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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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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谎了。”她平静地说道,与此同时她无视了他不知所措的神情,用小指缠绕着他的头发。他们以亲密的姿势卧在床上,挨得很近,以至于他们的呼吸都融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格外闷热的氛围。

“你最初的信我都读了。烧掉那张羊皮纸之后,我感到轻松多了。因为这样就仿佛消抹了你的存在,我就不会为了无法得到你而感到凄苦可怜。”

“我们两个人当中是不是至少有一个没有睡醒。”布莱姆睡眼惺忪,像鸵鸟一样用毯子遮住自己的脸,以此来维持一道隐形的防线。

“你醒的比我想的要快呢。现在还没有天亮。”莱雅莉淡淡地说,“要不要出去走走?”

“可是你还没有恢复……”

她露出尴尬和受到羞辱的表情,像是受够了被当成病人对待,一把拉起了他衣服。

“我只是受伤,又不是死了。你怎么总是这样过度保护。”

他神色呆滞,没有反应过来莱雅莉说的话。他是在过度保护吗?可是那个一见面就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人到底是谁啊。为了不激怒她,他把话咽了下去,乖乖地站起来和她走了。

他们心照不宣地绕开车辙明显的大路,沿着一条小径慢慢地走着,旁边是低矮的树丛。虽然已经入春,伦敦的郊外却依然又干燥又寒冷。夜空像一块坚硬的闪着亮光的冰。四周树木稀疏,新芽尚未抽出绿叶,昔年的枯叶也还没掉光,被裹着寒气的微风吹出清脆的声音。

她停下了脚步,看向天空。月亮只有拇指指甲盖那么大,且残缺不全。比海滩沙粒还多的星星闪着光。

“我问你……星星真的会说话吗?”她冷不丁地开了口。

“什么?”

“星星是不是真的会说话。而且它们知道每个人命运的故事……之类的。”

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怀揣这个问题已久、好不容易找到时机发问。莱雅莉的提问不论怎么听都指向了他曾经给维尔利特写的那个童话故事,可她又是如何得知的?布莱姆愣了愣,惊讶地看着她,却没有从她平静的眼瞳中得到答案。不断涌现的回忆碎片在他脑海中串联起来。

“我知道了,是赛格给你看了……我写的那个故事开头,对不对?”

“就当是他吧,这样说也没错,是赛格。”

不自在的表情在布莱姆脸上浮现,这个被赛格和维尔利特双双锐评为“没头没尾”的故事竟然连莱雅莉都翻阅过了,这一事实令他略显尴尬。

“那是我母亲生前告诉我的一个故事……那个故事也是她的母亲告诉她的。我把它写了下来,编成另一个故事。”

“所以你看得懂星星的语言吗?”

“什么星星的语言?那不是个故事吗?”

“是真的有……反正就是有。”莱雅莉不自觉地提高了音调,可立即为自己无端发脾气感到有些羞愧,于是继续说道,“那你母亲的母亲是从哪里听来这个故事的呢?”

那是一段久远而模糊的记忆,以至于他回忆时不禁眯起了眼,就仿佛这样就能看到一些遥远的逝去的事务。

“那是很久以前,不属于现在的时代了。我母亲告诉我,人类一度受到一种非人恶魔的侵害。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孩子,一个人类孩子。我们都不知道那种生物就是血族。”他努力地让母亲的面貌浮现在这段记忆中,让那个在夜晚的火炉边讲故事的人影有了形象。她白天梳成整齐发髻的金发此时往往只用几个发夹挽着,白色的宽大的罩衣被火光染成温暖的橘色,语调忧伤而悠远。

他这时才意识到,他已不记得说这个故事时卢法斯是否在他们身边了。

这一觉察令他醒悟了什么道理似的继续讲述了起来。

“早在那个时候人类和血族的恩怨就已经很深了。我外祖母的故乡遭遇了惨无人道的屠杀,城墙倒塌,狼烟四漫,天被飘舞的沙尘蒙蔽,据说一连几个月都是黑的。就在人类节节败退溃不成军之时,一个绿眼睛的女孩带着她的一行同伴四处救援,还击退了血族的部队——他们说她的眼睛比野狼还绿。”

“然后怎么样呢?”莱雅莉激动地直起身子,抓住他的手臂。她反常失态的举动令布莱姆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她至少总算展现了一点情绪,这令他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然后……女孩一行人留宿了一段时间,也帮着当地重建。我外祖母是将军的女儿,负责安置灾民与伤员,所以和女孩走得很近。有一天晚上,女孩就和她说了这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太阳和所有的星星们都住在地上,和我们住在一起。那时地上还没有故事,因为每颗星星都是一个故事,每个人都有一颗星星。人们知道属于自己的故事。”

莱雅莉睁大了眼睛失了神,过了一会她才问道:

“那个女孩……她还有没有对你的外祖母说什么?”

