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散着蒸汽的热水灌进绘有玫瑰与藤蔓的骨瓷壶,发酵过的红茶在壶底舒展。澄澈的红色茶汤呈一道漂亮的弧线被注入镶金边杯子,里盛着的牛奶被冲出细小密集的泡沫。
白痴接过杯柄,沿杯壁啜了一口,把茶喷了出来。
“怎么是咸的!”白痴大叫。
乌龟拍手,哈哈大笑。白痴恼羞成怒地伸脚踹他,可是椅子腿打了滑,将她掀倒在地,结结实实摔了一跤。乌龟笑得更大声了。
“您笑吧。”白痴冷冷剜了他一眼。
“您也笑笑,又没坏处。”乌龟揉了揉笑酸了的肚子。
白痴咧开嘴瞪着他,露出一个目光凶狠的笑:“笑过了,够了吧?好了,轮到我了。”
乌龟脸上的笑意未减,不过他依然打了个响指,骨瓷壶和杯子里的茶像是瞬间蒸发了一般消失了。白痴用大茶壶新接了水,静静等酒精燃料将水煮沸,与此同时又在小杯子里倒上牛奶。水咕嘟咕嘟冒起了泡,于是她往骨瓷壶里倒进一些热水,轻轻地转动,直到茶壶变得温热。她拿一只小银匙测量好茶叶,抖进骨瓷壶,再冲入煮好的热水,心里默数一百二十下。浓郁清亮的红色液体被她干练地倒进两个茶杯。
她给乌龟那份放进砂糖,便迫不及待地捧起自己的杯子喝起了这回没有加盐的茶。
“哎呀,很好喝嘛。”乌龟喝了一口,闭上眼睛,“做得很好,莱雅莉。”
白痴一声不吭地感受着扑面而来的茶雾,那阵热气与香味让她感到松弛下来,也不再生乌龟的气了。于是她说:“其实和煮草药没什么区别,泡茶还简单些呢。”
乌龟将茶杯暂且搁置在桌上,收拾了一下摊在他面前的几本新式印刷书籍,打了个响指,那些书便浮在空中,自己插回了书架。他又打了个响指,一个精美的三层点心瓷盘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小桌上。他抓起一个对角切成三角形的小三明治咬了一口。
她没去碰那些点心,有些心不在焉地抱怨道:“其实你何必教我泡茶?反正茶叶这么珍贵的东西,他们都珍藏在最私密的、上了锁的衣柜里,根本不会允许我一个女仆去碰。”
“我用混淆魔法与一堆伪造证明让卡里家族以为你是一个骑士的女儿,才讨到这份工作。做戏做全套,总得装得像点。万一哪天卡里夫人招待客人午茶时有什么意外,叫你代劳呢?”他冲她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不过随即语气便缓和了下来,“你对治疗很在行。我再三请人在医师行会与医学院通关系了,可他们近来不论如何都不招收女学徒。否则你也不必去当女佣了。“
“女性从事的医学已经死了,赛格,彻底死了。男性的科学医疗获得了胜利。从法律只授予受过大学教育的医生、而大学又拒收女学生开始一切就初现端倪。”她意识到了自己消极的态度,言语中带着些歉意与无奈“反正我也受够了无聊的指控。我可没热心到搭上自己的命也非要帮人看病。”
“男性的科学的医疗。”赛格带着讽刺意味地重复了一遍,“他们很愚蠢。让他们让出一点特权与优待,比夺取他们的性命还难受。他们恐惧自己所没有的力量,便要让他人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去他科学不科学的,我治病本来也不靠符咒或是魔法——不管他们安插什么罪名给我。”
“不过魔法——”他温和地笑了,“莱雅莉,这世上真的有魔法。”
托盘里的点心已经被他吃到了第三层,只被他剩下留给莱雅莉的那一份,可她无动于衷,只盯着茶杯里自己摇曳的倒影。于是他舔了舔指尖沾上的奶油与黏腻的水果汁水,然后又打了个响指,托盘便骤然消失了。
“我知道,赛格。”莱雅莉的目光从茶杯移向了他深红的眼睛,“那天你告诉我……关于种子啊,魔力啊什么的。”
她顿了顿,在赛格的沉默中挤出一个有些难堪的笑容:“那么人类——人类也有可能拥有你所说的——”
“Seed?”
