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又一次失败的反击
到天亮的时候，战场上暂时恢复了平静。
在克柳科沃村的新指挥部里，参谋长马利宁一边看电报，一边在小声地嘀咕：“司令员同志，你瞧瞧，第16集团军的防御像一条绷带，这条绷带随时有崩断的危险，因此我们不得不处处小心翼翼，以防断线，一旦发现防线的某个地方开裂，就赶紧寻找对策，或者形象地说赶紧找一小块补丁补上。”
听到马利宁对防线的描述后，罗科索夫斯基不禁乐了，他笑着说：“参谋长，你的这个比喻真形象，我们如今的防线可不就这样嘛。就是线性防御，只要一点被德军突破，而我们又不及时堵住的话，我们的防线就会崩溃。”
惊魂未定的洛巴切夫在一旁说道：“我们的兵力已经用到了极限，假如德军真的在什么地方突破了我们的防线，估计还真的没有兵力去填补了。”
他的话刚说完，通讯主任马克西缅科便握着话筒叫罗科索夫斯基：“司令员同志，您的电话，是朱可夫大将打来的。”
听说朱可夫打来的电话，罗科索夫斯基心里便不禁咯噔一下，他猜到肯定是为了昨天夺取太阳山城失败的事情，便将听筒贴在耳边，紧张地说：“您好，大将同志，我是罗科索夫斯基，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你指挥部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朱可夫不满地问道：“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联系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朱可夫同志。”罗科索夫斯基听出朱可夫即将发火，连忙辩解说：“昨晚我的指挥部遭到了德军坦克的攻击，指挥部里的参谋和通讯兵都投入了战斗。”
没等罗科索夫斯基说完，朱可夫就紧张地问：“情况严重吗？”
“德军的坦克已逼近了我的指挥部，幸好有一个反坦克炮营及时赶到，摧毁了几辆坦克，才使敌人的进攻部队被迫退却了。”罗科索夫斯基听到朱可夫的语气变得缓和，便接着说：“不过我指挥部里的参谋和通讯兵却伤亡过半，为了防止再次遭到德军的进攻，我便将指挥部转移到了克柳科沃村。”
“明天八点，在方面军司令部要召开一个重要的军事会议。”朱可夫有些迟疑地问道：“你到时能来吗？”
听到朱可夫说要召开军事会议，罗科索夫斯基心里就泛起了嘀咕，难道又
要给自己布置什么作战任务吗？但就算要布置新的作战任务，完全可以在电话里直接说，而不是让自己去方面军司令部参加重要的军事会议。此刻他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便试探地问：“格奥尔吉·康斯坦丁诺维奇，莫非我们的大反攻要开始了？”
“大反攻暂时还谈不上。”朱可夫出于保密的原因，听到罗科索夫斯基的这个问题后，只能含糊其辞地说：“但德军的进攻力量显然已经衰竭，他们在各个方向的进攻，都已经被我们抑制住了。”
虽然朱可夫语焉不详，罗科索夫斯基心里却明白，这正是自己一直等待的大反攻要到来了。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掉以轻心，想到自己集团军防区的危险局势，他直截了当地说：“朱可夫同志，目前我集团军的防区内兵力空虚，既然德军再发起疯狂进攻的话，我担心我们的部队挡不住。”
朱可夫听后，迟疑了片刻后试探地问：“一点预备队都没有了吗？”
“没有了，朱可夫同志。”罗科索夫斯基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如实地向朱可夫报告自己困境，才有可能获得自己想要的预备队：“预备队早就消耗殆尽，目前我手里所有的部队，都摆在第一线和德军进行战斗。假如您无法给我调派援军的话，一旦我们防区的某一点被突破，那么整个防线就会有崩溃的危险。”
