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政公司的?
《03D号楼的最后一个冬天》/灵灯
Chapter 1
*
2023年9月,五月天在南京召开“好好好想见到你”演唱会。
点歌环节,主唱阿信在台上说:“从台北飞到南京其实不远,也就那么一两个小时,但是,再回到这里真的花了一千多天,这一步一步,都是那么难能可贵——我想为你们点一首《步步》。”
话音刚落,台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尖叫声和掌声。
音乐声缓缓流淌而出。
“空无一人的大街
闯入无人婚纱店
为你披上雪白誓言
世界已灰飞烟灭
而爱矗立高楼间
……”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太阳很好的午后,回到了那个陈旧的小诊所里。
那时,他的世界早就灰飞烟灭了。
然后,她出现了。
*
十月一号晚七点的北港高铁站,人山人海。
苏蕴和拖着两个行李箱,艰难地从或换乘或出站的人群中挤出来,在有些发凉的晚风中等待着出租车。
尽管来北港并不是苏蕴和的临时起意,但飞机票在刹那间一抢而空也是她万万没想到的。高铁更是她几经换乘,甚至还绕了些远路才终于到达的。
等待出租车的队形呈s状,苏蕴和注意到排队的人,要么是朋友,要么是家人,要么是情侣,几乎就没有独自出行的。
她裹了裹衣服,有些瑟缩。
饶是知道北港降温快,也没想到才十月份寒意就这么明显了。
候车的队伍如龟般缓慢挪动,苏蕴和等得快要打瞌睡。
一个半小时后,苏蕴和终于站在了芷江公寓的门口。
迎面是高度适中的精致楼房,外型结构错落有致,最上面的两层平台是露台和游泳池。
顺着电梯上到二楼,正要低头推行李,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她抬头。
来人一身黑衣灰裤,领口稍有些乱,眼睑下方残存着浓浓的倦意,脑袋耷拉着,看向她的眼神冷漠又疏离。
“你好。”
她朝对面站着的人笑笑,试图用这种礼貌性的语气和动作提醒对方稍稍站开一点,不然她的行李没法出去。
然而对面的人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半天没动。
“你好,请让一下。”苏蕴和再度开口。
这一次,对面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他微微侧过身,来了一句:“家政公司的?”
苏蕴和:???
虽然今天因为要赶路我稍微穿得休闲了那么一点点,但也不至于让你误会这么深吧?!而且哪个家政公司拎着两个大行李箱上门?是准备给你家偷了是吗?
苏蕴和假笑瞬间上脸,阴阳怪气:“您呢?搬家公司的吗?”
祁昭隐匿在稍长额发里的眉毛因为这句话微微上扬。
苏蕴和却已经在这空档钻了出来,后知后觉发现这男人好像是她的邻居。
毕竟一层楼一共就两间住户。
她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实在是有些草率不过脑子了。
虽然这是高档公寓,但也没法保证里面住的都是正常人啊。万一眼前这位就是什么个什么,她刚刚岂不是已经惹怒了他?
想到这,苏蕴和又堆起了温柔的笑,“那个,你是住对面的吧?我是你的新邻居,今天刚到,以后……”
她笑起来时眼神澄澈,嘴角梨涡浅浅,面容韶秀清雅。
怎么看怎么友好。
但……
“你走错了。”祁昭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眼神冷冰冰的。
“啊?”苏蕴和止住了笑,因为他这句话连忙又看了看门牌号,再三确认后又望向祁昭,“没错啊,是3D06啊。”
祁昭扫了一眼她手机,淡淡道:“你可能把O看成了D。”
尽管苏蕴和认为这种可能性简直比北港冬天的气温还要低,但她也还是在手机上反复而又认真地看了几眼。
她甚至把手机拿给祁昭看。
“没有啊,就是3D06啊,你为什么觉得我走错了?”
祁昭本来想着这人真是眼瞎得可以,但当他的眼神挪到她手机上的信息后,他觉得自己可能也瞎了。
上面赫然写着“3D06”。
白屏背景,黑色字体。
清清楚楚。
“这人谁?”
苏蕴和脖子一缩,眉毛皱得比祁昭还厉害。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该问的话吗?
她眼里的戒备没一点防范地传递给了祁昭。
但祁昭并不在意,他现在只想搞清楚为什么这人住的会是他这栋楼。
“你……”
突兀的手机铃声乍然响起,打断祁昭的问话和苏蕴和的惊恐。
祁昭拿出手机,是徐子君。
“喂,你怎么还没到?这都晚了快半个小时了,要我去接你吗?”
