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好不容易摆脱了陈确，外面又下起大雨来。
小破公司派的车在半路抛锚了。下班高峰期，池穗和小蕊只好瑟瑟缩缩地呆在公交车站等车。
雨越下越大。池穗小时候最喜欢这样的雨天，在梅山，她会乖乖呆在小房子里，奶奶这时会做香喷喷的饭菜，小木屋里缭绕着烟雾和香气。可是现在，她却只担心裙摆是不是会沾上四溅的泥水。毕竟如果弄脏了裙子，还得赔钱。
正想着，抬起头的一刹那。眼前一辆黑色的车飞驰而过。
后座的玻璃窗上，微微倒映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矜贵影子。这影子让她莫名想起了楼庚。
不过怎么可能会是他呢？四年前，他们不欢而散，楼庚也早就出国了。
“哇塞，池姐，快看快看！你有没有看见刚刚那辆车里的大帅哥啊！”小蕊凑到身边来，压抑不住兴奋道。
“啊，没太注意啊。”池穗挠挠头，撒了个谎。老实说，她不太擅长撒谎。每次一撒谎，都本能地喜欢挠挠头。可是，她实在是不太想回忆和楼庚的一切。
“真可惜！我发誓刚刚那个真的超级帅！”小蕊不无花痴道。
池穗轻轻笑了笑：“车来了，别花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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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高峰时期，车子七堵八堵的，池穗一连接了好几个杨总的催命电话。最后一点电量也在收到杨总发来会晤地址的一瞬间耗尽了。
池穗缓缓重复着手机黑屏前最后显示的字眼：悦华府，芙蓉阁。
看来杨总这个铁公鸡也为了这次的拉投资大出血了啊。想必这位投资商是个有头脸的大人物。那她肯定也不能拖杨总的后腿。
穿着礼服走路总是不太方便的，小蕊在后面给她拖着一大半裙摆，池穗自己则是有点狼狈地拎着前摆，十一月的天气又冷。池穗冻的脸都有些紫了。
不过好说歹说，她俩总算是到了。
这家宴客会所十分高级，每个包间都有独立的名称和布景。池穗在侍者的引领下，走入芙蓉阁。这里有典型的中式园林，假山丛立，粉□□白的芙蓉花开的张扬。让她恍惚间梦回在云都一中念学的日子。
眼前突然浮现一个人影。
“杨总？”池穗有点不太确定地试探道。
“怎么了啊。池穗穗。”芙蓉花丛后走出一个人来。声音懒洋洋的，身形颀长，黑色的风衣十分惹眼。不用看也知道是陈确。
池穗：。
“怎么是你？”池穗震惊道。
“不欢迎我吗？”陈确撇撇嘴，“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啊，看你小脸都冻紫了，过来抱一个。”
他嘴上是这么说的，结果却还是很安分地没有乱抱池穗。只是就把风衣脱了罩在池穗身上。陈确的风衣总是带有淡淡的清香。池穗被他身上的香气罩的严严实实的。
“池姐，杨总刚给我打电话说换地方了，我也是才知道，陈确把这里包下来了，现在杨总紧急换了地方，不过不远，是在隔壁的寒梅院。”小蕊这时候站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嗯。池穗点点头：“陈确，你别闹了，我有事情。”
陈确却反钩住她的手，“不行，我也得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杨磊这家伙也真是的，要什么投资找我爸就好了，非得让你去应酬，我包了这里他倒好，还换个地方。”
“陈确你乖一点。”硬的不行来软的，池穗冲陈确眨眨无辜的大眼睛，“让我忙完好不好。”
这一招倒是对陈确百试百灵。
陈确耳朵红了红，不再去看她：“行吧行吧，但是有一点，我的外套不许脱。”
“行行行。”池穗满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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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梅阵阵清香，仿真雪下的如梦似幻。寒梅院倒是应景。池穗和小蕊两个人一起缓缓穿过。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年少时期的那一片梅林。只是要开的比这更加热烈。
走过通幽的小径，池穗看见了一个复古而富丽堂皇的房间。
经纪人小蕊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先一步敲开了门。
此时已经入夜，房间里只点了数支蜡烛，烛光晦涩，小蕊却已经闻到了美食珍馐的香气，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池姐，好像是往这边走。”
中式古典的白玉餐桌上，是杨总和几位陌生的客人。
池穗回头看一眼小蕊，有点怯场。小蕊投给她一个打气的目光，然后缓缓合上绢质纱帘。
室内的光线登时晦暗下来。
池穗没有办法，披着风衣，抬脚款款往里走，边走边笑：“杨总我来了。”仿佛应对这种场合游刃有余。她笑起来眼睛圆圆，清冽如山间的泉眼。她想起奶奶小时候总是用山间的清泉洗渥她的眼睛。跟她说，这样会明目。
“池穗，来。”杨磊站起身来招呼池穗过去。
