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那天的闹剧以满地的碎剑，陈千影、何络石的盆满钵满收场。
无数剑修在试练场上留下心碎的眼泪，他们痛并快乐地给比武台取名为“剑冢”，以此来纪念他们碎掉的剑，并亲切地称陈千影为“碎剑小师妹”。
炼器峰的小师弟看着接到的大把的契，疑惑地问师兄；“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需要炼剑的人？”
师兄摸了把脸上的灰，把燃料扔进炉子，不太在意地随口回。
“谁知道呢，不过剑修嘛，也不奇怪。”
这些后续都和陈千影无关，她老老实实地上课，偶尔和前来授道的师叔对打，直到休沐日，顾明澄敲开她的房门，问她要不要一起下山去玩。
“下山？”
“嗯，归元宗外面是个凡人的城池，由于在归元宗附近，也汇集了不少散修，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上次章直师弟的事情，何络石他赚了不少灵石，约我下山买药材，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呀。”陈千影一口答应下来，“师兄你等等我，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就好。”来宗门一直穿的弟子服，她有些想念自己的黄裙子了。
“等等，不用换，把这个带上。”说着，顾明澄递给陈千影一把带着豁口的破剑。
陈千影看见，顾明澄腰间同样也挂着一把一看就不值钱的灰扑扑的剑，说是剑，不如说是一块剑形的废铁。
“我们要下山买东西，穿成这样比较不容易被宰。”顾明澄解释道。
陈千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等到了宗门口，看见何络石，他穿得更过分，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弟子服，上面都是一道一道的剑痕，破破烂烂的，他腰间甚至连铁剑都没有，是一把雕的毛毛糙糙的木剑。
“小师妹。”何络石冲他们挥挥手，豪迈道，“走，跟着师兄，师兄带你去长长见识。”
“你可别带坏我小师妹啊。”顾明澄提前警告，他太清楚自己好友是什么德性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何络石可是最懂回天城的人。”何络石拍着胸脯打保票，“绝不会让师妹多花一块灵石。”
——
这是陈千影第一次见到凡人的城墙，对于修士来说不算太高，城墙上爬满了青苔，厚重的石块堆砌出一种独特的森严。
陈千影用灵气感受了下，上面还刻有保护的阵法。
“回天城算是依附归元宗的城池，城墙上是灵阵峰师侄们设置的保护阵。”顾明澄给陈千影一边解释道，一边拿出一小块碎银递给守城的士兵。
看见三人穿着归元宗的弟子袍，士兵冲他们拱拱手，态度很好地放行了。
过了城墙，热闹的气氛随之而来。
陈千影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这么多凡人，佝偻着腰的老人，满街乱跑的小孩，道路的两边站满了不断吆喝的小贩，小贩面前的摊子上摆满了陈千影不认识的东西。
人群熙攘，和归元宗给陈千影的感受完全不同。
陈千影目光被其中一个扫把一样的木把吸引过去，木把上串着一串一串红色的果子，在阳光下反射出晶莹透亮的光。
“想吃？”顾明澄注意到师妹一直在盯着那边看，便过去买了三串，给一人各分一串。
“这是凡人一种叫做糖葫芦的食物。”
“好吃！”
陈千影一口咬掉最上面的果子，外面的糖衣甜丝丝的，内里的果子则是酸酸的，两种味道很好地综合在了一起，和师尊给的糕点又是不一样的好吃。
她吃得很认真，一下一下咀嚼着，眼睛因为好吃而发出明亮的光。
“师妹以前没吃过吗？”何络石问。
之前师妹问灵石是什么的时候，他还以为师妹是宗主从哪个犄角旮旯凡人村庄里带回来苗子，初到修真界不懂，可现在她对凡人城市也这么陌生，也不像是个凡人啊。
千影神弓化成人形的秘密，宗门内除了白珩他们几个当事人知道，也就只有长老们知道了，大家都很默契地对此守口如瓶。
至于陈千影自己，她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说自己是千影神弓。
算了，何络石收起自己的好奇心，他自己就是个孤儿，要不是幸运地被师尊捡走，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长到这么大呢，还是别去问别人的伤心事了。
何络石默默脑补了一番师妹的可怜身世，体贴地不再追问。
顾明澄倒是知道陈千影的身份，今日带她出来，本身也就有带她玩的打算。
