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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记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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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玉平认真工作后,就需要上大夜班,徐登凤见他的机会不多,这猛地见到有些不太敢认,他那头扎眼睛的刘海小辫已经剪短,为了不碍事搞了个大背头。

身上穿着一件白色T恤被油墨和汗水染成了天然的水墨画,徐登凤下意识看向他被高腰牛仔裤包起来的屁股,眼前闪过的都是当初他一边笑着跑着追姑娘,一边往下掉的裤子。

他浑然不觉,甚至有些不满的嘟囔,手上的活却是没停:“朝中有人好办事,你怎么把我哥利用得比我还彻底呢?我五年了才混上个单色机小学徒,你倒好,来了才半年,平起平坐了?”

老刘喝了一口茶哼哼:“你是师傅,我混了十几年才有机会和小徐一起给你擦机子。”

两人早就习惯了这种互怼,倒是徐登凤的加入让他们有了新的话题。

老刘每次教完徐登凤都要通过夸奖她顺利达到拉踩宋玉平的效果,按他的话来说,这小子太容易飘,需要拿根线在地上拽着,要不得飞出地球了。

“不过嘛,这段时间倒是稳重了不少。”老刘小声地对徐登凤说,“是不是因为你?我看他前段时间不是满厂子嚷嚷喜欢你?这两个月发工资也没再表演了,钱也好好存起来了,是不是……想和你结婚?”

徐登凤差点一口水喷出来:“结……婚?不不不,没有的事。”这老刘也太八卦了。

“他哥把他交给我这些年,我都没本事让他像个人,你这才刚来几个月,你看看他那骚包的样子,哎,小宋……挺可怜的,没爹没妈的,听说以前成绩很好都考上高中了,没钱上学就来厂子里打工,一开始也是坐办公室后来就调到车间,当初多腼腆啊,也不知道怎么就养成现在这种混不吝的性格。”

“没爹没妈?”徐登凤有些惊讶。

老刘点头:“对啊,他妈死得早,爹没多久也死了……”

话没说完就被看过来的小宋打断,他吼道:“聊什么呢?一人端一杯茶,两位大爷啊?就我一个人上板子?赶紧来干活!”

老刘摊手:“得嘞,宋师傅。”

宋玉平找到机会就贴近徐登凤:“老刘和你胡说什么呢?”他都看见她惊讶了,那表情太让他好奇。

徐登凤说:“老刘说你考上了高中,怎么没去上学啊?我以为你会找你哥帮忙。”这小子整天把哥挂嘴边的。

他撇嘴:“小男生的自尊心很强的好吗?我哥和我家是远房表亲,小时候只见过一次,你知道高中甚至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有多少吗?我也张不开这个口,那段时间我看报纸,上面就总报道大学生毕业去马路上捡瓶子,我想着学出来也是上班,不如早点上班还能赚钱呢,我哥能给我这份工作这么照顾我,我已经很感谢了,平白无故让人家负担我的学费还是算了吧。”

他来上班至少他是相对平等的,要真上了高中他又没经济来源只能三天两头的要钱,谁也受不了,况且赵明这亲戚也是拐了十八弯的,他也不想让别人对赵明散发出误解可惜的目光,从办公室到车间的那段时间他已经受够了,所以烂下去吧,这样对所有人都好。他这样不着调的关系户才是对赵明的保护。

徐登凤看向他:“后悔吗?”

他顿住,机器在不停的运转,嚓擦作响,很久很久之后,他轻声说出了那句:“后悔。”

真奇怪,他们并不熟识甚至是相看两生厌,但也是最能放心说出心底话的存在,如果有人能让你放心做自己,那他(她)比谁都特别。

徐登凤一来,老刘就轻松了许多,不用再熬大夜,这两个小年轻总是一起上夜班,老刘自觉退出,成全他们,却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利用大夜班学习,一般是徐登凤抽背,宋玉平回答。

他每到背不出来总是懊悔:“小徐,你说我能行吗?离开学校那么久了,我还能考上大学吗?”

