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下)
我彻底被他这幅样子搅得没了好脾气,打算也让他吃点苦头,看了看时辰,也到了该针灸的时候。我就不信,一会儿你脱光衣衫,还能这般淡定自若。
我转身去房间后面的架子上取来针灸盒,将其放在一旁的矮柜上,盯着他的双瞳,话语里带着刻薄道,“你若要装傻便接着装吧,反正和我也没关系。”
他厉眸沉着,嘴角压着笑,语气透着轻快和愉悦的仰头看着我,“得姑娘相助感激不尽,在下岂会装傻!”
我低哼一声,上前两步倾下身子,头上的朱钗在油灯的光影里晃动了几下,影子落在王莽白色的内衫上,伸手挑开他的衣襟,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你的外伤恢复的很好。内伤还需要针灸慢慢调理,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这就开始吧。”
他长睫下的瞳孔微微垂下,落在我的指尖,刻意压低声音问我,“要针灸哪里?”
“全身。”我低头瞧着他,继续说,“上下各处穴位都有!”
以往替他针灸,他都是昏迷不醒。我虽也会害羞脸红,但好歹房中清醒的人只有我,也不会太尴尬。
如今我们二人大眼瞪小眼的对望着,我看他还如何装作从容不迫。
王莽听完我的话微微一怔,眸子里泛起涟漪,到并非害羞,而是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瞧着我,似在思考我为何要这样做。
他抬起下巴望着我,声音沉闷,“我既然已经醒了,想必身体已无大碍。就不必劳烦姑娘……”
许是老天都想让我拆穿他的谎言。王莽刚说完这话,胸口突然一痛,抬手捂住胸口,微微侧身,猛的咳出一口血来。
嫣红的血喷到床单被褥之上,甚至还有一些顺着他薄唇流出,滑到白皙修长的下颔之上。
他费力的捂住胸口喘息,圆润修长的手指擦了擦嘴角,白皙的脸上蹭了一片血迹。
我楞在原地,没想到王莽会突然吐血,有些慌的不知该做什么。
他却冷静的低头,翻看手背上的血,似也没想到自己伤的这样重。
“你受了内伤,虽然外伤恢复的不错,但内里空虚,也不是我想要给你针灸,而是我花了大价钱请了名医,他吩咐我要针灸几个月才能治好你的病,你要是不想死在我这,还是老老实实为好。”
我快速扯下一旁的汗巾,在水盆里湿润了一下,走到王莽身边,本想丢给他,但他颓然虚弱的样子还是让我于心不忍。最后我还是抿着嘴角,俯身坐在他的床上,伸出手,打算亲手替他擦干净嘴角和脸颊。
我的骤然靠近让王莽侧着的身子一下子僵硬,原本松弛的笑意也停滞在这一瞬,他身上的男子气息萦绕在我周围,也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故,整个人热气腾腾,好比火炉。
我微微偏着头,视线低垂,不敢近距离和他对视,只盯着他的下颔线。
而他,眸子里藏着星火,直截了当地落在我的脸上。
长发随着身子前倾微微垂下,和他披散的发搅到一起,黑丝缠绕,扰的他呼吸微微凌乱,耳尖都微微泛起了红。
不知为何,王莽眼眶有些酸涩,魂牵梦绕的人就这样活生生的坐在自己面前,好似梦中,好似幻境。
我捏着微微湿润的汗巾,一点点擦掉他薄唇上的血迹,指尖顺着嘴角寸寸上移,温柔的将他脸上的血迹一一擦去。
他的唇缓缓动了下,像是无声的呢喃,又像是轻飘飘的叹息。
擦好血迹后,我放下染血的汗巾,转身打开药箱,拿出针踌躇的坐在王莽身前,一度不知该从何下手。
他的身子依旧虚弱无力,下半身还不能动弹,躺在床上情难自拔地直勾勾看着我。
一瞬间我有些胆怯,也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我既然救了你,自然希望你身子痊愈,这针灸我已经给你做了很多次,你放心,我虽不是医者,但也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话说道这个份上,王莽却镇定自若了许多,没有半分惊慌的看着我。相反,我却不知道如何眼睁睁在他盯着我的情况下,将他的衣服全部脱掉。