杨磊一个一个把赞助商介绍她认识，池穗也笑着应对。刚准备和其中一个客人握手。
就在这时，纱帘开了。众人一齐循声望去。
风雪落进来。
侍从拨开纱帘。露出一个男人矜贵的西装。
下一秒，男人迎着风雪走进来。他个子很高，眸子微微垂着，黑色的发向后背梳着，举手投足间，尽显气质。
他微微点头示意，目光淡淡掠过在座的一众，行云流水，没有多余的一分情绪。
只有池穗呆住，笑着的脸突然凝固了下来：怎么是楼庚？？？
那个被她分手的前男友？？？
怪不得这几天一直在做关于他的梦，果然人倒霉起来是有预感的。
杨总非常谄媚地走到楼庚面前：“楼总往里走，往里走。天冷吧？”然后给池穗一个微妙的眼神，仿佛告诉她这就是他们今天会晤的重要对象。
池穗欲哭无泪。如果是楼庚的话，那他们今天的会谈应该没戏了。四年前，池穗还在读大二，那个时候她还和楼庚在一起。但是因为某些因缘，她不由得跟他分手。楼庚也远赴他国。
此时池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前男友摇身一变成为她要攻略的金主。
尴尬。
池穗原想假装没有看见杨总的这个眼神，自顾自和其他几位客人继续笑着寒暄。
杨总却给她当头一棒：“池穗，你和楼总年纪相仿，应该会有更多话题。”
池穗赔笑道：“不不不，杨总，我才疏学浅，入不了楼总的眼。”
楼庚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坐在他那一隅。几年不见，他长的更加出挑了。但看起来却更加冷淡了。池穗心里没有把握，只得讪讪笑道：“您说对吧，楼总。”
她笑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清冽而明媚。
楼庚抬头看了她一眼。眸子深深。最后把目光落在她披着的那件黑色风衣上。
池穗心虚地低下头去，脸却烧起来。
“有点饿了。”池穗听见楼庚这样说。像是在给她解围。
“好好好，上菜上菜！我们就等您呢，楼总。”杨总立刻献起殷勤来。想当初，这小老头也是这样把池穗骗进小破公司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杨总当初的确帮了自己很大的忙。当时段屿和爸爸妈妈出了意外，急需用钱，是杨总帮了自己。从小奶奶就告诉她要知恩图报，这也是她没有离开这个小破公司的原因。
算啦，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说不定人家贵人多忘事，楼庚早就把自己忘到脑后啦。
这么想着，池穗不禁放松了一点下来。
她不是个有酒力的人。几位客人却频频劝酒，她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喝了几杯。几杯下肚以后，她整个人就已经微醺起来。若是往常，她断然不会让自己这般无度，但是今天，她却想用酒精来迷惑自己。
酒喝的多了，池穗就打算找个理由开溜。杨总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平时也挺心疼她的，应该会放她走。
“失陪了，我去个洗手间。”时机终于成熟，池穗脸蛋红红，整个人仿佛烧起来。摇摇晃晃就往外走。
站在外面的小蕊一看池穗这样，不由得心疼起来：“你怎么喝成这样？杨总也是的。”
“我没事儿，小蕊，我，我想去洗手间。”池穗头晕乎乎的，身子也软绵绵，仿佛踩在棉花里。
“哎哎哎，池姐，你站稳啊。”小蕊手忙脚乱地搀着池穗。
宽敞的走道里，显出空落落的冷。不过还好来时披了陈确的风衣。池穗摞了摞下滑的风衣。在小蕊的搀扶下，走进洗手间。
走出来的时候，她站在洗手间门口，对着镜子发愣，镜子里的她，美丽的像个瓷器。却有一种淡淡的惆怅。难道是因为楼庚么？
正这么想着，却突然被猛力撞了一下。
“怎么走路的？”池穗听见一个气冲冲的男声。但是眼睛却花花的，仿佛隔着雾气一般，怎么也看不清对方是谁。
她刚想道歉，却忍不住要朝着对面低呕出来。
“你干什么啊？”对方满是怒意，忍不住要过来揪住她低垂着的漂亮头发。
所幸池穗已经在此之前就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里。她靠在楼庚平整西装下有力的肌肉上，然后听见楼庚冷冷地对对面说：“滚。”
对面原本一听此话正想发作，但一看来人便灰溜溜地跑了。
池穗被温暖包围。懒懒地依恋着，渴望汲取更多的温度。
楼庚却不自然地把她扶好，似乎是刻意疏离着。自顾自往外走。
池穗借着酒意壮了胆子。厚颜无耻地学着陈确那般道：“太冷了，抱抱。”
楼庚无奈道：“几年不见，胆子倒是变大了。”然后嫌弃地扯开某人的风衣，再在池穗身上罩上自己的西装外套。
“楼庚啊，我好想好想你的。”池穗微醺着低喃道。
“是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啊。楼庚饶有兴味地看着池穗的眼睛。还是那么会说谎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这双眼睛，曾经无数次闪着风雪的清冽，却温暖如阳。也曾无数次，迷离着水雾，猩红地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烧身一般，撩拨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