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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渡人自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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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多名记者云集,将镜头对准附近命运分叉路口的城市以及正面临洪灾的南京。

1998年8月16日晚上8点,电视台紧急插播公告——接上级通知,今晚准备分洪,指挥部命令南京分洪区所有人员,在23点前务必撤离。这一消息传到全国,引起了巨大震荡,只有三小时?!

全国各地的电视屏幕上滚动着《分洪准备及指挥部移位令》的字幕,南京的焦躁不安透过屏幕将全国人民的心揪住:“今晚就要分洪!”

报道中,记者们亲眼目睹群众带着沉重的心情和绝望的神情在夜色中挑担、推车匆忙赶路。村庄和城市上方一片忙碌混乱。

电视上,记者们记录了分洪准备工作紧张进行的场面:船只调度到六个转移渡口,车辆转移,船和车组皆待命。来自南京军区的战士们已经开始埋炸堤坝的炸药,为了保卫家园,他们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夫人!”保姆吓得赶紧扶住陈惠。

陈惠在保姆的搀扶下紧紧的盯着电视屏幕,今晚就要分洪!直升机开过去都来不及!

远水救不了近火,周泽他们哪能看到电视上的紧急通知?又能怎么撤离!

她朝保姆挥挥手努力稳住心神,右手放在电话上,指尖都泛着白。

最后,她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

现在已经是夜里八点,一天的营救已经让朱煜脱力,他还不知道上面刚刚下达的分洪指令,只能靠水里倒映出的月光和习惯辨别方向,他打起精神推着洗澡盆往徐登凤家的方向划去。

黑暗中房顶上隐约坐着一个人,他眼睛微微眯起,认出那就是徐登凤。

洪水不分白天黑夜的拍打着那间黄土屋,徐登凤坐在上面看着从远处游来的朱煜,所有的坚持都得到了答案。

不过,这也是她早就知道的答案。

朱煜把盆递给她:“凤儿,快上来。”

徐登凤没说话,她拍了拍身边的瓦片,示意他坐下。

朱煜摇头:“还有人在等着我去救。”

徐登凤眼里都是坚持,朱煜只好“上岸”,被水泡了一天的他腿一软差点摔倒,还好他咬牙稳住。

游了一天,突然走路让他有些不适应。

在水里没太大感觉,可刚坐下那股子冷气就涌上来,湿冷的衣服紧贴着身体不自觉颤抖。

徐登凤掏出一张饼递过去,眼里还是坚持。

朱煜拒绝:“现在粮食紧张,你吃吧。”

“我那还多着呢。”

朱煜捕捉到关键信息,知道徐登凤这是刻意在这等自己,怕是有话要说,也不再客气直接拿起饼子咬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口中迅速分泌唾液,肚子也跟着叫起来,原来他不是不饿而是饿过头了。

徐登凤朝他微微发颤的手看过去,他本来生的就白,长时间在水里泡着整个身体都变得皱皱巴巴。

“煜哥,说说我小时候吧。”

“嗯?”

“就……”她从鼻腔叹出一口气,“你从茶树林把我抱回来那时候。”

想到那时候,朱煜的脸色也变得柔和,神情陷入回忆之中:“那个时候也是八月份,大人都说你才一个月大,不过也有可能是没得吃,或许你已经两个月了。抱在手里软乎乎的,我一碰你的小手你就笑,我抱了一段路就抱不动了,不知道是你有点重量还是我太小了。”

时间过得真快。

“我还没问过你,当时是什么感觉。”

“心跳得很快像做了坏事,可又忍不住好奇。想把你养大。”

“那不就和我们捡到那只小狗一样的心情?”

三年改变了太多事情,特别是这两年,朱煜爱笑了不少。

徐登凤也笑了,笑完看向远方有些惆怅。

很多时候,她都希望朱煜第一次见她,她就已经长大,长成现在这样能独当一面的样子,而不是被当成女儿妹妹甚至是需要保护的小狗,这些年为了不拖后腿她一直努力。

可她又有些释怀,人不能什么都要,徐珍珍就没有见过煜哥小的时候,没有见过他无助欣喜一点点长大的样子,他们之间有着仅次于血缘的联系。

这还不够吗?

