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崔逸看着眼睛都瞪圆了:“这几个人又是从哪里来的?刚才我带着人巡了好几圈,我还以为就带了一个侍卫呢!”
崔照棠应付这一阵子早就累了,懒懒道:“谢家族长出门怎么可能只带一个人,他们只怕早就把院子里找遍了,没找到人,索性现身,不过是震慑我们罢了。”
崔逸嘿嘿笑道:“到底是五姐机智,咱们怎么可能应付谢十三那个老狐狸,来一招釜底抽薪,祸水东引,剩下的就让大哥去发愁吧!”
崔照棠哼了一声:“出了这样的事,你以为咱俩就能脱身?一个看管不力的罪名就是现成的,先想好回去后怎么受罚吧!”
崔逸哀嚎一声,被崔照棠踢了一脚:“去看看那几位小祖宗怎么样了?”
崔逸垂头丧气道:“都在娆儿房里,我拦着不叫去,看崔妙把我掐的。”他伸出胳膊,给崔照棠看胳膊上的一片红肿。
崔照棠幸灾乐祸:“活该!”
崔逸见她心情不错,小心翼翼道:“五姐,娆儿只是推了我一下,没必要打五十戒尺吧!”
崔照棠瞥她一眼:“崔娆推了你,我罚她五十戒尺,崔妙掐你,我却不罚,你是觉得我对崔娆太严厉?”
崔逸小声嘟囔:“娆儿即便要做典范,也不该这么严厉。”
崔照棠淡淡道:“若是只有自家人在也就罢了,可崔娆是为了一个外人推你,可见在她心里那个谢如松比你这个六叔还重要,我罚的不是她推了你,而是她吃里扒外,亲疏不分!”
崔逸叹了口气,又恨恨道:“这死丫头,我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那个谢如松好上了,瞒得这么紧,亏我这么疼她!”
崔照棠也觉得纳闷,她和崔娆不说形影不离,也算得上朝夕相处了,连她都不知道两个人什么时候有的交集!
崔照棠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心里不安,谢家人好打发,可崔娆是个倔强的,倘若哭闹着要嫁给谢如松,依照大哥那个疼女儿的性子,保不齐就要答应,否则还真一根绳子勒死她不成?可她刚才还在谢峻面前言之凿凿说两家绝不会结亲,到时候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
一想到这儿崔照棠就有些坐不住了,道:“我先去问问崔娆,倘若她真的认准了谢如松,还得传信给大哥,让他早做准备才好。”
可崔照棠忙了大半夜,又是担心崔娆又是费心与谢十三周旋,精神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突然猛地站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
崔逸见她身形一晃,脸色也变了,赶忙扶住,又喊丫头进来,把崔照棠扶到床上躺下:“五姐,你的身体劳累不得,赶紧休息吧,天大的事明日再说。”
崔照棠却不肯,道:“从这儿到金陵不过是一日的脚程,咱们若是送信晚了,大哥与那谢十三周旋起来岂不是要吃亏?”
崔逸却摸着头嘿嘿一笑,这才小声道:“我压根没把谢如松送走,而是叫一个侍卫扮成谢如松被抬走的,谢家即便快马加鞭的追,也追不到。”
崔照棠瞪大了眼睛,不防这个堂弟竟也机灵了一回,可想想又觉得不对:“你把人藏在哪儿了?他们竟然没有搜到?”
崔逸小声道:“妙儿不是跟她两个姐姐睡在一处么,我想着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便把谢如松送到她的房间,捆了塞进被子里,谢家的人就是再有本事,也想不到这一层。”
崔照棠点了他一下:“属你机灵,那你把崔娆带过来吧,我在这里审她。”
崔逸见劝不住她,无奈,只得从命。
崔娆已经换了一身衣衫,虽然眼睛红肿,但乍一看,还是那个端庄温婉的崔家大小姐只是手上挨了五十戒尺,如今手上包裹的严严实实。
她看到崔照棠抱着汤婆子躺在床上,又看到崔逸眼里满是血丝,浑身脏污也没来得及换衣服,终于觉得内疚,低着头跪在了床边。
崔照棠温声道:“此时也没有外人,我和你六叔的性格你也清楚,有什么话大可以说出来,你是崔家大小姐,全家疼了你这么久,也没有逼着你去为家族赴汤蹈火,你却突然闹出这个阵仗来,我想知道是为什么。”
崔娆哽咽道:“姑姑,六叔,是我对不住你们,对不住崔家。”
崔照棠道:“这么说,你是认准谢如松了?他就这么好?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日久生情不太可能,难道是一见钟情?他难道比崔琅还要好看?”
崔琅是崔家八少爷,只有十七岁,却是公认的金陵第一美男子。
崔娆破涕而笑:“姑姑,我又不是看脸的。”
崔照棠却叹气:“谢如松的才名我也是听过的,可他是谢巍的儿子,谢巍是侍妾所生的庶子,你若成了他的儿媳妇,将来被人耻笑时,你又当如何?别人可不会说你重情重义,只会说你自甘堕落!”
“再者说,崔家与谢家的旧事你也清楚,你若是嫁给了谢如松,岂不是让我们崔家人在谢家人面前低下了头?岂不是要让列祖列宗蒙羞?”
“家族无事,女子便只需要享受宠爱,倘若有事,最容易被牺牲的,也是女子……崔娆,我不希望你将来成为被牺牲的那个。谢家寡恩而重利,实在不是你的归宿!”
崔照棠神色认真,看着面前千娇百媚的侄女,一字一句分析给她听。
崔娆却抬头看向了她:“姑姑,你一直不嫁人,也是不想陷入这样的境地么?”
