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姑侄
“这位公子你非凡人,奴家也不是软柿子,任你随意拿捏。”
化为兽娘的美艳妇人,声线不似之前软糯,
轻吐言语间,透着飒爽冷厉,以及说不出的野性。
“莫看川塞镇混乱,但也凡是讲个规矩,我朱楼不接外客,这是铁律,你占着修为,装作肥羊入得内里,今日若说不出个妥帖道理来,便莫想全身而退!”
川塞不大,凶人不少,朱楼之上,亦有根底,妇人这话,还真不是虚张声势的威胁,
但也留了余地,避免事情彻底闹僵。
势阶武者之威,已然超脱凡人,寻常时候,没哪个势力愿意得罪,即便撕破了脸,也多少保留着克制,
莫看沈铭之前救世,身边之人不是意阶,便是魂阶,虞阳落出手狠辣,杀叶家势皆武者,更是如屠狗一般,便显得势阶越发不值钱了。
可那是特殊时期,又涉及巨大 阴谋,牵连着皇家十年布局,以及两国征战,灭世天灾。
但寻常时候,行走人间,势皆武者其实已算得上巅峰战力了,
势阶之上高手,要么身居高位,要么不世出,哪能轻易得见?
这朱楼美艳妇人,方才已然探得沈铭战力,这少年极不好对付,除非有着绝对把握,能在此将之诛杀,否则还是莫要不死不休,
免得被记恨上,
朱楼若是被这般高手怀恨在心,虽不至于灭亡,今后的生意却是没法做了。
沈铭听得妇人这硬中带软之话,留着台阶,便也轻笑,
气势一收,露出无害表情:
“掌柜的勿怪,朱楼不接外客,这规矩,在下懂。”
又看得狼狈瘫在地上的王海一眼,沉声说道:“其实,在下也有引荐之人,只是其中牵连,不便直接通过外人与掌柜的联系,才出此下策,还望姐姐莫要怪罪则个。”
便轻触被宽松衣袍遮掩的峰鼍臂甲,凭空取出封信笺来。
“姐姐你看过这份书信,便知在下所言非虚,还请过目。”
言罢,将书信正面朝下,轻轻放在桌面,摆出个“请”的手势。
美艳少妇将信将疑,保持兽娘形态,存着警惕却不畏惧,对自己实力自信,
便踏步来得桌前,
正要拿起信笺,又自一顿,朝着地上的王海嗔道“没用的家伙,还不滚出去!另外通知二当家,先别急着布阵,等我消息!”
王海听得这话,如蒙大赦!
努力几下,却始终觉得浑身发软,便手脚并用,爬到门口,匍匐着逃也似出去了,
倒是还没彻底昏头,狼狈将门压实。
少妇便朝着沈铭露出个妩媚笑意,脸上浅浅粉色绒毛随之浮动,别一番美感,
信笺本是封漆,却早已被拆开过,
少妇面露狐疑,拿出内里信纸,摊开来,初一入眼,便愣住,
这字迹,她识得……
又细细往下看,不觉间,泪流满面。
沈铭立在一旁,不曾言语,荆练练也来到自家公子身边,神情有些复杂,眼睛也红红的,
那封信,是她已故兄长所书,一齐留在霜州沈府别院,后被沈铭取得。
终于,看完信笺的妇人,缓了好久,收敛情绪,
泪水却犹自挂在她脸上粉色绒毛上,好似清晨垂挂露珠,盈盈闪光。
“让公子见笑了……”
妇人耸了耸鼻,擦去泪痕,又将【兽化】收敛,变回之前妩媚动人少妇模样,
衣襟被撑的走了形,隐隐间,春 色盎然。
她向沈铭盈盈行得一礼,目中带着不甘,却还是忍不住再确认一遍:
“我那荆齐侄儿……现在如何了?”
这一刻,气氛凝重,
沈铭轻叹:“死了,尸体安葬在霜州。”
随着这话落罢,妇人眸子一黯,
平日里没心没肺的荆练练,却是再也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开始流出,止也止不住,
却未哭出声来,紧咬下唇,显得倔强。
少妇看着荆练练,目光越发柔和,莲步款款,来到她身边,将她抱住:
“你便是炼儿……”
“当初我离家时,你才四岁,小小的,如今,都这般大了!”
“练儿,你还记得我吗?我……我是你小姑。”
“哎,现在,荆家便只剩你我二人了……”
南瑜荆家,先祖之中,曾有人担任过妖神殿圣女,又怎会是普通官宦之家?
族中世袭爵位,乃是侯爵,屡出拜相之人,连绵数十代,久居南瑜官场,直至十年前,才于党争之中落败,
其中牵扯,沈铭了解的不多,涉及的却该极为复杂,
否则也不至于沦落至族灭惨况。
荆思漪,本是荆家嫡女,荆炼练父亲之妹,因为某些原因,离家不归,
隐姓埋名,原来一直在川塞镇过着刀头舔血生活,后来荆家遭难,案件震动南瑜,
她也因此逃过一劫,暗中与荆齐取得联系,并一直帮扶着自家侄子,
后来,南瑜朝廷言而无信,早已将入狱的荆家全族杀害,确仍旧利用荆齐与荆练练这对兄妹卖命,
荆思漪乃是朱楼掌柜,做情报消息买卖的,别国信息或是难以探听,南瑜国内风吹草动,本又是自己关注之事,却瞒不住她,
知道此事后,密信通知荆齐,让他早做打算,万事小心,
不曾想,却是害了自己侄子。
荆齐为人老练,心性城府极深,是个厉害人物,如非形势太过艰险,又担心妹妹安危,本不该殒命,将来成就也该不俗,
可惜了。
荆练练对荆思漪很陌生,记忆中,几乎没有关于这个姑姑的映像,
只是听兄长提过几次,
如今被这妇人抱着,觉得生疏,
却终究是世上,自己唯一的亲人了,泪水一串串,好似珍珠滚落,浸透了妇人胸前衣裳。
沈铭默不作声,他理解二人此时情绪,便启动【玄武】敛息效果,
人明明还在房内,却好似消失一般,没了半点气息。
待得姑侄二人哭了好久,又说了好些贴心话,方想起房内还有个人在,才觉出不妥。
荆练练擦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她跟随沈铭有段时间了,除了兄长死去那时哭过,之后,一直隐藏着自己情绪,装做没心没肺样子,
却毕竟,还是个青葱少女,
还未懂事时候,家中遭难,举族入狱,她小小年纪,便倔强的申请加入夜候训练营,九死一生方才成为夜候首领,
这其中艰难,只有她自己清楚,也不曾和任何人诉说过,
包括自己兄长。
今日,却是第二次情绪失控。
荆思漪搂着自家侄女,脸上也挂着些歉意,对沈铭颔首致谢,
这少年倒是知冷暖,懂人情,一言不发等了她们好久,也不出声,是个会疼人的男子。
便自发问:
“这位公子,你此番前来朱楼寻我,却不知所谓何事?”
沈铭听得这话,也不矫情客套,开门见山:
“我知朱楼在南瑜小有名气,黑市亦有不浅关系,此番来寻荆家姐姐,是想麻烦你帮我做个身份,好让我能接近妖神殿。”
荆思漪听得这话,悚然一惊,
这少年,要去妖神殿?
他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