人总是贪心不足,她一遍遍的提醒自己够了,可她的释怀中还夹杂着酸涩。

“煜哥,去后塘村救徐珍珍吧。”

朱煜将最后一口饼子咽下:“救完你我就会去救她。”

“为什么?是因为我离得近?要是我和徐珍珍都在你面前,你救谁?”徐登凤明显也被自己的问题吓到,但她没出声选择等待。

“一起救!”

“只能救一个呢?”

朱煜不明白的看向她,她的眼里闪动着有些没道理的固执。

“我不会让你们有事。”

“我明白了。”

有些时候想知道答案不是看对方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朱煜在和徐登凤说话的这段时间里,虽然看上去和平时沉默的样子区别不大,可她明显能感觉出他的整个人透露出以往没有的不安,眼神总是不自觉的往徐珍珍家的方向看过去。

他站起身:“凤儿,我带你上山,大家都在山里。”

“鞭尸之后,你觉得这个村子还能容得下我吗?”

她这个人怕自己回头的方式就是把事情做绝,做到只有一条路,只能咬牙坚持到底。

要说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徐登凤,那除了朱煜也没别人了,所以很多事情他只是看,他不说,因为知道那是她决定要走的路。

“决定了吗?”虽然现在两人身无一物,朱煜还是开口,“需要我做什么吗?”

“别怪我,喝不了你的喜酒了。”

“那么快?”

“嗯。”

长久的沉默,不知是为了迷茫的未来还是眼前的景象。

现在死局未破,谈何未来?

徐登凤开口问道:“煜哥,你知道我和那个上海大学生朱寻的事情吗?”

朱煜的脸色有些难看,出口是无奈:“知道,周书记气的劈了好几天的柴,你不该这样伤他的心。”

“那你呢?”

“我?”朱煜一改沉默,“凤儿,婚姻不是儿戏,你和他毕竟差了九岁,你要一个人跟他去扬州?而且他说的未必就是事实,来历不明,你还是要多注意点。”

“我没说要和他结婚。”

“那他怎么说?不结婚那不是耍流氓吗?”

“他也不想结婚。”徐登凤说这句话的时候紧盯着朱煜,看到他为她担心皱眉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一丝畅快,所以她故意继续激他,“朱寻说了,现在都是自由恋爱,没有谈一个就非得成一个的。”

朱煜虽然知道她在逗他,可还是没忍住:“你就那么喜欢他?”

“不喜欢啊。”

朱煜看她满脸的不在乎,他眉头皱得更厉害了:“那你……”

“非要喜欢才能在一起吗?”

他的脑海中又不受控制的想到徐珍珍,口中也带了急躁:“村子里都在传,你……脱了衣服给他画。”

“是啊,他说了这个叫人体彩绘,城里很多这种模特,周书记的书里也有,有空你可以去看看。”

朱煜也不和她绕圈子,时间每流逝一分,他的心就下沉一分。

“那这次水灾他去了哪里?他根本就靠不住,你和他在一起图什么?”

“因为他有我要的。”周泽朱煜只能是海上的洗澡盆,以身作桨带她划上一段路程,最后三个人精疲力竭,而朱寻是她的船票,是通往未来的船票,她要紧紧握住。

“你要什么?”朱煜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明白她。

徐登凤猛地看向他,一口气堵在胸口,他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

哪个答案都很伤人。

“我想要你。”还是说了出来。

朱煜眼睛瞬间瞪大,连嘴巴都不自觉的微张。

徐登凤好笑的别过头去又看向他:“很惊讶吗?我以为你知道。”

“……”

还是没说话,可他生了张会说话的眼睛,一种羞愧钻进徐登凤的身体,那种骨头都在痒得颤栗让她想逃。

朱煜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可那样你就不自由了。”

“或许我愿意呢?我愿意,不自由。”或许她早就被困住了。

朱煜摇摇头,将盆递给她:“走吧,回山上。”

徐登凤抬起头享受着细雨,雨越来越小,她越更加畅快!她张开口感受着甘甜,然后纵身一跃,回头笑道:“走水路游去徐珍珍那只要半个多小时,快去吧!”