她赶紧点了点头。
赛格紧颦着眉毛沉默不语,像是对这个问题束手无策。在漫长的岁月中,他被称为智者,也以智者自居。他曾以滴水不漏的逻辑与一丝不苟的取证为豪,自认为连星辰运行的奥秘都能理清。可是星星的连线、命运的纠葛令他在失去与痛苦中学会了傲慢的教训。他对一切都变得更加谨慎、敬畏,即使只是一个十七岁女孩的发问。
“许多人类生来也有seed,且力量之强大,并不输给魔族与血族。”他深吸了一口气,“不过莱雅莉,很遗憾,你没有seed。”
她尽量不显露失望的神色,耸了耸肩,做出无所谓的样子。
“不过嘛,有一种魔法,人人都会。”他说着,随手从身后的书架抽出一本书翻看起来。
“是什么?”她迫不及待地将整个身子都倾斜过去。
赛格朝她伸出右手,手心手背上下展示了一番,砰的一声,手指之间便冒出一束鲜艳的花。
“谁要学你变戏法!花是你藏在袖子里的!”
莱雅莉愣愣地端详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懊恼地踢了一脚他的椅子腿,可是她自己所坐的椅子再次不听话地向前翘去。她慌忙收回脚坐了回去,这才保持住平衡没摔下去。
赛格在她恼怒的盯视下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才意犹未尽地说道:“好啦好啦,不戏弄你了。”?
“不戏弄我了?”
“我想让你瞧瞧,不需要seed的魔法,人人都会的魔法。”
他的话刚说出口,他们所在的房间便变换了样子。被烛火与壁炉照得像白天的宽敞书房一下子暗了。墙壁高的书架都失去了边界,融进了黑暗,而原本书房中的物体都被这比黑夜更浓郁深邃的影子吞噬了形态——除了他们坐着的两把椅子。她眨了眨眼睛,去习惯眼前奇迹般魔法的作用,却看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有些许光点,而她看得越入神,那些光点便变得越清晰。最终她才发现,这一片广袤的黑暗中原来密布着光海一般壮美的星星。然而再仔细看去,这一片场景只是一块巨大的黑幕。
“很久很久以前,太阳和所有的星星们都住在地上,和我们住在一起。”
幕布上突然显示出史前洞穴壁画一样的画面,稚嫩的技法与粗粝的颜料画着赛格话语中的主人公:太阳、星星与人类。他的声音像是从一个遥远的时空传来,她无法辨识声音来源与方向,再向身边看去,发现早已没了他的踪影。
“那时地上还没有故事,因为每颗星星都是一个故事,每个人都有一颗星星。人们知道属于自己的故事。
那时,太阳在地上发着光,星星们反射着太阳的光。星星中有一颗特别亮、特别大的星星,叫做月亮。”
画面再次动了起来,地上的众多星星中,月球脱颖而出,描绘它的颜料像遇水那样晕开,变成一片薄纱一般的银白色,笼罩了地上的事物,让它们变得那么模糊。
“月亮很得意自己的光也那么冷、那么独特,却又嫉妒太阳的光那么热、那么光明。于是它想,如果将太阳的光都抢过来,它就是地上最亮的星星了。
月亮说服了星星,一起去吃掉太阳的光。星星们高兴极了,因为太阳的光那么温暖、那么美味,让它们都想占为己有;因为星星们那么爱自己的故事,以至于它们相信,只有自己的故事才是世界上最重要、最棒的故事。只要吃了太阳,就能变成最亮的星星,自己的故事就能变成最耀眼的故事。
太阳只好逃到了天上,于是月亮与星星也追到了天上。”
她的椅子摇晃了起来,画面像是一个拙劣的剧场从天花板的活门里伸下一块木板那样,显示出一片乱涂乱画的天空。
“太阳逃啊逃,于是遇见了神。月亮和星星们追啊追,却追不到太阳。原来神帮助了太阳,将世界一分为二。
太阳躲进了名为白天的那一半,于是白天一直明亮。留下月亮与星星的那一半叫夜晚。此时月亮与星星依然反射着太阳的光,可是他们已经在天上,离我们很远很远,因此夜晚总是黑的。”
那片孩童涂鸦般的天空变成一个分为黑白两块的巨型的转盘,慢慢转动起来,太阳与群星们在旋转中奔跑着、追逐着,却怎么也越不过那黑白分明的界限。
“星星们带着故事住在天上,还住在地上的人们听不见星星们说自己的故事,只好努力回想星星的话,却怎么也回忆不清。于是地上的人们开始说自己的故事。
而星星们为了自己的故事不被天空的黑暗遮蔽,只好更大声地诉说。它们用星星的声音对附近的伙伴们伸出手,用亮光紧紧和彼此连在一起,于是就有了星座。于是星星们的故事也相连在一起,地面上人们的故事也相连在一起。”
黑暗再次扩大,包裹了画面中的一切。而那黑幕像是被扎了无数个窟窿,从无数个小洞中泄出无数道细微的光。每颗星星都像有一个亲密的挚友,一明一暗地用星星的语言交流。它们的光延伸出去,像是伸长地手臂,与邻近的星星的手臂相连在一起。
故事似乎只讲了一半,又似乎已经讲完了。天幕上方传来一阵长长的叹息,像是一个孩子要滴下泪水的眼睛,又像是一个老人将往事藏匿在欲说还休的唇间。布满星星的黑暗似乎包含了从前的一切、现在的一切,与横在未来的废墟,包含了万物初生与消亡的□□。地面上的喧闹离她很远很远,以至于它们混杂在一起,变成朦胧的海浪声。在天地之间没有背负天空的巨灵阿特拉斯,只有遥远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声响与一片虚空。她在这长长的沉默中坐了许久,直到地面的一切变得那么小,小到从指缝中漏出去。