我伫立在床前,绞尽脑汁想着对策。
他看我一动不动,竟笑了。
面面相觑后,还是他开口让我施针,“姑娘想对我做什么,请便即可。”
事已至此,我没有在犹豫,直接上前替他脱去衣裳。因为他一直昏迷着住在我的书房内,平时除了曾怡也不会有人来,所以只穿着纯白的内衫和薄薄的裤子。
我别过视线,伸手去脱他的衣服,也不知是不是他醒了的缘故,整个床榻上似有一股阳刚之气徐徐而来。
他身上的伤曾怡处理的很仔细,基本上都已经结痂,脱掉内衫后一道道伤疤闯入视线。事已至此,我一不做二不休将他的裤子也脱下来,因为他昏迷时候我已经熟练掌握了这个技巧,所以,根本没费什么功夫。
既然木已成舟,也没必要想那么多,不如坦坦荡荡的如医者一般给他针灸,我就不信我们俩这种关系他还能泰然处之。
如果说脱上衣的时候王莽还能保持淡定从容,那脱裤子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当然,这也证明不了他在装疯卖傻,只能证明这个人还有点廉耻心。
这些伤痕我在给他针灸的这段时间里看过无数遍,早已习惯,可不知今日为何觉得如此骇人,竟叫我拿针的手都有些颤抖。
我凝神静气,按照穴位将针一一刺入他的身体里去,王莽平躺在床上,仰望着弓着身子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我,我的发丝跟随着步伐游走在他的胸口上,王莽盯着那缕发轻声问我,“姑娘婚配与否?”
我手指一顿,声音轻飘飘的问他,“你问这些做什么?”
他光洁而滚烫的胸口微微起伏,闷声一笑,“姑娘如果没有婚配,与我这般处在一个房间里恐怕会影响姑娘清誉。若是日后有人上门提亲得知了姑娘与我这般,恐怕……”
我垂下眼帘,没理他,直接打断他的话,“既是清誉,又怎会被影响?这些问题不劳烦你费心。”
他黑亮的眼弯了弯,在我渐渐绯红的脸颊上流连,隐晦道,“姑娘虽不在意别人眼光,可世间人并非都想姑娘一样坦然。除非……姑娘这辈子都不打算嫁人了!”
“你什么意思?”我直起身,手握银针,对上他灼热的视线,“难道你想娶我?”
此话一出,王莽黑漆漆的瞳孔泛着迷人的光泽,他仰起头,似漫不经心,又似早有准备的说,“如果姑娘需要,只要你开口,我可以娶你!”
我需要?
我们目光相撞,伴随着一旁摇曳的烛火,反复试探着彼此。
“我要不要嫁人是我的事,不劳烦你操心。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会拿这个理由强迫你娶我,你大可放心。”我继续针灸,手上的针落得又快又准。一想到王莽刚刚的话,我眉头忍不住再次拢起,想了想,继续对他说,“况且若是天下女医者都需要伤病的男子负责,恐怕这世间就没有女大夫了。”
王莽眼神晦暗不明,涌动的视线里带着侵略,“可姑娘刚刚不是说自己并非医者么?”
我被他噎住,气的不与他争辩。他却依旧直勾勾瞧着我,看的我实在难受,我低头气急败坏的警告他,“你能不能别一直盯着我!”
听见我拔高的音量,他勾起唇,轻笑一声,“看着对方讲话,这似乎是我的习惯,并不是有意冒犯姑娘。而且……姑娘长得很像一位我心中一位很重要的人,不知为何,看见姑娘后,我总会忘了移开眼。”
我盯着他湿漉漉的目光,反问他,“你不是什么都记不得了吗?怎么还能想起什么重要的人?”
王莽眉眼漆黑恣意,一字一句慢条斯理的和我解释,“所以说像,我昏迷的梦中脑海里一直有一位很重要的人浮现。她与姑娘身形容貌都十分相似,只是我想不起那人是谁了。姑娘认识我,是否也知晓此事呢?”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这样说,冷漠的怼了一句,“我不知道那是谁,不过,既然忘了,就别去费心思的一直想了。”
王莽低笑一声,也不知是笑什么,胸膛起伏颤抖,无比开怀。
我垂眸看他,他这个人与生俱来带着一种折磨人的魅力,在我忍不住要移开目光时,他突然开口,
“若是没忘呢!”
我手一抖,差点扎错地方,脱口而出,“时间久了,什么人都会忘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