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与谢霁
宫中无后,芝兰贵妃集万千荣宠于一身,她出身民间,并无母家撑腰,做到如今这个位置,想来是个狠角色。
“太医正在给贵妃娘娘请脉,陆夫人请在此静候。”
萧芜顶着毒辣的日头,在门口等候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忽然帘子一掀,并非太医出来,而是宫女唤她进去。
“陆夫人,诊疗还需一阵子,贵妃唤你进去等。”宫女恭敬道,令人分不清刚刚的暴晒是否是在有意刁难。
药香浓郁,萧芜一点也不讨厌,反而感到亲切,来凡间这么些日子她都没有摸过炼药炉,这会子还有些想念。
她跟着宫女,隔着屏风站定。
那边隐隐绰绰看不清楚,只知道有两个人。宫女退下,只留萧芜。
屏风另一面的声音一起,萧芜被酥麻了半边身子。
“听闻陆府新妇美若天仙,今日,本宫终于见到了。”
话锋一转,娇媚中透着狠戾:“隔着屏风看得不痛快,劳烦陆夫人上前几步。”
萧芜有心推拒:“太医在为贵妃诊疗,臣妇贸然打扰恐失了礼仪。”
“呵呵。”贵妃笑起来,语调婉转,多了天真烂漫之意:“礼仪?白濯,既然你和陆夫人都是这般重礼之人,为何她出嫁前你二人还有过......?”
低低的男声压抑着:“娘娘说笑了,莫坏了陆夫人清誉。”
萧芜再也站不住,里面的是白濯!她紧着两步越过屏风,眼前景象让她身体晃了一晃。
那样清风霁月,永远应该都站在高位的白濯,此刻跪在地上,衣裳大开,背上插满了针。
而明媚女子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点着蜡,烛火上的针来回烤着,被白皙的手握着闪着寒光。
萧芜脖子被扼住了一般,她再不敢向前一步,艰难开口:“贵妃,谢太医,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白濯,你的表妹心疼你了。”贵妃说着,却毫不手软,滚烫的针尖又没入白濯的肌肤,“快告诉她,你是不是心甘情愿的?甚至还甘之如饴呢。”
萧芜竟是哭了,泪滚出来砸在地上,正在白濯面前,他恍若未见,垂着头:“我是自愿,表妹无需挂心。”
“行了,看不惯你们这郎情妾意,不如陆夫人帮谢太医除针吧。”
贵妃站起来,走远两步,仿佛是给他们腾位置,一双眼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
萧芜慢慢走近,她感受到白濯的痛苦与苍白。这针扎的毫无章法,像是专为折磨人的。她小心翼翼地触摸一根,想要拔起来。
“陆夫人勿动。”手下的背震动,白濯竟然出声制止了,“不需要。”
他明明忍着剧痛,却像无事发生,自顾自拉起衣袍,缓慢站起来。
贵妃极其满意:“陆夫人,听清楚了么?他,不需要。”
萧芜毫不示弱地看向贵妃,一霎那的狠意竟然让贵妃都心跳漏了半拍。
贵妃很快稳住,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悠悠开口:“此番叫夫人过来,是惦念夫人的身子。”
“听闻夫人大病一场,不久前才痊愈。皇上时刻记挂将军安危,陆将军是朝廷中流砥柱,他的亲眷衣食住行自然也不能有差池。谢太医便为陆夫人看看吧。”
白濯完全听贵妃的话,隔着帕子,他的手指搭上萧芜的手腕。萧芜看着烛火出神。
“无碍。”
“那便好,还有一桩事——”贵妃道,“陆将军的妹妹已经从西北接回来,皇上爱屋及乌,特下令封其为公主,封号明珠,赐名——希和。”
“什么!”萧芜震惊,陆悠是希和,希和是明珠!骨瘦如柴只剩皮的妹妹,竟然是希和,她这前半生过得再糟糕不过,而后半生——
贵妃一面添香一面道:“南边战事起,皇上不愿再劳命伤财,苦了天下百姓。现下三位公主中,明辰公主已有驸马,明阳公主才是总角孩童,明珠公主年岁刚好,嫁与南州王不失为一桩美谈。哦,那南州王今年刚过四十,算算不过比陆珩将军大了一点,年岁大会疼人,想来陆夫人深有体会,一定不会反对。”
“陆夫人,别忘了回去劝劝陆将军。否则皇上发起怒来本宫也没法子,到时候陆夫人有什么不测,陆将军也不好过,对不对。”
贵妃送客。
白濯晚了萧芜几步出来。
真正当朝思暮想的脸顿时出现在眼前,萧芜却不知道说什么,从贵妃的寝宫到宫门这一段距离,很是煎熬。
“表哥。”萧芜看着白濯的侧脸,“你为何这般,任她摆布。”
萧芜看着白濯的肩背,谁能想到他终日承受着扎针之痛。
“赎罪。”白濯只说了这两个字。
他停了口,目光对上了十几米开外的男人,不知不觉已经在宫门口。
宫门外那人英姿挺拔,肃穆清朗;宫门内的他不遑多让,芝兰玉树。
“陆夫人,你已有了身孕。”白濯近乎挨着萧芜耳边道,说完提着药箱,匆匆走了。
萧芜自然也看到了陆珩,她微不可察地摸了摸腹部,心情复杂,走上去:“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