“我的外祖母很感谢她,说她和她同伴对他们恩情深重,他们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回报。

女孩就笑着说,她是一个老灵魂,未来人们有危难时,她还会再回来的,到那个时候,如果我外祖母的后代能知恩图报,略微协助一二,那也算是还清了。”

“她还说了什么吗?她有没有说过她何时回来?”

“她还说……对了,她说,她会从反叛中回来,从海洋的一滴水中回来,从星星的海中回来。没有人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反叛?海洋中的一滴水?星星的海?”她失神落魄地重复着。

“是啊,都是些怪词。”

她紧抓住他的手松开了,血色回到了微微泛白的指关节上。她像是丢了魂,干燥的嘴唇喃喃地念着“mry,stilla maris,stella maris”之类的音节,然后咬着牙关喊了几声“Mary,Mary”,就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她的眼眶深深凹陷,里面再也盛不下任何悲哀、任何痛苦、任何辛辣的眼泪。

布莱姆感到自己的心如同从金毛羊背上坠入海里的赫勒,沉进了比漆黑的海水更深更广阔的悲哀,而且还在不断地下坠。然而在那悲哀之中,他感受到一股发自灵魂的悲悯的爱意,温情而有力地将眼前哭泣的女孩与自己连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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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夜空中的亮星颇多,猎户座排成一直线的三颗星星变成了辨识它最鲜明的指针。这个显著的星座的西南面,不起眼的星群中,有三颗星星连成了一个坚固的三角形。它们的长边超着西北方向延伸,便指向了一颗黯淡渺小的星星。盯着它的时间长了,眨眨眼便会怀疑自己眼花看错了,认为它是其他星星闪光的残影。而它的确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星体,也的的确确还在绽放着自己的光芒。

莱雅莉注视着那颗未被命名的星星,如果眼花了,就根据猎户座、三角形星座的坐标再找一次。这样的观测重复了无数次,她也舍不得让那颗星星离开自己的视线。

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呢?她想。到了白天,所有星星都会消失的。而有朝一日,这颗星星也会熄灭的,就像它代表的那个女孩一样熄灭掉,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着了。

如果人的灵魂也像星星一样,能够通过诸多繁琐的几何与数学规则定位,即使它们不在这个人世存在也能再次找到它们,那该有多好。

看着星星,她的眼泪很快就被夜晚的风吹干了。

“如果我也能读懂就好了。”她对身边的布莱姆小声说道,“星星的语言。”

他们之间流淌着的巨大的哀愁几乎要将他们的心脏压碎,扼住他们的喉咙,让他们再也无法自由的呼吸——尽管他们唯一有把控的事情仅仅剩下了自己的呼吸。

所以莱雅莉呼吸着。她说道:

“曾经我认为占星术什么的很傻。我不想知道将来的命运,不论是自我的还是他人的,因为将来是这么的无关紧要。可是现在我的想法似乎改变了。那些死去的人想要对我说的话……我想知道,我想读懂。”

布莱姆一言不发。他在想什么呢?他在天空中看到了什么呢?他知道自己的星星已经坠落了、不在天上了吗?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读不懂星星的人。这很可悲吧?还是说他们很走运,不必承担知晓命运的负担,只需要糊涂困惑地活着?

她无法将梅吉的影子从思想中驱逐,就仿佛她的灵魂已经住进了这具躯体。可事实不正是这样吗?她承担了莱雅莉的命运,因此她们的命运是分不开的了,就像这世界上一切的事物都彼此纠缠、互为因果一样,天上星星晦涩复杂的连线最终可以将他们所有人都紧密地联合成一个庞大的故事。

那么她和布莱姆呢?一个已经坠落消失的星星,也可以和依然在天上的星星连结起来吗?她忧郁地看向布莱姆,而布莱姆也满怀心事地看着她。他们交汇的目光令一股电流般的灵感击中了她的心灵:他们正彼此注视着,他们是彼此关联的,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正在发生的事实吗?

一种带着苦涩的喜悦在她的胸膛流淌,是那样的热情而充满希望。他们正并肩站着,彼此注视着,因此他们的命运已经相连了。

“时间是我们躯体的幻觉。当我们死后,便能摆脱时间。对那时的我们来说,所有星星,所有生命,所有事物都将同时同刻存在,同时同刻发生——那才是最完整的星图。从古至今所有坠落的星星、熄灭的星星都在那里。你会再见到它们的。”

梅吉生前的话语如空气中的微尘,尽管微小,却无处不在、无时无刻地笼罩着她,让她产生了一种美妙的幻觉,似乎她的灵魂已经升起。在高处,她更清晰地看见了自己归属何处。原来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庞大的体系中的一个坐标,与古往今来一切其他的坐标保持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而这才是她该时刻记住的事情。这令她充满了勇气。因此她拥抱了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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