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你的意中人
这些年来,旷逸时常梦见一个女子,每当他过得不好时,她总会出现,无声地陪伴着他。
但她从不肯露脸,以至于旷逸只记得她那模糊的身影。现在,他惊讶地发现,那女子的衣着打扮和身姿,居然跟此刻眼前的小夭完全重合了。
小夭见他呆住许久,打趣道:“怎么,换了件衣服,你就不认得我了?”
“没什么……我是觉得,你这件衣服挺特别的。”
旷逸强忍住内心的疑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小夭的神色,试图找出她的可疑之处,却什么也瞧不出来。
她目光真诚,举止坦荡自然,没有丝毫的狡诈和鬼祟。来到这里,他遇到很多怪事,可是,在她身上总也找不到破绽。
他有点束手无策了。
夜里小夭侧身睡着了,旷逸心乱如麻,久久无法入眠,他睁眼看到她的背影,心底不可抑制地泛起阵阵涟漪,而后,慢慢变得温柔。
他对她所有的怀疑,又莫名消散了。
隔天一早,小夭又出去了大半天,回来时,拎着一捆草药,说是桂杏。
炉灶旁,旷逸刚烤好两条鱼,坐在干草堆旁,用洗净了的刀子慢慢割鱼肉,一块块摆在盘子里。
小夭擦了擦手,拈起一块放进嘴里咀嚼,连连夸赞,“不错啊,你这烤鱼的水平快赶上我了。”
旷逸笑而不语,过了一会才问:“这草药也是给我治伤的?”
“嗯,桐鸟已经宰好,等会把这桂杏熬出汁,再把叶子锤碎,就可以炼制出桐杏丹了。”
小夭待在楼下,一忙就是一整天。
三天后,桐杏丹炼制完成。小夭把药丸装在一个小瓷瓶里,递给旷逸,“今天就开始服用吧。”
旷逸不信这药丸疗效能有多神奇,但也没有拒绝,听从了她的嘱咐,每日服下一颗。
刚吃过两天,他隐隐感觉到膝盖上的疼痛感减轻了,于是连着又服用了七天,旧疾竟然没再发作。
旷逸这才相信,小夭是真的尽心尽力在为他治疗旧疾。
再想到那晚,她为了捉桐鸟,忍受寒冻,半夜在雪中蹲守了几个时辰。他心里的所有猜忌都慢慢转变成了感激之情。
是感激,又不仅仅是感激。那种深藏于心底的模糊感觉,他一时也捉摸不透。
但很快,旷逸又恢复了冷静,他隐隐觉得,小夭对他的好,全是因为自己长得像相柳。
他忽然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望向正在调制草药的小夭问:“那个九命相柳,是你的意中人?”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小夭愣了愣,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第一次见到我时,把我认成了他,烦了我老半天,还不许我问么。”
小夭斟酌了半晌,才回答他先前的问题,“不算是,至少……他对我没那种意思。”
“你是说,你喜欢他,而他不喜欢你?”
“谁喜欢他了。”小夭羞红了脸,气呼呼地说,“那家伙很可恶的,擅长让人产生错觉……”
想着想着,鼻子又开始发酸。
不经意间,她看见旷逸那张和相柳一模一样的脸,突然有种对着相柳吐露自己内心秘密的感觉,便不肯再说下去,“你这人可真奇怪,干嘛来打听我的私事。”
“我只是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值得你这般牵肠挂肚的。”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哦?”
“他就是个冷酷无情的大恶魔,心情不痛快了,能变着法子欺负人。”小夭嘴上说得毫不留情,唇角却含着无奈而轻柔的笑意。
在小夭看来,相柳的确是冷酷无情的。当时,他单方面提出与她决裂,实在伤透了她的心。
那一次,相柳要求她“血债血偿”之后,她下定决心此生不再和他相见。
她从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却唯独对他,一再地抛开自己的原则。见到他,便莫名感到欢喜。
旷逸从她的浅笑中读懂了她的心意,就没再追问下去。
小夭闲来无事,总帮旷逸喂马,时日一长,倒和这马儿处出了感情,整天对着它自言自语,说些无聊话。马儿听久了不耐烦,晃着脑袋喘粗气。
小夭只好暂停片刻,摸着它的鬃毛安抚它,“喂,咱俩不是朋友嘛,是朋友就得学会倾听啊。算了,你先休息一会吧,我待会再继续。”
她说着说着,目光落在它那双大眼睛上,慷慨夸赞:“真漂亮……啧啧,夸你两句你就沾沾自喜了,诶你说,咱俩眼睛谁更好看?”
旷逸在她身后听了好一会儿,才忍着笑问:“你在做什么?”
“跟你的马聊天啊。”小夭拍了拍马儿的背,“我俩现在是好朋友了。”
“是吗,怎么感觉我的马儿并不情愿。”旷逸背着手走到她跟前,故意逗她,“你在这说个不停,累坏了我的马,可是要赔的。”
小夭没听到似的,自个儿凑到马脸旁边,又冲他招招手,“你快来!”
等他疑惑地走近了,她才恶作剧地问:“你看看,我和它,谁的眼睛更好看?”
旷逸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直看到她差点落败,才缓缓吐出几个字:“你好看。”
小夭静了一会,扑哧笑道:“你倒是挺会做人。”
在这样孤寂的旧城楼中,两人安静生活着。如此过了八九天,旷逸的新伤和旧疾基本痊愈了。
能自如走动后,他时常摸黑早起,到林子里去打猎,等小夭醒来时,已能闻到楼下烤肉的香味。
这天,小夭随意坐在城楼下的内门槛上,一手举着外焦里嫩的烤鹿肉,边喝着热腾腾的野菜汤,竟有种置身于清水镇的错觉。
她望着坐在自己对面,正埋头收拾着炉灶炭火的旷逸,笑道:“你这么勤快,不会是想着要报答我吧?”
“你的恩情,岂是干点小活就能报答的。”旷逸笑了笑,拍掉手上的炭灰,“你这个人情,我先记在心里了。”
“这么说,你是打算离开这里了?”
“嗯。”他下定决心,这一次,无论心口那邪门的疼痛感有多难受,都必须走。
不知是否因为太突然,小夭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既然是急着去送信,为何不坐灵兽,或托信鸟送去,骑马可太慢啦。”
当初三少爷让他骑马,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只是,到底还是躲不过被追杀。
旷逸如实回答:“我不送信了。”
在城楼里养伤这些天,他三番两次考虑起自己的前程,终于决定不再回雾黎家。
此次他送信耽误了时间,三少爷等不到回信,也许早就猜到他出了意外,想必已经派人再送信给赤水全。
他也就没必要再赶着去送信了。
从前,他被雾黎二少爷追杀时,三少爷趁机拉拢他,他没有答应,因为不想再留在这是非之地了。
无奈同在雾黎家当差的父亲不敢随他一块逃命,旷逸不忍独自离去,只好留在三少爷身边,听任他的差遣。
三少爷野心勃勃,跟在他身边,日后势必不会有太平日子。旷逸从心底里抗拒这样的生活。
如今他父亲离开了人世,他在雾黎已经没什么牵挂。他想,眼下就是逃离雾黎家族掌控的好机会了。
小夭说:“你不送信了,那何必冒雪赶路。”
“我有别的事,明早就得走。”说完这句话,先前胸口那种窒息的疼痛感却没有发作。
他正觉得不可思议,就听到小夭漫不经心道:“巧了,我也是打算明早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