在她“耽误”的这半个小时里,朱煜也恢复了体力。

“你去哪!”

她看了眼月亮:“还有一件事,做完我才能放心离开。”

徐登凤回到山洞,朱寻像是一只湿漉漉的小狗跑着过来一把抱过她。

“我一睡醒你人就没了,你去哪里了?”他不会游泳所以他不敢轻易出去,而且这备了不少吃的,徐登凤也叮嘱他不要随便出去。

徐登凤有些敷衍的揉揉他的头发:“去救人了。”

朱寻松了一口气借着月光上下打量她:“还好,没有受伤。”然后又献宝一样指着那堆柴火,“我熬了粥,你要不要吃一点。”

徐登凤点点头。

朱寻撑着脑袋看她吃得那么香,脸上都是满足:“还吃吗?”

徐登凤低头吃饭没回答。

朱寻也没在意,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徐登凤不顾一切游向他的样子,眼前这个人愿意用命去换他的平安。

“如果不是你救我,我就没了。”虽然有感激,但更多的是情谊。

“不会的。”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徐登凤放下碗看向他的眼睛认真而又心疼,“我不会让你出事,咱们说好的,一起生一起死。”

朱寻赶紧摆手:“不行!我比你大那么多,和我一起死你就亏了。”

徐登凤心里装着事情也没搭理他,朱寻却是害怕她生气。

他借着月光把碗筷洗了。

徐登凤挑眉笑笑:“你这是要常住?”

“现在水灾那么严重,我们也出不去,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就我们两个人,日子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过。和你在一起,哪怕是灾难也像是一场冒险。”

徐登凤眼睛亮闪闪的点头,低头却是一脸冷漠。

这个朱寻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城里来的大学生居然是这种白天就能做梦的傻白甜。

周泽有勇有谋只是习惯性会把人想的太好,有些刚出校园的单纯,但绝不死板。

可眼前这个满嘴胡子的男人已经出校园多年,也走过了大半个中国,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看来年岁和经历都不能增长一个人内心的成熟度,只有遇到事情并解决事情才能得到提升,所以眼前这人这些年一定顺风顺水。

看到徐登凤看自己,朱寻的虚荣心隐现,他不自然的拨弄下头发,哪知道徐登凤一开口就给他泼了盆冷水。

“你这个胡子什么时候可以去了?”

“啊?”他有些尴尬的摸摸,“我没有刮胡刀,等出去了,我刮。”

其实他长得挺清秀的,就是这个胡子是真的碍事。徐登凤很讨厌留胡子的男人,因为看上去很脏像个乞丐,还有他那一头及肩的长发,比她还像个女人……

她想到了那夜撞见煜哥亲徐珍珍,不是那种蜻蜓点水的碰一下,是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身体的深吻,煜哥这样一个冷静到有些死板的人,竟然也会为了徐珍珍变得那样疯。

她一把拽过朱寻,想试一试那种感觉,那是什么感觉?

看的人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那做的人呢?

朱寻立刻闭上眼睛,睫毛都在轻颤,徐登凤望着眼前大脑空空的他,立刻兴致全无,一把推开:“夜深了,你早点睡。”

朱寻脸上闪过一丝失落,点点头。这种无时无刻的拉扯让他痴迷又混乱。

徐登凤站起身走去角落挑了一把刀在手里掂了掂。

朱寻赶紧说:“胡子不能用这种长刀刮。”

啊?徐登凤像是早把这件事忘脑后,“不是给你刮胡子,是我要用,我要出去。”

朱寻有些着急:“你去哪里?这么晚,能不能别出去?我怕你遇上危险。你前段时间刚鞭尸了你们村长,我怕有人想报复你,而且……”

徐登凤打断了他的臆想:“不能。所以我带上了刀。”

那他更怕了,“我和你一起去!我是男人。”

徐登凤挑眉看他:“哦?那你会游泳吗?”看到他吃瘪的表情,她也不逗他了,“看好家,我过会就回来。”

她说家……朱寻有些晕乎乎地跟着她跑到洞口。

徐登凤将刀扎进腰带,再次一跃而下,朝着村尾的方向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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