崔照棠一愣,随即拍了她一下:“长辈的事少问,管好你自己!“避开了这个话题。
崔娆嘟起嘴来,想要撒娇,被崔照棠一瞪,立时不敢了,纠结了好一会才道:“我与谢如松并没有私情,只是合作。”
她一语惊住了两个人,崔照棠猛地坐了起来,一直沉默的崔逸也瞪大了眼睛。
崔娆的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道:“我的一个朋友——陆家三小姐,她的表姐是裴氏嫡女,也是郭太后的外甥女,她经常出入宫廷,无意中透露,郭太后想要选崔家嫡长女为后,我很害怕……恰巧谢如松向我示爱,我就顺水推舟……”
崔照棠气的狠狠给了崔娆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在她背上:“死丫头!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瞒着!”
崔娆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我害怕呀……我怕家里会因为抗旨而获罪,更怕家里逼着我去……”
崔娆从小学的便是以家族为重,即便她贵为崔家大小姐,也知道自己在整个崔氏家族面前也是十分渺小的,她既怕连累家族,更怕一直信赖依靠的家人会为了顾全大局而逼她入宫,她到底也是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才想着凭借自己的力量解决这件事。
崔娆一行哭一行说,把自己如何利用谢如松,又如何说服丫头嬷嬷帮忙,甚至还贿赂了一个负责守卫的侍卫,与谢如松里应外合逃走的事交代的清清楚楚。
“谢如松说,只要我们跑了,两家为了名声,一定会定下亲事,到时候我就安全了,我嫁去谢家,我的身份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支持,倘若我喜欢在谢家,他就好好待我,倘若我不喜欢,等风头过了,他便制造一个自己的错处让我与他和离……”
崔照棠怒极反笑:“你就这么相信他说的话?不怕他把你卖了?”
崔逸也是气急,难得的说了重话:“你是没脑子么?男人的话有几句能信?他分明是觊觎你,等到你嫁过去了,他再耍赖,对你图谋不轨,到时有了夫妻的名头,一切名正言顺,你又当如何!”
“更何况圣上已经四十了,我们崔家是失心疯了才会把你嫁过去,你就没长脑子好好想想?”
崔照棠快要气死了,想要起身狠狠揍她一顿,可一起来就头晕,只捂着额头,手指点着崔娆,气得说不出话来。
“姑姑,我真的知道错了……”崔娆像是贪玩迷路终于被找回家的孩子一般,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崔逸到底心软,看着向来端庄温婉的侄女哭的泪人一般,她心里压了这么多事,却不敢和家里人说,一定很痛苦。崔逸的眼圈也红了,看向了崔照棠:“五姐……”
崔照棠怒气上来,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缓了好一会才道:“崔娆你闭嘴!崔逸去把谢如松放了,别捆着他了,他既然与崔娆没有私情,到底也是谢家的长孙,不可怠慢,先派两个俏丽的丫头服侍,看他什么反应。”
崔逸见崔照棠发话,知道她是缓过了怒气,开始着手处理这事,看来崔娆又逃过一劫,于是欢快的应了一声,去找谢如松了。
崔照棠看着哭了好一会却依旧跪在地上一动没动的崔娆,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是如何隔着纱帐发现睡在里头的人是彤儿而不是你吗?”
崔娆一怔,缓缓摇头。
崔照棠自嘲道:“那是因为崔家把你教的太好了,礼仪规矩,一板一眼,都刻到了骨子里,你睡觉从来是规规矩矩的平躺着,从不侧卧,而彤儿许是心虚,那晚竟侧着身体背对着我,我这才发现了不对。”
崔娆满怀好奇道:“若是彤儿也平躺着身子睡,姑姑是不是就发现不了了。”
崔照棠白了她一眼:“她若平躺,我便能一下子看到她的脸,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你祖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看好你们,不确定你们一个个的是否安全,我怎么可能安心合眼去睡觉。你可知你六叔,他当值的时候彻夜不睡,守卫你们,即便不当值,也一夜起来好几趟,说起来这天下刚太平也没有几日,他生怕有不知死活的贼人来犯,他可是最爱喝酒的,这一个月你可见他喝过一滴酒?”
“崔娆,你要记住,一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要长久的平安富贵,不是依靠哪一个人来获取富贵,也不是依靠哪一个人来保得平安,大家各司其职,各行其是,团结一心,才能把家族长久的延续下去,如今你们还小,家里自然竭力疼爱你们,保护你们,等到你们嫁了人,嫁到了另一个家族,延续了新的血脉,建立新的姻亲与联系,那时候,才是你们回报家族的时候。”
“这次你早早知道了郭太后的心思,是因为你与陆家三小姐的交情,她能把事情告诉你,可见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回去后记得准备一份大礼,不是为你,而是替崔家谢谢她。而你若是早早把这个消息告诉家里,家里也会提前应对,又何必弄出这样的闹剧?”
崔娆低下了头:“我试探过母亲的口风,母亲说如今崔家只有祖父在朝为官,祖父又年事已高,若是我们家与皇家结亲,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即便圣上年龄大一些,为了家族利益,有所牺牲也是难免的。”
崔照棠冷笑,看着崔娆像是不知情的样子,本不想多说,但念头一转,还是道:“圣上选后的事情,其实你母亲还有你祖母早就知道了,陆三小姐听说的大概是郭太后相中了崔氏嫡长女,于是便下意识的以为是你,事实上,郭太后看中的人,是我。”
崔娆大吃一惊,猛地抬头看向姑姑。
“崔娆,你是不是忘了,虽然我出生的晚,可在我这一辈,我也是崔氏嫡长女,而且是唯一的嫡女,你母亲嘴里所说的为了家族利益可以牺牲个人的那个人选,其实是我!”
就连刚才的谢峻似乎也忘了,其实她才是崔氏族长名正言顺的嫡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