啪的一声,像是书页被猛地合上,房间突然亮了,书架、小桌与赛格都出现了。
他带着惊讶的神色看着莱雅莉,此时她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中拿着赛格手里的那本书。
“嘿,书被你合上了。故事被打断了。”他抗议道。
“没头没尾的烂故事。哄小孩的吧。”她的眼皮半阖着,灰蓝色的眸子带有一种隐忍怒意的冷漠神情。
“好吧,我不为这故事辩护什么。”赛格摊开双手,“这是我一个友人年轻时写的。如你所说,蹩脚的烂故事——他就不该写——好在他在这方面很谦逊,听得进他人的意见。我只是想说,孩子,人们能预知自己的命运,也能感知自己与他人命运的联结。这是被宇宙间的星辰一早就决定好的,却不需要占星术,最平凡的人也能听懂星星对我们的低语——只要你听得足够仔细。”
“胡言乱语。我怎么没听到过星星对我说话?”
“不,是真的。你听得到。”他坚持说道,“这就是为什么作家们写故事、即使是最未开化的人也讲故事。有时是关于他们自己的,有时是关于他人的,有时发生在现世,有时是现世、彼世都未曾发生的故事。人们说故事,是在说预言——关于命运无数可能性分支的预言。人人都是预言师,即使他们自己并未觉察。”
她不说话,嘴角抿了起来,鼻子拱出细细的皱纹。
赛格并不失望,只是好奇地冲她眨眼,柔声问道:“你显示出很大的敌意,为什么?”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搓弄书籍的封皮。她像是搞懂了什么诡计、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赛格,一边在此打开了那本神奇的书。
“你总是爱说什么预言,什么故事。不如我也来讲个故事吧。”
赛格来不及说话,眼前的一切便都变了样。取代了洞穴壁画似的星星与天空的,是锋利、混乱的油画笔触。
“从前呢,有个女孩。她和她父母住在英格兰东部一个小村庄里。她家一居室的小房子建在一条河边,她就出生在那里,以那条河为名字。他们家是佃农。她父亲耕作,母亲帮人看诊。”
那些稚嫩却生冷、坚硬的笔触构成一片灰绿色的湿地,上面坐落着一座如大动脉的华丽的庄园与一间教堂,围绕着那动脉逐渐延伸出一块块小村庄与耕地。由黑褐色小点描画的佃农与雇农们在灰绿色中劳作、放牧、耕种。一块亮棕色在这场景中扩大,仔细一看,是一间画得毛毛糙糙的小木屋。
“他们每餐都拿面包沾土豆浓汤吃,不过女孩是村子里有名的捕鱼能手,她不帮父亲务农、不跟着母亲出门治病的时候,就站在那条小河里抓鱼。夏天则爬到河边的树上,把果子从高高的树枝上晃下来,她父母在下边摊开毯子接着。”
故事中出现了一抹亮色,浅黄色、绿色与大量的白色勾勒出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那一定是个热的不得了的夏天。刺眼的阳光照射得河水、树木与木屋都亮得发白。河边三个红头发小人在白光里像三个可有可无的小点。
“后来大航海时代来了。庄园主们发现羊毛出口业比农作物有利可图。他们失去了土地,只剩下这个小屋。父亲在小屋中病死了。母亲在小屋中饿死了。她无事可做,就拎上母亲的医药箱与一脑袋母亲传授的知识做起了游医。起初日子很难,却也捱得过去。她治疗小儿发热,帮妇女接生,有时也给意外怀上孩子的女人们卖些她们需要却在他处买不着的药。有一天,庄园主的女儿得了种怪病,说是请了剑桥的名医也不曾见效。她便上门访问,一是想着那女孩怪可怜的,二来也想从阔绰的庄园主那里得些好处。可是那个富裕的、穿着丝绸礼裙、坐在漂亮的红砖砌的火炉旁边的女孩,一见到她便尖叫着发了病,指控她是个女巫,是因为她的诅咒她才得病的。她想,可能是因为她满脸冷漠还穿着黑衣的缘故吧。审判进行得很顺利。这个女孩被当作女巫吊死了。”
整个世界被浓烈的脏灰色油彩一笔一笔勾勒又覆盖,颜料层层叠叠地堆砌,像无数个血痂与无数个未结痂的血淋淋的伤口。赛格触摸着那些凹凸不平的肌理,什么都没有说。
啪的一声,合上书的莱雅莉出现在他眼前。
“故事讲完了。”她说,“没有星星,没有预言,没有神迹,没有地狱,没有天堂,没什么道理,教不了你什么高深莫测的真知灼见,也不包含什么人生真谛。就是这样一个故事,我讲完了。”
她在赛格的注视中站了起来,退后几步找到了书架上一处空缺,踮着脚将书插了回去。她收拾完桌上的茶具,向窗边那个比她高出几个头的画架走去。将平画刷在浑浊的水桶里搅动了几下后,她端详了一会,然后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听够了天上的星星,听够了神祇与宇宙的玄妙。那些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所能讲的,只有这地面上的事。我想把天上的神与天使都拉下来,非逼他们降临到我所在的世界不可。
