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李窈窈主仆欲言又止，可当着范氏的面又不便多说。

李云鸷再次握住了她的小腿将她的鞋袜脱了，然后将她的脚放在一只矮凳上，将药油倒在自己手心后重新握住她的脚，掌心覆上她的脚踝很有技巧地按摩起来。

看他熟练的动作，他似乎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李窈窈先是感觉有一股药油带来的清凉之感，再就是他温热的手掌轻缓有力的按摩所带来的舒适感，她整个人也由开始的紧绷到逐渐放松。

待按得差不多后李云鸷松了手，小蛮过来帮她把鞋袜穿好，一家人又一起吃了饭，李窈窈走进房间后便第一时间拿起梳妆台上的菱花镜来瞧。

可此时这面镜子看着没有任何异处，只是一面可以照人的普通镜子而已。

李云鸷走进来时，她便迫不及待地拿着镜子走向他，“兄长你瞧，这面镜子会不会就是掳魂之镜？”

她抬眸直视着眼前的继兄，浑然不觉这是她第一次这般无所畏惧地大方看着他。

李云鸷垂目看她，当目光与那双清澈柔和的眼眸相撞时又撇开了去，他拿过她手中的镜子细瞧了瞧，最终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可知这镜子从何而来？”

他问。

“听我夫君说，这是他从街上一个摊贩手里买到的。”

李窈窈脑海里现出新婚那夜宋时安跟她说起买这面镜子时的情景，倘若那晚没有发生灵魂互换这样的异事，她和宋时安现在应该会是一对恩爱夫妻吧，过着平凡而知足的生活。

“何时买的？” 他斜目瞅她一眼问。

“听夫君说就在我们成亲前几日，具体哪一天他没说。”

李云鸷冷哼一声将镜子递回她手上，心想着要不是宋时安买来这面破镜子，哪来今日这等麻烦事。

他沉着脸越过她直往床边走去，并道：

“明日我会将此镜再拿去给卓一那老和尚看看。”

他说这话时李窈窈不禁想到白天在卓一大师的禅室里，他在卓一大师面前温文有礼的样子，他当时那样的谦逊恭谨，可这会儿背了人，却毫无敬意地叫人家‘老和尚’。

这个人还真的是，在他心里，似乎对任何人都不屑一顾。

“那就辛苦兄长了。”

李窈窈隐去心里对他的看法，朝他客气道。

他能再跑一趟弘法寺是最好不过了。明日他上去后刚好可以跟宋时安他们一起下山来。

眼见他躺到了床上，然后将床帐放了下来，李窈窈亦将自己用的被褥拿了出来放在地上铺好，照样和衣而睡，从上到下，连脚趾头都捂得严严实实。

相较于她，李云鸷倒是随意得多，他每晚睡觉会换上单薄的棉布寝衣，但领口及系带都十分整齐。

夜色逐渐沉静，这一夜李窈窈难得地好眠，因而第二天醒来时整个人感觉神清气爽。

范氏叮嘱李云鸷今日该到书院读书去了。宋时安自去年中了秀才后，还准备接下来参加三年后的乡试，打算走科举之路，因此他还一直在王府书院念书。这几天因成亲大喜，便向书院的夫子告了几天假，昨日已是最后一天假期。

李窈窈看了眼正慢条斯理吃着早饭的李云鸷，见他顺从地应了声“是”。

她心里不由疑惑，他昨晚不是说今日要拿镜子去见卓一大师吗？

是忘了还是另有打算？

她不便当着范氏的面问他，便只不作声地喝着碗里的素粥。

待吃完了早饭，李窈窈便见李云鸷又进了房间，她跟了进去，问他：

“兄长今日不去弘法寺了？”

李云鸷不看她，只随手拿起了梳妆台上的菱花镜往自己胸前一放，“当然要去。”

李窈窈更加疑惑，“那刚才兄长又跟母亲说要去书院？”

李云鸷随淡淡应道：

“不过是懒得跟她解释那么多。”

说着便自顾自出了房间，李窈窈亦跟着出去，她的脚因昨日的药油发挥了作用，又经一夜休息，今日已经不感觉到疼了，所以她准备和小蛮去衣香阁，现在也该出发了。

李云鸷正准备出门，范氏却叫住他说让他下学时去衣香阁接李窈窈一起回家。

李窈窈当即拒绝道：

“不用了母亲。书院跟我那边也不顺路，还是不要麻烦夫君了。以后我早点回来便是。”