听罗科索夫斯基将事情说得如此严重，朱可夫握着话筒，盯着面前的地图上的各部队番号，斟酌了片刻，然后果断地说：“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我明白你那里的情况很危急。我会立即给你调派增援部队过去的。”
“大将同志，”听到朱可夫同意给自己调派援兵，罗科索夫斯基不禁感到了意外，因为自己曾经多次提起过援兵的事情，都被朱可夫毫不留情地否定了。他试探地问：“难道是大本营给您调派援兵来了吗？”
“哪里有什么援兵。”朱可夫瓮声瓮气地说：“方面军司令部和你们一样，也没有预备队了。我是把一部分兵力从暂时安全的地段，投入到你们集团军所在的地段，也就是目前最困难的地方。”他最后说道，“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目前罗科索夫斯基因为兵力不足，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状态，听到朱可夫说有条件，立即还不迟疑地说：“大将
同志，有什么要求，你就尽管提吧，我保证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你要利用我给你补充的兵力，对突破利亚洛沃的敌人实施反击，一定要将他们消灭。”朱可夫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沉默下来，他在皱着眉头思索一阵后，补充说，“就算不能将他们消灭，至少也要将他们赶回到原来的进攻出发点。明白吗？”
“明白，大将同志。”其实就算朱可夫不说，罗科索夫斯基也准备用新获得的增援部队，对德军实施一次反击，以报昨晚之仇。
虽然朱可夫的司令部已退入了莫斯科城内，但由于罗科索夫斯基所部的防区，也到达了莫斯科的近郊，所以朱可夫承诺的援兵很快就赶到了。共有一个步兵团、一个独立骑兵团、一个加农炮兵团和一个反坦克团，另外还有15辆T—34坦克。
罗科索夫斯基接见了这些指挥员以后，将奥廖尔上校叫了过来，对他说道：“上校同志，你是集团军的装甲坦克和机械化兵主任，这些部队就归你指挥。在一个小时以后，向那些突破了利亚洛沃防线的德军实施反击，就算不能将他们全部歼灭，也要把他们全部赶回原来的进攻出发点。明白吗？”
奥廖尔接受了作战命令之后，有些为难地问罗科索夫斯基：“司令员同志，上级还给我们补充了15辆坦克，我该将这些坦克配属给哪个坦克旅呢？”
“参谋长，到我这里来一下。”罗科索夫斯基听奥廖尔说完后，便冲着不远处正在忙碌的马利宁喊了一嗓子。等他来到自己的面前后，立即问道：“参谋长，卡图科夫将军的近卫坦克第1旅，目前在什么地方？”
听到罗科索夫斯基的这个问题，马利宁立即回答说：“卡图科夫旅目前在伊斯特拉水库地区，正在配合近卫第9师的指战员进行防御。”他汇报完之后，看到罗科索夫斯基皱着眉头在想事情，便试探地问，“司令员同志，您是打算将这些坦克都配属给卡图科夫旅吗？”
罗科索夫斯基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问道：“那在利亚洛沃附近，又有哪个坦克旅在呢？”
“列米佐夫中校的坦克第27旅，就在利亚洛沃的西南方向，离被德军突破的缺口只有不到五公里的距离。”马利宁猜到了罗科索夫斯基的意图，是想将坦克补充给那些离突破口
最近的坦克旅，这样才能让部队尽快地投入战斗，因此他善解人意地说：“司令员同志，假如将坦克补充给列米佐夫中校，他们旅就能参加一个小时后发起的反击。”
见马利宁领会到了自己的意图，罗科索夫斯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对奥廖尔说：“上校同志，你听到了吗？将这15辆坦克都补充给列米佐夫中校的坦克第27旅，等我们对德军的炮击结束后，让坦克引导我们的步兵和骑兵，向那些突破我军防线的敌人发起进攻。”
