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李云鸷进房后,李窈窈在关门之际朝院中瞧了一眼,外头寂静无声,黑夜里婆母的房门紧闭着,不像是刚起来过。
既婆母没起来开门,他和姜荣是怎么进屋的?
难不成是翻墙进来的?
李云鸷没跟她说一句话便直接上了床把床帐拉上了,窈窈本想问他关于血月再现的事情都来不及。
看着紧闭的床帐,她只好作罢,明日再找机会问他吧。
可第二日李窈窈醒来时,却发现那边的床帐已经撂起,床上空无一人。
她来到院中亦不见李云鸷和姜荣俩人,只有婆母和小蛮正在厨房做早饭。
奇怪,昨晚上明明回来了。
难不成是她在做梦,他其实并没有回来?
还是他回来后早早地又出去了?
可他开门出去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她有睡得这么沉吗?
今日桌上的早饭份量明显少于平常,只有她们三个人的量。
也不知婆母和小蛮知不知道李云鸷和姜荣俩人回来过,她也不想多问,要不然还得费心解释。
第二日第三日李云鸷和姜荣便彻底不回来了,范氏见他们俩人两三日都没回家,心里彻底沉不住气了,李窈窈也有点担心,便答应范氏明日一早亲自去书院看看他们,以便让婆母放心。
可她自己也不确定李云鸷这几天是否真的在书院念书,还是只是借着上书院的名头在外办别的事情,她怕自己冒然过去找他会不会给他引起什么麻烦。
一时之间陷入两难。
可除了书院,还有什么地方能知道他们的消息呢?
她突然想到雷平。
雷平作为他最信任的心腹亲随,如今被安排在李府监督宋时安,定然时时会跟他保持着联络。
且她以回娘家的名义回李府也不会引人怀疑。
思及此便决定明日一早回李府,但与婆母只能说是去往书院打听。
昱日到李府后,她才发现宋时安和雷平都不在府里,问府里的下人也都是一问三不知,她只好先回衣香阁。
下午她又回去一趟,这回倒没落空,宋时安一听说她来了,便满心欢喜地在偏厅等着她。
李窈窈暂时没多少心思跟宋时安叙旧,随便问候了两句后便问一旁的雷平:
“雷平,你可知兄长现在何处?”
雷平一听便恭谨问道:
“姑娘是来找我们主子的?”
“他好几天没回家了,也没有任何消息。婆母很担心他,我不敢冒然去书院找他,所以过来问问你。”
听她说完雷平才恍然,原来她竟不知道主子在何处,他还以为……
“主子此时就在水榭。”
雷平不瞒她答道。
“他在李府?”
“这几日朝堂上出了些事情,主子担心宋秀才无法应对,所以一直在李府暗中帮助宋秀才。”
他家主子这几日一直待在水榭里不曾出门,也不许闲杂之人随意靠近,除了他们这几个亲信,谁都不知道他隐身于府中。
“朝堂……出了何事?很严重吗?”她看了眼雷平,接着又看向宋时安。
宋时安正想开口,雷平却抢先道:
“此事关系到储位之争。”
话说到这李窈窈便知道不该问下去了,储位之争关系重大,不是一般人能随意议论的。
“既然兄长在李府,我也放心了,婆母那边我自会圆说,不会给你们增添麻烦的。”
“谢姑娘。”
雷平朝她颔首一恭。
“窈窈,你这就要走了吗?”宋时安极为不舍地看着她。
“夫君,天快黑了,我再不回母亲要担心的。你要多加小心,官场险恶,一定要事事听兄长指示来。”
“我会的。”宋时安略有些失落,接着又问,“母亲还好吧?”
“母亲很好。夫君放心吧。”
“窈窈,母亲就拜托你了。听李少卿说司天监的人也推算过了,于今年九月望日将再有血月出现。再有半年,我们就有机会换回来。”
九月望日?这么说确如卓一大师所说的半年之期无差异。
“好,那我和母亲等着你回来。”李窈窈朝他微笑。
这句话对于感觉自己正处身在水深火热中的宋时安来说,无疑是他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半年,也就差不多两百天的时间,相信很快就会过去的。
待回到宋家,李窈窈只能跟范氏扯谎说李云鸷在书院里住着,正日夜跟夫子和几位同窗讨论课业。
范氏听“儿子”好好地待在书院,便也放下心来,她忍不住抱怨,“这臭小子也不知怎么的,自成了亲后感觉性情都变了似的,现在总是跟他说什么都半天不吱声,态度还时常冷冰冰的。出去这么几天不回来,也不知道让姜荣捎个话回来,害我们在家里白白担心他,真是越来越不懂事。”
听完婆母的抱怨,李窈窈掩饰住内心的心虚,朝她笑一笑,“夫君可能是太忙了一时没想到。”
范氏却不以为然哼了一声,“他哪是太忙了,我看他是越来越不孝了。”
一想到自成亲后“儿子”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也不知他在房里时对自己的妻子是不是也这样,便凑近了窈窈悄声问她,“你们夫妻俩平日怎么样?他对你够温柔吧?”
尚未经人事的窈窈自然听不出婆母话中的深意,她自然答道:
“夫君对我挺好的。”
“那你们努力,争取在明年初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李窈窈顿时脸一热,小蛮轻咳了咳,“大娘,不早了,我给您倒水洗脚,早点歇息。”
范氏却笑道:
“不急。我还想跟窈娘说会儿话呢。”说着又看向李窈窈,“你这个月月事是什么时候?”
