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亲
孔善文给何三伯父下药的原因暂不可知,为了不打草惊蛇,何府这边先按捺不动。
可孔奉总要给个交代,当天刺史府里那么多人,何府私底下也派了人去查他是知道的,看着自己这蠢儿子去送死是自然不能的,但也不能随意糊弄了过去。
最靠谱的法子就是找个垫背的出来。
孔奉敲了敲胀疼的太阳穴,踢了一脚旁边状如鹌鹑的孔善文。
“你那毒药是让谁去弄的?”
“达海,乔达海!”孔善文支棱了起来,“爹你是想……”
“你闭嘴!”孔奉没一点好气,“这事我自有论断,这几天你就好好待在府里,再往出跑我把你腿给废了!”
*
官兵将乔达海下狱后,专派人来何府告知。
说是三天后衙门就公开审理乔达海,既是刺史府家仆,孔奉不便轻饶,但绝不姑息。
“届时夫人和小姐可在公堂上与那犯人对峙,还三老爷一个公道。”为首的士兵恭敬道。
何母鼻间哼了一声,“你们家大人倒是想的周全。”
果真还就被他们猜到了,孔奉和孔善文就是找了乔达海做替罪羊。
何微云几人对视一眼,还好他们早有准备。
何微云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要求那官兵带他们去牢狱里见乔达海,前头院子就响起了何一激动嘹亮的叫声。
“夫人!小姐!姑爷!有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他叫喊着从院子外冲了进来,差点没有刹住脚步。“三老爷,三夫人。”
他先是平复心情般激动地喘了几口气,“前头驿站和码头的兄弟传来消息,圣上感念娘娘思乡至深,恩准娘娘八月十五中秋节归家省亲,圣旨即刻到府!”
“什么?!”何三伯父撑着床头想坐起来,三伯母急忙起身去扶他。
何微云和苏忻羽也惊得站起身,何母连忙喊道:“到哪了?还站着干什么,出去接旨啊!”
她说着转身去关照三伯父的身体。
那被孔奉派过来的一队官兵当场也惊在了那里,反应过来后立马也随众人跪在了院落里。
传旨的是纪州城内的通判,素来与孔奉不对付,这旨被他接上过来传,那叫一个乐开花。
通判大人宣完旨意,笑得一脸褶子地把圣旨交在何母手上,何微云看了一眼。
真正是金黄色的绢布,丝线根根分明,看着就是不凡物。
“何夫人。”通判行了个礼,“恭贺夫人哪!”
皇上宠爱娘娘就算了,这出宫探亲的例外独独给了惠妃娘娘,甚至在得知惠妃娘娘的表妹九月大婚,恩赐了许多金银珠宝,恩准娘娘可为表妹主婚。
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啊!
“多谢大人!”何母也笑着回礼,老管家上前递上了几片金叶子,算是给了礼。
通判亦是人精,“夫人放心,娘娘即刻从京城启程,禁卫军专程护送,三五日便可抵达。”
他压低声音,“码头若有娘娘船只抵达,我派人来知会夫人您。”
何母点点头,“有劳了。”
“夫人客气。”
这位通判转身离去的时候,嘴角简直要翘上天。
啧,想想孔奉那个蠢货,非要凑到人家跟前去拍马屁,这下好了,给人家整中毒了。
拖了好几天都没有个交代,人家惠妃娘娘都亲临了。
这刺史的官能保住还好,保不住……
哼哼。
通判轻笑了一声,保不住,那这刺史就只能轮到他来坐了!
*
孔奉的手下跑回去通风报信暂且不说,就谈何府内的状况。
因着这圣旨,何府上下都喜庆了起来。
小姐的婚事碰上娘娘归家省亲,可谓是喜上加喜。
何母领着管家去何家祠堂,将圣旨呈至祠堂,上告列祖列宗。
三伯父和三伯母激动地连嗓音都在抖,“溪儿要来!是溪儿要来是吗?”
三伯母掩了掩泪珠,“陛下恩赐,陛下恩赐啊!”
“恩准娘娘回乡省亲,是不是……那件事已经平息了?”三伯父依旧担心着之前的事,忧虑仍存。
“菩萨保佑。”三伯母双手合十朝虚空一拜,“保佑我能平安见到溪儿。”
“娘娘已经启程,你总不会再去京城了吧?”苏忻羽笑着对何微云道,“可以安心在府里待着不是?”
“虽说如此。”何微云依旧不放心。
朝堂里各个都是人精,永德帝不善治国,后宫的势力跟前朝密不可分。
大皇子出了差错,淑妃和泰安侯岂能罢休,众人又岂能错过这个拱火的机会?
要说何微溪能全身而退,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太过艰难。
若非,这永德帝恩准省亲的背后,有更深的一盘棋在下?
反倒是一向多疑的苏忻羽,此时却好声好语地劝解。
“待惠妃娘娘来纪州,所有真相皆可大白,只有三五日的时间,你难不成还等不及?”