徐登凤瞪他:“没大没小,你怎么不能行?我老家的朋友初中都没上完,不也靠着自学上了上海理工大学,现在在哪你知道吗?美国!再过一年多就能回来报效国家了,只要开始就不算晚,只要坚定就不会迷茫,你想得太多是因为做得太少,下次再这么想就去看书就去做题,动起来!”

“我觉得我哥最近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你和你哥过一辈子?想那么多?天资需要在社会中变成可循环利用的价值。如果你哥卖了这印刷厂你去哪?有没有想过以后?是否发达或落后的关键在于能否清晰认知所处的位置,够正确才能够快乐,明白吗?”

“不明白,但我知道我现在比以前快乐,所以……我会努力的。”

有目标是快乐,有事儿可做,有那根绳子拉着他是快乐,坦然才是透彻的快乐。

她揉了揉他的头。

小时候的她想快些长大,想先他一步将铜井村的那个少年捡起来好好养一遍,有些人的结局不该如此。

她说:“带动别人亦或是被别人带动本身就是两种命运,前五年,你活在了中间找到了一个良性的生存空间不给别人惹祸,已经做得很棒了,后期你找到目标去成长,不断上进从而带动别人的命运,你哥不求享你的福,至少做到不拖他后腿你就成功了。”

宋玉平很喜欢和徐登凤谈心,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这一生大道理听了不少,从不屑不耐烦到上了年纪自己也会感慨上两句,但他明白徐登凤说的这些是她二十多年生活的技巧,是血泪磨出来的箴言。

宋玉平不是没和赵明单独吃过饭,但今天的他格外紧张,他的双手不停地搓着大腿:“哥,咋了?”

赵明吸了一口烟:“你最近和徐登凤走得很近啊?”

“哥,你别误会,她看我就和看儿子一样。”

“呵,我有什么好误会的,她本身就有两个儿子,亲儿子不去带来带你,你好大的面子啊。”说完仔细地看他的神色。

发现他只是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赵明接着说:“这人邪门得很,你别陷进去了。”

宋玉平是真的无语了:“哥,男女之间就不能有纯友谊吗?你信不过我你也应该相信下小徐的品味吧?”

这倒是让人无言以对,赵明又上下打量着他:“现在这穿搭就不错,有点刚见到你的意思了,想做什么就去做,撑了这些年我也累了,我和徐总说好了,再过两个月,这厂子交接给她。”

“什么?”宋玉平震惊。

赵明好笑:“你真以为她是来当学徒的?厂子交给她我才有活路,以后我安心做个甩手掌柜到月拿钱就行,你还没来的时候这个厂子就快撑不下去了,我为了贷款的事情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还是徐总给我摆平了这件事,当初银行那王主任还让她弄进去了,挺大快人心的,这些年她也帮了我不少……我的确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他顿了顿,“不提以前了,她在上海滩叱咤风云的时候,你还在上初中呢小屁孩,你知道她手里有多少套房产多少座工厂吗?你知道当年那些外国佬专门坐飞机来找她下订单吗?你知道她为国家和贫困山区捐过多少钱吗?人在钱财之外是要有些追求的,我看她这一生没白活,她这一生的辉煌我几句话根本没法说清。”

宋玉平感觉筷子都在抖:“什么?!弄进去了?就像报警抓南瓜一样吗?”

赵明嗤之以鼻:“南瓜那是自作孽,还需要徐总出手吗?”

宋玉平有些恹恹道:“已经那么成功了,为什么还要放弃一切来厂子里打工呢?”

“是啊……从零开始很难的,还是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她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她在哪风口就在哪。短短几个月你不就大变样?珍惜这个机会吧,我们到了这个年纪和人打交道总是不自觉地带上些防备和算计,无法真的交心,倒是你这小屁孩……这个世界不缺聪明又虚伪的人,但那些真诚而平庸的人反而更容易取得成功,横冲直撞反而歪打正着了你。”

宋玉平嘿嘿笑着,喜滋滋的,他觉得能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倍儿面子,他们的友谊竟然是从那句我恨你开始的,哈哈哈哈,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是个藏不住话的,一回去就抓着徐登凤问:“我哥说你有很多很多钱,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这啊?为什么要从车间做起?为什么不成为大老板之后再学习,至少没那么辛苦吧?为什么想要做印刷啊?”