祁昭抬手按按钮,走进电梯里,头垂着和对面讲话:“不用,马上到了。”
电梯门很快合上,缓缓下降。
整个过程祁昭没再看苏蕴和一眼。
苏蕴和长呼了口气,放心了。
屋子的密码是原始密码六个零,苏蕴和进去后第一件事就是输入指纹改密码。
她没多想,下意识就输入了130717。
她其实对数字或者某些日子都没有很深刻的印象,只是下意识规避掉安全系数过低的自己生日后,她想到的就是这串数字。
尽管这一天的高铁苏蕴和有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但她此刻还是疲惫不堪。
进了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卧室。
一共有三间卧室,面积都大差不差,苏蕴和纠结症犯了,在三个房间中犹疑不定,最终还是选定一间估测接收日照时间最长的房间。
东西很多,她没急着收拾,只先把床铺好,又去洗漱了一番,最后趴在床上查看北港的交通线路。
她此行来北港,说是旅游也行,说是生活也没错。
她是那种不适合结伴旅行的人,虽然很贴心很面面俱到,但她对旅游不做任何规划,绝对没有什么是她必须要打卡的地方。她只是随便找一条路,然后一直顺着逛下去。
虽然说拿几个月来玩北港有点夸张了,但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单纯物理意义上的大,还是其内容魅力上的大,北港都绝对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城市。
就像所有小朋友小时候都会喊“我要考清华北大”一样,苏蕴和也从小就对北港有着莫名的向往。
谁还没幻想过穿着职业西装裙,脚踩恨天高,捧着咖啡出入高楼大厦的白领生活呢?
只是,那只是幻想而已。
苏蕴和小给自己定的目标学校就是本市的卿城大学。
犹记得那会的班主任老刘还特意找她谈话,希望她能再加油加油抓把劲,给学校出个清北,或是考去北港大也是很不错的。
但被苏蕴和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老师,我不想考清北,卿大就已经很好了。《周易》云‘过满则亏’,清北我负荷不了,我就想考个卿大,有事没事还能回家帮我爸妈摘摘茶叶煮煮茶,好得很。”
老刘想起她家那个大的够他们全校同学去春游的茶庄,缄口无言了。
其实以他这个学生的能力和人品,无论清北复交还是北港大,都不过是一个选择罢了,她到哪都能发光。
在卿城读完大学,她又理所当然地进入卿城一群重点公立高中教学,被临时任命为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她以为她会一辈子留在卿城,留在家人身边。
那是她的使命。
但是,在生命的弥留之际,她还是来到了北港。
*
北港十月的夜晚,已经有了些许不容忽视的凉意。一路过去,各种叫不上名的树都开始窸窸窣窣飘树叶,昏黄路灯照着,影影绰绰的。
祁昭垂着头朝远处的大楼走去,模模糊糊间,他看见徐子君在华灯闪烁里等着。
“这两天降温降得厉害,你就穿这么点?”
徐子君扯了扯祁昭身上那件不加绒不加毛的单薄的卫衣,替他冷得慌。
祁昭拉过卫衣帽,摇了摇头:“没感觉。”
徐子君非要横过手揽着他肩,“那我冷,你抱抱我。”
“毛病。”祁昭嗤道,避开他的怀抱。
今晚就只有他们两人吃饭,徐子君订了个包厢,包厢装修风格呈暖色系,甚至还夸张地开了暖气。
祁昭觉得浮夸:“你这怎么搞得比我还虚?”
徐子君嘿嘿笑,拿起平板点菜,还不忘问祁昭一嘴:“有什么想吃的没?”
祁昭摇头,“你点就行。”
菜一样一样端上来,有西芹炒虾仁腰果、话梅土豆烧排骨、香辣炒蟹、蒜蓉油麦菜、浇汁豆腐以及板栗南瓜玉米汁。
照徐子君的想法来说,酒其实是没必要每天都喝的,尤其祁昭还一喝起来就是个烂醉。但他也知道祁昭这个脾性,酒完全就是他的生命之源,不喝酒还不如让他去死。
徐子君摇了半天头,见劝不动,就又问他:“晚上打牌吗?我再喊两个人过来?”
“打啊。”祁昭专心吃着饭。
“行,我现在喊人。诶王宇是不是走了?好几天没见到他人了。”
“嗯,他家里有点事。”
徐子君给祁昭盛了个小碗的玉米汁,问道:“那你那楼没人看着了?能行吗?”
祁昭没接玉米汁,摇摇头,正要说没事时,却突然想起来什么。
他掀起眼皮多看了两眼徐子君。
徐子君立即察觉出不对劲,问:“怎么?”
“没什么,”祁昭仰头喝了点酒,“碰到点怪事。”
徐子君倒觉得新奇了,顺着他的话茬子问:“怎么个怪法?”
祁昭又不说了,只剩摇头。
过了一会,徐子君叫的那两个人过来了。玩到十一点,其中一个人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了,走出去接了大概几分钟,再进来时说有事要先走了。
祁昭坐着摸了几个麻将,没吱声。
两人走之后,徐子君拿上外套,过来喊他:“走呗,回去吧。”
祁昭扔了麻将,站起来和徐子君一起出门。
电梯上红色的楼层数极快地变动着,祁昭盯着,突然开口:“一次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