范氏想着他下学的时辰也不算早，便没再坚持，只叮嘱李窈窈和小蛮再不能走夜路回来了，太不安全。

李窈窈微笑应下，然后与李云鸷一起出了门，到巷口方分路各自离去。

因这几天事情太多，李窈窈没多少时间在铺子里，现在知道李云鸷和宋时安有换回来的机会，她也可以放下心来，此事以后就由他们两个自己去处理，而她日后要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衣香阁里，让衣香阁的生意重新红火起来。

到达衣香阁时虽然时辰尚早，但却见徐三娘已经在接待一位年轻的姑娘。

那姑娘看着个头不高，她走至姑娘身边时，竟发现她比自己低了不止半个头。

“那应该怎么穿？”此时姑娘有些苦恼地问徐三娘。

徐三娘这会儿见李窈窈来了，当即跟那位姑娘介绍起她来，姑娘不由看向李窈窈，眼里露出一抹惊艳之色。

她惊叹于这女子明明只是隐于市井中的一介商女，言行举止却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

一般的大家闺秀只怕还没有她这等的优雅端庄。

而此时的李窈窈对身边姑娘的身材特点已有了数，她笑容亲切、声音娓娓地道：

“姑娘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显得高一些，平日所穿衣裳的颜色不防稍微简单一些。”她略有所指地看向姑娘身上的着装，“好比姑娘现在身上的颜色就太多了，把身上分成了颜色不一的好几段，这样会更显姑娘身矮。姑娘着装当上下里外的颜色简单统一，相互呼应，全身的颜色最好不要超过三种，鞋覆最好也要跟裙子的颜色保持一致，这样可以有效地从视觉上拉长下半身长度。

另外，姑娘的头饰过于繁重，发髻过大，显得姑娘头重身小，有如一个大头娃娃。故而姑娘的发髻不要绾得太大，但可以适当地绾高一些，首饰也不要太复杂，当以小巧精致为主。”

说完她从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挑了件秘色的折枝花半臂短衫，一件珍珠白交领窄袖内衫，和同样为珍珠白的百迭裙，如此可与她脚上的白色鞋覆形成统一。

因上下衣裳色泽都偏淡，颜色略显单调，为了增加层次感，另外再给她配了条绯色披帛作为点缀，增加亮点。

她穿时将里外的上衣扎入裙摆，形成上短下长的比例，其次这种窄袖的短衫也显得更加轻盈利落，不会压个子，原本过大的发髻也重新做了些调整，从头到脚极大地突出了她娇小玲珑的灵动气质。

那姑娘自是十分满意，按着李窈窈的建议，连挑了五六身后开心离去。

这一天因李窈窈都在铺子里，几乎每一位进来的顾客都没有空着手出去的。

一转眼临近傍晚，李窈窈随跟徐三娘交代了两句后便和小蛮离开了。

今日她特意比之前早了半个时辰回家，走到家应该不会天黑。

路经东大街时，见路边新开了间点心铺子，她和小蛮走过去，想着买一些糕点回去给大家尝个鲜。

“小娘子要点什么？”掌柜热情地招呼她。

她也不知家里其他几人的喜好，便每一样都让掌柜的包上几块。

主仆俩等着掌柜给她们一一打包，而在离她们十数步开外，刚刚从王府书院下学归来的赵文昌正呼着三四好友于街上闲逛，甫一见一家点心铺子前站着一个窈窕身影。

那美人背对着他，见她削肩细腰，长挑身材，着一身碧色衣裙，腰间一抹软罗轻束，不消一握。虽看不见正脸，可光凭那半边白皙细腻且线条优美的侧脸轮廓，就能断定是位罕见的美人。

赵文昌整个人一呆，脚步停顿下来，只眼睛不眨地盯着那抹迷人秀色。

身边众人见他这副模样，都不禁朝他所看的方向望去，也都不由愣神。

赵文昌腿脚已经不听使唤地朝那间点心铺子走了过去。

这会儿李窈窈主仆接过掌柜包好的几样点心，正转过身来，蓦地对上几双男人痴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