可是天太远了,我太小了,神听不到,就像我听不到星星的声音。在渴望着神全知的唇对我昭示一些神迹时,我从地面上也飘了起来,就好像在旁观与我不相干的事情。
我变得高高在上,时刻对他人的愚昧评头论足,心里却最最瞧不起自己。因为我悬在地面之上,忘记了如何再次脚踏大地生活。我就是这样的白痴。要我说,人们讲的故事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我不想说,也不想听什么故事。”
画笔在画布上用力地按压,刮刀肆意地堆叠、雕刻未干透的厚重颜料。她像一个木偶那样机械而缓慢地摆动着手臂,然后突然停顿了下来。
“谢谢你教我画画。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想试试了。”她转头朝赛格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或许哪天也可以教我刚刚那个变出花的戏法?其实还挺有趣的。”
画布上,茂密的草丛中半露出一条闪烁着白光的河流。赛格想,她画的一定是一个热的不得了的夏天。河边大树的树冠都被刺眼的阳光吞噬了轮廓,只留下草地上斑驳的树影清晰可见。
他们之间的沉默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赛格与莱雅莉对视一眼,进门的人是威尔与拉菲娜。那个爱开玩笑的小个子恶魔此时丢了事不关己的态势,紧紧皱起的眉头令他们警惕起来。
“赛格大人,阿鲁卡德夫人造访公爵府邸了。”
赛格猛地站了起来,莱雅莉看清他抿得很薄的嘴唇后边紧紧咬合的牙齿。
威尔焦急地陈述道:“听说公爵与主人被亲王传召分配任务前,她曾面见过亲王。公爵夫人住在自己的封地与宅邸,从来与公爵无来往。我恐怕是调虎离山……”
“索妮还守在阿鲁卡德邸吗?”
“是,大人。索妮藏身在镜子里,不会叫她发觉的。拉努夫前去与她周旋了。”
“让索妮将画面传讯到我房间的镜子里。莱雅莉,”赛格背对着她,压抑着声音中的不安,“你留在这里。”
“拉努夫不会有危险吧?”她因威尔与赛格反常的态度担忧起来,焦急地追问着,
赛格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对威尔说道:“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威尔与拉菲那匆匆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我也要一起去,我得知道拉努夫和索妮怎么样了。”她看赛格一言不发,急得拉住了他的手臂。
“莱雅莉,留在这里。拉努夫和索妮会没事的。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阿鲁卡德夫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威尔为什么那么着急?她为什么令你们那么害怕?”
赛格依然背对着她,抬脚离去。门合上的一刻,莱雅莉突然感到她攥成拳头的手中多了一个冰凉的金属小圆片。她诧异地打开手掌,发现那是一颗厚厚小小的银币,上面粗糙地雕刻着十字纹与动物图像。
“这是什么硬币?”她冲到门前试图开门追问个清楚,却发现把手纹丝不动。
“它来自诺森布里亚王国。是我的一名占卜顾客给我的报酬,上面还残余着他的气息。托它的福,如今这个结界才能精准地在他眼皮子底下隐藏踪迹。”他在莱雅莉奋力压动门把的声音中冷静平稳地在门那头说道,“您下个月就离开这里回人界去。这里不再安全,我原本就有意迁居至魔界,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莱雅莉将全身重量压在门把手上,疯狂地上下掰动,手心被勒出深深的痕迹,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赛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愤怒地松开手,狠狠在门上踹了好几脚。
“你问我阿鲁卡德夫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就是你问题的答案。”他闷重的声音从门另一侧传来。
她的手腕酸了,脚也踢疼了,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或许这一切都超出了她该理解的范畴——一切——或许一开始就不该让她知道什么血族魔族,或许一开始她就该接受自己的命运,而不是逃避那场审判——即使是不公的审判。下个月——她想。到头来,她对于他、对于他们的世界依然知之甚少,这一切却都要像一场奇异的梦一样结束了。
“下次记得教我那个变出花和硬币戏法!”她不甘地把硬币朝门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