“再说了,这祸患能化解岂不是好事一桩。微云,别太过担心。”
他抚了扶何微云的肩膀,语气平柔地劝解着。
何微云虽然心底微妙,却还是没有说什么,但愿没有什么事。
惠妃要来的消息一下午传遍了整个纪州城,百姓们都热烈讨论着娘娘的鸾架何时能到,全城红火。
惴惴不安的只有孔奉父子俩。
爱女无事且要归家的消息,让何三伯父的情绪高涨了不少。
药也愿意喝了,身体都快养好了,这底气也足了。
“他孔奉推出来一个下人就想逃蒙混过关,他孔奉想都别想!”三伯父平生头一次有了脾气。
“我非得看看这个幕后黑手到底是谁,这么想要我的这老命!”三伯父严肃道,“值得他孔奉这样维护!”
“三伯父。”何微云接过话茬,“我本就未打算饶过他们,早已事先做了准备。”
何母愣了一瞬,笑着对三伯母道:“这丫头现在越发有主意了,干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和她爹了!”
何微云笑笑,“早做准备,万无一失嘛!”
“之前我们猜到那乔达海会被推出来做替罪羊,故而提前让人去找了乔达海的父母子女。”
苏忻羽在她的示意下拿出几张纸,何微云接过来递给了三伯父。
“乔达海十几岁就被卖进孔府,是老府上的老忠仆,也未曾娶妻,但他在八年前就在纪州城内置办了一处宅院,地段偏僻但院落很大,这是当时的地契。”
“乔达海早已父母双亡,膝下无儿无女,但有一个嫡亲的侄子。”何微云眨了眨眼,“乔达海弟弟在码头做帮工时被水冲走,弟媳改嫁,所以侄子一直是乔达海雇了奶娘照顾,这孩子今年才刚上学堂。”
何微云拿出絮丹早已准备好的几张墨迹和纽扣,“孩子还小,不好去吓他,便找人寻了这些,以便挟制乔达海。”
三伯父接过端详了下,“孔奉不知道这个孩子吧?”
“乔达海的这个宅院很隐蔽,孔奉好像并不知道他有个侄子。”
三伯父点点头,叹了口气,“你看这世上哪个人容易啊,若不是他作这孽,我们也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何微云本已经做好了让苏忻羽去狱中游说乔达海,听到三伯父这样说,心底立马警戒,“伯父,你不会心软了吧?”
三伯父皱起眉毛,“怎么可能?”
“我岂能因为这么点事就心软?他现在敢毒我,再过两天就敢毒溪儿,他胆子太大了他!”
“伯父说的对!”何微云点点头,给苏忻羽使了个眼色。
从那个不小的宅院就能看出来乔达海很重视这个侄子,苏忻羽这个上门女婿去见,孔奉也不会心生怀疑。
游说乔达海意料之中的顺利,他当着苏忻羽的面写出了供词。
走出衙门,苏忻羽看着纸张上尚未干透的墨迹,压下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
何府中。
“所以是孔善文动的手?”
何微云惊讶了一瞬,不过转念一想,还是在意料之中。
也只有亲生的儿子,孔奉才会极力去袒护。
“我和孔奉这儿子远无仇近无怨的,他为何这般处心积虑害我?”三伯父压根想不通。”
“他不是想害你。”何微云捏着那份供词咬了咬牙恨不得立即跑去刺史府给那孔善文几个巴掌解恨。
“他想毒死的人,是苏忻羽。”
“什么?”刚回来的何母大惊失色,不顾仪态就把供词抢过来细细地看。
据这乔达海交代,孔善文嫉恨苏忻羽已久,尤其在得知苏忻羽即将与何微云成婚的消息后便动了杀念。
孔奉在府里张罗要宴请何三伯父之时,孔善文在心底有了主意。
他欲借人参藜芦相反之毒,让苏忻羽一命呜呼,这藜芦便是一向在身边忠心耿耿的乔达海去采的。
回府后将藜芦晒干研磨成粉,趁着宴会上舞姬献舞之时,被小厮洒在将要端给苏忻羽的参汤上。
“宴席上三伯父坐在忻羽对面,乔达海供词里猜测是后厨的人弄错了方向,掺有藜芦的参汤被三伯父喝了。”何微云叹了口气。
在参汤里下毒,于三伯父而言是无妄之灾,对苏忻羽来说是有意谋害。
这样的真相让几人都有些错愕,三伯父愣了半晌,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微云啊。”三伯父压低声音问道:“忻羽跟孔善文那小子有仇啊?”
何微云来不及回答,苏忻羽抢先道:“他已怨恨我许久了,伯父。”
“这次让伯父替我受害,忻羽内心煎熬异常,伯父身体不比忻羽健壮,毒药伤身毁气,坏了身体根本。”
苏忻羽说着恭敬下跪,“忻羽不求伯父体谅,只求在伯父归京之前能照顾伯父身体,尽我之力为伯父弥补。”
这样一番话可把三伯父下了好一跳,连忙把这孩子从地上扶起来,寻求帮助的目光落到了何微云身上。
谁知这丫头也一脸认同,“伯父,他有这份心,你就让他帮忙照顾您吧。左右这成亲的事宜也没什么需要他亲自去忙的了。”
“哎哟,你这孩子!”三伯母拍了拍苏忻羽的肩膀,“本就不是你的错,何谈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