徐登凤搬下一摞报纸,这几个月她终于从吊牌转换到了报纸:“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

宋玉平帮她搬:“快说说吧小徐,不然我今晚睡不着了,憋死我了。”

徐登凤坐下喝了口水:“我没钱穷光蛋一个还欠了一屁股债,靠着收租还钱呢。”

“啊?干嘛不卖几套房子啊?”

“笨,不在我名下啊。”

“你老公名下?他这么能挣钱啊?干嘛不给你花?就没立遗嘱?”

看她不说话,宋玉平打哈哈:“反正收租也比上班强。”

徐登凤笑了下:“我在玻璃业的名声已经烂透了,属于不得不从头开始吧。从车间做起才能清楚从0到1的过程也更能清楚临界点在哪里,管理层一张嘴底下人跑断腿,糊弄人的事情太多。”

宋玉平讪笑:“你这是想看员工承受的临界点吧?果然无商不奸。”

她笑着拍他背:“至于为什么要做印刷,再过几个月你就知道了。就等你高考完吧,复习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他泄气。

“你缺少学习环境,等我接手厂子尽量给你安排固定白班,你去上夜校巩固下,有些钱该花就得花,才能事半功倍。这次的高考要参加,有个底。一回生二回熟,就当锻炼心态。”

“我走了,你咋办?”

徐登凤好笑地看着他:“谁走了机器都要转啊,你走了我就让食堂少做一个人的饭,还能怎么办?学费够吗?”

“攒一攒差不多吧。”

“不够的话,学习好能顾得过来就寒暑假来打零工,顾不过来就找我打借条,和前途比面子算不得什么。”

他点头。

徐登凤说:“所以我准备高考后就给你调岗,去做保安,工资不变,利用上班时间看书做题,你这样的情况最起码每天要学习8小时以上。”

宋玉平差点晕厥,总而言之,后悔,很后悔!算了!不吃学习的苦就要吃社会的苦!他拼了!

高考完徐登凤问他咋样,他想了想说百分之三十都是蒙的答案吧。她安慰他掌握得不错,可以为二战做准备了。

成绩还没出来,宋玉平就知道了徐登凤当初要做印刷的原因。

上个月她接手了文峰并改名登峰印刷厂,大力发展报纸这条业务线。只是新增了一家合作报社业务线,还是一家新开的报社。

一般印刷厂都是报社的下属单位,很少有外包出去的,主要私人开的报社也没有那么多,所以现在他们手头上老的业务线量少范围小,能接到已经很不容易,宋玉平不知道她从哪找到的这家新报社,只觉得太冒险了。

这就是赌,如果能做起来那肯定没问题,那要是做不起来呢?

徐登凤说,那就做不起来呗。

但他觉得她眼里的自信可不是盖的,或者说,做不做的起来对她意义不大,她只是想通过这份报纸达到她想到的,报纸或许只是她的跳板。

徐实纪坐在咖啡馆内有些局促,她的对面正是好久不见的徐登凤。

徐登凤笑着伸出手:“别来无恙。”

她立刻回握:“徐总!别来无恙。”没等徐登凤说话,她立刻接道,“徐总,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上海了。”

“都是本家就别叫徐总了,乍一听你的名字我还以为是个小男孩。倒挺符合你记者的身份。”

“哈哈,我第一次听您的名字也以为是哪家的少爷呢,我这名字或许就注定了我要走上记者这条路,说实话办实事。”

徐登凤在上海的两次重大转折都是眼前这小姑娘采访的,一转眼眼前人已经褪去了青涩,更显专业。

徐登凤问道:“单干了?”

她笑道:“是啊,我依然记得您当初说的,没有能力救助就没有资格进行惩罚。那条新闻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播出,但在场的人不会忘记那一刻,你救了很多人,不止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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