她嫁进门也半月有余了,若是幸运的话,说不定这段时间就已经有了。
“问这个做什么?”
小蛮不解地问。
李窈窈心里也同问。
范氏戳一下小蛮脑袋瓜,“傻丫头,当然是看窈娘有没有怀上。”
小蛮更好奇了,“怀不怀孩子跟月事什么时候有关系吗?”
“当然有。若是有孕,月事就不会来了。”
“啊?还有这样的?”小蛮忍不住惊讶。
范氏见两个年轻轻的姑娘均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惊奇的样子,不由笑道:
“待窈娘日后有孕就知道了。你快说说你月事是什么时候?”
李窈窈顿了顿,红着脸小声道:
“这月二十五。刚过去。”
她话刚说完,外头便响起一阵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呀?”范氏嘀咕着,随大声朝外问了一声。
外头传来姜荣的声音:
“大娘,我们回来了。”
“哎呀,我儿回来了。”范氏当即欣喜地小跑过去开门。
李窈窈脸上的红晕尚未散去,她从凳子上站起来,甫一抬眼,便见到好几日未见的继兄正跨步走了进来。
她莲步轻移迎向他,朝他露出一个微笑,“夫君你回来了。”
面前的青年薄唇微微一扬,眼眸直直朝她看过来,接着又看一眼范氏,“这几日让母亲和娘子担心了。”
面对他脸上的温柔笑意,李窈窈不自然地低下头去。即使他现在这样温柔的笑,她竟也全然感觉不到宋时安的影子了,这仿佛是独属于他的另一面。
范氏对“儿子”突然回来虽然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高兴,她忍不住关问,“宿在书院还习惯吧?”
“习惯。”
李云鸷答道。
“习惯就好。那以后还要留宿吗?”
“不一定。兴许会。”
“那行吧。学业要紧。既回来了,便赶紧歇着去吧。”
李云鸷朝范氏微微颔首便进了房,李窈窈亦跟在他身后。
待关了门,她便禁不住疑惑问,“兄长,朝堂的事处理好了吗?”
他之前说大理寺接了一桩棘手的案子,该是与储位之争有关吧?下午在李府时,听雷平说最近朝堂出事,还以为他至少近一段时间都回不来,今晚却突然回来了,莫非这么快事情就平息了?
“没有。”他简短答。
“那兄长为何突然回来了?”
她一双水眸大方望着他,今晚她洗了头发,这会儿一头及腰长发正顺溜的披在脑后,脂粉未施的光洁脸蛋在暖黄的光线下似笼着一层圣洁的朦胧光晕。
青年深潭般的眸子不自觉漾起点点涟漪,他转身往床边走去,背对着她道:
“自然是想回来就回来了。”
李窈窈:“……”
每次跟他说话总说不上三句就能被堵死。
“那兄长早些休息。”
说完就走去箱柜前把被子拿了出来。
站在床帏边的青年侧过身来斜目瞥着她,“司天监的人说了,九月望日将有血月出现。”
正铺床的李窈窈转过脸看向他,向他展露一个微笑,“白天在府中时,夫君已经跟我说了。”
床边青年不再多言,冷眼瞥一眼那个正直身揪着被子抖罗的秀丽背影,一头如瀑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于纤柔肩背上不断摆动,黑亮如缎,顺滑如丝。
夜色渐沉,随着屋里灯光甫然一灭,静谧无声,只余外头更夫“咚—咚,咚”的三声打更声,更夫特意拖长的声音于夜空中回旋——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随着更夫的梆子声敲过第五遍后,外头的街巷开始渐起声响,车轮压过路面的轱辘声,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晨声鼎沸,李窈窈睁开眼睛的第一眼,便下意识地往床边看去,见床帏依然紧闭着,便快速起了身将被褥收去。
待李云鸷起来后一家人一起吃了早饭,范氏便叮嘱“儿子”,“以后若晚上不回来,就让姜荣捎个信到家里来,别害我和窈娘整夜盼着。”
李窈窈:“……”
她没盼。
“知道了母亲。”
立于门边的青年身姿挺如松柏,面上浮出一丝浅显笑意,在脚步跨出去时,目光却一下朝她望了过来,她只好朝他微笑,“夫君慢走。”
李云鸷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出了门,与姜荣俩人翻身上马而去。
范氏看着有如变性了的“儿子”心里直叹气,他对窈娘也太不上心了。当初明明是他自己哭着喊着非要娶回来的,现在如愿以偿了,却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难不成她这“儿子”是个喜新厌旧的,这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若真是如此,他哪天敢负了窈娘,她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李云鸷和姜荣走后,李窈窈和小蛮也随后出门去了衣香阁。这段时间正是换季之时,因此铺里的生意比平常要好上许多,苏玫过来的时候李窈窈都没多少时间陪她说话,直到临近傍晚把最后一位顾客送走后,俩人才能坐下来好好聊天。
苏玫苦着脸抱怨道:
“最近朝堂不太平,我爹爹称病在家,他闲下来了就整日盯着我,一会儿让我习规矩,一会儿让我练字,稍做得不好就打我手心。唉,这日子没法过了。”
一旁的小蛮和徐三娘忍俊不禁。
这苏姑娘就是一头自由奔放的小野马,却活生生被拘在了侯门大户里。
李窈窈这会儿却没把心思放在苏玫被严父管教之事上,因从李云鸷那里知道了一点关于朝堂的事情,便忍不住好奇道:
“朝堂怎么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