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风雨欲来

宫门羽宫

清晨，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雾姬推开小轩窗，看着远处的山林被薄雾笼罩，想到半夜时分收到的无锋指令，她只觉得仿佛整个身心都浸泡在冰水之中。

她本以为躲进宫门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安稳宁静，没想到无锋还是找到了她。

不！

也许她的一举一动一直在无锋的掌握中，只是之前她还不够分量，过早暴露对无锋没有任何好处。

放长线钓大鱼。

她现在是执刃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因为兰夫人的信任，执刃放心她，子羽依赖她。

在宫门的这些年，她因为兰夫人和执刃之间的龃龉经常出入执刃殿，兰夫人有孕，去荆芥先生那里检查，恰逢角宫泠夫人同时有孕，两人在一起聊胎教、忆故乡…

这样，她又有了合适的理由出入徵宫和角宫，至于商宫，有宫紫商这个不受宠的大小姐，随便哄她两句，就拉近了关系。可惜，同样因为不受宠，商宫的机密她也不知道。

但是没关系，这么多年，她以侍女的身份，可以接触各宫的侍女，这些人平时看着不起眼，但是关键时刻传些闲话，不经意透露出的消息，也能让她抽丝剥茧发现不少东西。

这本是她多年在无锋训练时的习惯，到了一个地方，先观察地形地貌、明岗暗哨、人员调动，各宫宫主、宫主夫人、公子小姐的习惯喜好，行事作风，为人处世，各宫的关系如何。

这些都是她完成任务时，可以借助的外力。只是这十余年的安逸磨平了她的棱角，让她有了软肋。她本以为这些东西只会被埋在心底，跟着她一同被埋入宫门的土地。

雾姬摩挲着手中的短剑，这是弟弟的手艺，她绝不会认错，她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亲人了。

无锋的手段，她最清楚不过，她不能去赌这个万一，也不敢去赌。

对不起！十年前，为了她自己。

十年后，为了她弟弟。对不起！

……

羽宫一处静谧庭院

今日连绵细雨下个不停，整个宫门都被笼罩在蒙蒙雾气中，倒是驱散了往日的瘴气，淡化了宫门一如既往的沉闷和压抑，竟然有了些烟雨江南之诗情画意。

突然，湖面的桥上，出现了一抹倩影，身着一身霁青色层纱绣长裙，披上湖蓝色披帛，撑着一把油纸伞，行走间娉娉袅袅，弱柳扶风，为这一片灰蒙蒙的天地添上来一抹亮色。

她就这样站在空无一人的桥中央，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波光粼粼，水天一色的美景，对院外传来的熟悉的让她窒息的越来越近脚步声，置若罔闻。

兰夫人只冷眼看着那人，自顾自的种下价值千金的兰花，为花圃中被打湿后中风中摇曳的娇兰“遮风避雨”。

想到前几日听到的流言，昨天子羽哭着跑回来的场景，兰夫人冷笑一声。

可笑至极！怎么会有人一面嘘寒问暖，面面俱到，一面又放任流言蜚语，还是说这本就是他示意，甚至在背后操纵主导的。

她本以为只有后宅女子为了夫君的宠爱和权力，才会使这些下作手段，毁人名誉清白，没想到他堂堂执刃，一宫之主也会为了自己的目的使出这般鬼蜮伎俩，当真是令人作呕！

只是她孤身一人在这宫门，看似尊贵无比，其实一举一动，所言所行都有人记下，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可是这都是因为他喜欢，按照他的喜好把她禁锢在一个“兰夫人”的囚笼中，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兰夫人”“兰夫人”，还有谁记得她的闺名如兰，杨如兰。

她喜欢素色衣衫，可她也爱灼灼红衣；她喜欢诗词歌赋，可她也会和手帕交投壶打马球；她仰慕那人诗会之上一鸣惊人，举止有度，可二人发乎情，止乎礼……

少女情怀总是诗，话本中的英雄救美，对她而言只有刀光剑影，一地尸体和扑鼻的血腥味，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她回去后日日梦魇，高烧不断，还没恢复好，就收到了宫门选婚的通知。

“通知”。

多么居高临下，势在必得，指名道姓杨氏嫡女杨如兰，年十六。那孔武有力的侍卫，面无表情的婆子，带着几台聘礼，空口白牙就想把她接走。

她本以为父母长辈会怒斥来人，把他们带来的东西通通扔掉，可她等来的是母亲歉意的眼神，通红的眼眶，一时间，她心领神会。

就这样，没有十里红妆、没有锣鼓喧天、没有新郎亲迎，她在半夜穿着送来的大红嫁衣，乘坐小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孑然一身，没有侍女婆子、没有家中从出生后为她攒下的嫁妆、没有她及笄后一针一线满怀期待绣好的嫁衣。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有了答案。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为何如此！

他凭什么，宫门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