对突破口敌人的反击，在一个小时后正式开始。可炮击刚刚进行了十几分钟，德军的飞机就出现在空中，对着地面的苏军炮兵阵地又是投弹又是扫射，使原本准备进行四十分钟的炮击被迫中止。
奥廖尔将进攻前的炮火准备，被德军的飞机打断了，也没有拖延时间，立即命令坦克旅引导骑兵和步兵，朝突破口的德军阵地发起了攻击。为了稳妥起见，他还命令反坦克炮兵团也向前推进，以便和德军坦克遭遇时，可以派上用途。
德军昨晚突破了苏军在利亚洛沃的防线后，将占领的防御阵地进行了加固，此刻看到苏军的骑兵和步兵，在坦克的引导下，向自己的阵地发起了冲进，德军指挥官立即命令士兵进入各自的射击位置，对冲过来的苏军部队实施阻击。
虽然苏军的进攻部队表现得很勇敢，但不管是被反坦克炮击中的T—34，带着熊熊烈火冲向敌人的阵地；还是挥舞着马刀的骑兵，如何施展自己的骑术。但在德军的密集火力打击下，奥廖尔指挥的反击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但马利宁将这个消息报告给罗科索夫斯基和洛巴切夫时，洛巴切夫简直惊呆了，他手掌压在桌面上站起来，吃惊地问道：“什么，我们用一个骑兵团、一个步兵团对德军的阵地发起进攻，还得到了炮兵和坦克的支援，都没有能占领德军的阵地吗？”
马利宁等洛巴切夫说完后，摇着头说道：“军事委员同志，我们得到的这些增援部队，名义上是团的建制，但实际兵力最多也只有两个连。用这么点兵力，去进攻那些在兵力和装备上就占据优势的敌人，无异于以卵击石。而且他们在进攻的过程中，还遭到了敌机的轰炸和扫射……”
“行了，参谋长同志，不要再说了。”罗科索夫斯
基听到说进攻失利，便知道要想消灭突破利亚洛沃的敌人，已变得没有什么可能了，便连忙制止马利宁继续说下去，而是吩咐他：“让奥廖尔上校停止进攻，在原地转入防御。就算我们不能夺回阵地，也不能让德国人再扩大战果。”
“司令员同志，”听到罗科索夫斯基向马利宁下达了转入防御的命令，洛巴切夫有些急了，他连忙劝说道：“朱可夫大将给我们的命令，可是消灭突破利亚洛沃的敌人，就算不能消灭，也要将他们赶回原来的进攻出发点。我觉得还是应该继续进攻，直到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命令为止。”
“军事委员同志，如果我们再继续打下去，很快就会将这支好不容易得到的援兵，也全部消耗殆尽的。”罗科索夫斯基说完这番话，又催促马利宁：“参谋长，去给奥廖尔上校下命令吧，让他立即停止进攻，并在原地转入防御。”
等马利宁离开后，罗科索夫斯基望着一脸沮丧的洛巴切夫说道：“军事委员同志，由于敌人过于强大，我们在短时间内无法消灭他们，所以我们必须及时地调整战术，由进攻转入防御。只要遏制住他们向前推进，就是一个了不起的胜利。等时机成熟时，我们再发起新的进攻，彻底消灭这股突破利亚洛沃防线的敌人。”
“司令员同志，”洛巴切夫听完罗科索夫斯基的这番话，脸上露出了苦笑：“你总是说我们要反攻反攻，都几个月过去了，我军却一直在退却。不知道你所说的反攻，究竟哪一天才能到来啊？”
“军事委员同志，”罗科索夫斯基伸手抓住了洛巴切夫放在桌上的两只手，望着对方表情坚毅地说：“请你相信我，要不了多少时间，我们就会对德军展开全面的反攻。这次的反攻，绝对不同于前面几次损兵折将的那种反击，而是彻底粉碎德军占领莫斯科阴谋，并将他们远远赶离莫斯科的大反攻。”
洛巴切夫听完罗科索夫斯基的话以后，沉默了许久，他心里在想：从莫斯科保卫战开始，就一直在不停地提反攻，但最后的结果都是令人失望的，不光匆促拼凑的反击部队损失惨重不说，战线还离莫斯科越来越近。但出于对罗科索夫斯基的信任，他还是鼓足勇气问道：“司令员同志，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们对德军的大反攻，真的要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