他把自己那根糖葫芦也递给陈千影，“等我们一会儿从黑市买完药材出来，带你在街上好好逛逛。凡人的食物不含有灵气，对修炼无用，不过少吃点还是可以的。”
“嗯嗯。”陈千影乖乖点头。
何络石带着人七拐八拐的，最后扭进一条不起眼的窄小巷子，他掏出三枚丹药，自己先吃了一枚，然后递到陈千影和顾明澄面前。
“这是变形丹，我们吃了再进去。”
陈千影好奇地拿到手里看看，问：“我们吃了会变得和师尊一样吗？”
“哈哈！”何络石笑，显然他也知道宗主变老骗人。
“不会的，师叔吃的是我师尊亲手练的，我现在还不能炼制出大幅度改变人样貌的变形丹，这个吃了，只能变成和本人八分像的样子。”
陈千影丢进嘴里，嚼了嚼，没吃出什么味道。
很快，变形丹起了作用，何络石最后再检查了一遍三个人的装束，用灵气朝着墙上的一块青砖上打去。
黑市的通道缓缓打开，待三人进入后，通道又缓缓关闭。
是和外面街道上一样的一个一个的小摊子，这里的卖家和买家都是修士，不同于外面的喧闹。
陈千影目光扫过去，买什么的都有，药材、丹药、法宝、符纸，她还看见一个摊主面前摆着两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灵兽幼崽，瘦瘦小小的，不怎么好吃的样子。
何络石从怀里摸出来一把画着各种药材的纸，双手紧握着，坚定地说，“记住我们的目标，用最少的灵石，买最多最好的药材！”
说完，他率先朝着一个卖药材的摊位上走去。
“咦，这个好像就是？”
何络石看看摊子上的药材，又看看手里的纸，装模作样地对比了半天，还呼唤小伙伴们来看，“你们看看，这是不是一样的？”
顾明澄十分上道，他也和何络石一样，先看看纸，又看看药材，皱眉，“我怎么觉得不太像。”
“你看错了吧！我觉得就是，小师妹看是不是一样的？”
陈千影没太懂，何师兄自己不就是炼丹师吗？怎么让小师兄和她帮忙辨认药材。
“你们需要什么？”
摊主看着众人这副模样，了然，“剑修啊，不认得药材是正常的，说你们需要什么，我帮你们看是不是。”
“龙血叶，道友你看是不是？”何络石把纸递过去。
“是的，就是龙血叶，我这株三百年份的，只要一块中品灵石。”
何络石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唰一下白了，他手指捏住了纸张，模样有些不安。
“这么贵啊，可是我只有二十块下品灵石。”
“去去去，二十块下品灵石来买什么龙血叶。”摊主不耐烦地挥手，
“道友。”何络石的嗓音中已经夹带上了哭腔，“我师妹她，她，她前两天外出除魔，不小心从悬崖上掉下来了，摔断了两条腿，丹修说要用生骨丹才能治好，他给了我们这些图纸，让我们对着图纸来买药材，说只有药材齐全了，才能帮我们炼丹。”
“你也知道的，归元宗弟子说出去很威风，可是我们这些没有天赋的普通弟子，没有师傅的帮衬，只能靠自己接点任务赚灵石，还要时刻注意别把命搭进去，生活的还不如散修呢。”
“大家都知道，我们剑修又恰好是最费灵石的，我们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灵石。”
“您就行行好，通融通融吧。”
“是啊，道友。”顾明澄竟然也跟着抹了把泪。
“你看我师兄，把自己的剑都买了，我们剑修的老婆啊，他都卖了，实在是我们师妹那边情况太严重了，您就帮帮忙吧，真的不行，我把我的剑也留给你。”
摊主看着顾明澄手里那把豁口破剑嘴角抽搐，这破剑连一块下品灵石都卖不到。
“是啊，道友，我们修行最讲究一个缘分，今日看见你，我就知道，我的师妹有救了！”
何络石越说越激动，就只差抱着摊主的大腿嚎哭了。
“好吧好吧，谁让你们今天遇到我了呢。”
“二十块下品灵石就二十块下品灵石吧，你们也不容易，早点买完回去救你们师妹吧。”
“道友！”何络石看着摊主的模样如同看自己的再生父母，“真的太感谢你了！”他快速掏出灵石搁在地上，生怕晚一秒摊主就后悔。
“不亏，不亏！”转弯到没人的角落，何络石抱着药材跳起来，“三百年的龙血叶怎么也得三十块下品灵石，一块中品灵石等于一百块下品灵石，他刚开始要价真的是疯了，就骗你们这些啥也不懂的剑修。”
“还好我是伪装的，立省八十灵石。”
“走吧，下一个摊子。”他高兴地挥挥手，满眼都是占了大便宜的精光。
“哎。”顾明澄叹气，给陈千影解释道，“没办法，那天你也看到了，剑修又好斗又要养剑，大家都知道，剑修是所有修士中最穷的。”
他不好意思地默默鼻子，“何络石是丹修，他知道药材的真实价位，刚刚编的故事，都是为了骗老板低价卖出的演戏。”
“那什么修士是最有钱的呢？”陈千影问。
“是丹修，丹修是最赚钱的，何络石他……”顾明澄想了想，“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何络石他这么穷。”
“他还欠我两块上品灵石没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