗫嚅道:“你就算不喜,不让我跟,我也有法子的。”
他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别恼我,嗯?”
何微云的气还没散,这会又像是被堵回去了,猛地一把拽回袖子,“别往我跟前凑!”
最后她也没摆出什么好脸色,苏忻羽满脸幽怨委屈的表情回了离竹轩,一进门就动了怒。
扑通——
一声清晰的重物落地声,原本坐在木椅上等苏忻羽回来的邓肃已屁股着地。
他身下的木椅此时也已四分五裂,看这惨状,邓肃想要抱怨的话立即咽了下去。
他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谁又惹您老人家不愉快了这是,您在这里拿我开涮。”
“你是怎么办的事?”苏忻羽掌风微寒,目光似箭,“不过是要应付石枫和七皇子就行,我何时说要你将何家牵扯进来!”
邓肃堪堪躲过他的攻击,心下暗道不好,“我也只是奉公子命行事,别的我等可什么都不知晓。”
“大皇子如今卧床不起,我们的人做得不留痕迹,那些风言风语指向的矛头,怕也是有心人所为!”邓肃呼吸急促起来,苏忻羽的手在他喉间停下。
这事略微一思索就知道是七皇子的人干的。
他气极而笑,“石枫此人,算他阴险!”
无论如何,微云不能去京城涉险,最好她今生一步都不踏入京都也是好的,这纪州繁华似锦,大好山河任君游历,只那京城似魔窟,他这辈子都不愿她涉足。
只是他不去招惹人,却有人要上赶着来送死!
邓肃又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小心去瞧少年的脸色,“咱们……怎么办?”
苏忻羽睨了他一眼,“她也是死士之一吧,培养她这么长时间总该起到点用处。”
“若是何家人都到了京城,这棋盘,就不能由我操控了。”苏忻羽嗓音淡淡,“她心愿已了,便做我这棋盘中一颗关键的弃子吧。”
邓肃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此事了却之后,我仍要去江南一趟。”
苏忻羽皱了皱眉,“你今年已经去过两次了。”
“十一公子。”邓肃收起了一往的嬉皮笑脸,“属下在您手底下也算尽心尽力,这要命的差事了却,还不准许属下去看看自己的幼子了?”
苏忻羽自然不乐意,但终究忍住了,上下打量他一眼,只叫他下去。
他没训斥更没出言讽刺,这是邓肃没有想到的,他转身又往回看,见苏忻羽坐在院落中轻轻擦拭那一柄宝剑。
刹那之间,竟也是温情蔓延,眉眼柔暖。
可惜终不过是假象,邓肃心底冷笑一声,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豺狼怎能生出白兔?
那人用妻子威胁他,苏忻羽用幼子逼他效命,父子二人,果真是相像得很,连黑心肠都是一样的!
自妻子离世,至今已有五载,初时他带着孩子四处逃逸,把幼子藏到江南,瞒过了自家主子,却没有瞒过苏忻羽。
他那时才十二岁,尚显稚嫩的脸上透着瘆人的笑意,“邓护卫,那忠心我可是丝毫不信的,你看这孩子多亲人啊,我给他买糖就愿意跟我走呢!”
这样一个冷血的人,也好意思在何家装得柔弱可欺。
那即将嫁入虎穴的何小姐,虽说有苏忻羽的几分真心又如何,他那个与他一样惨无人道的爹,还能放过一个小小的何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