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老者神情思索,片刻后才问:“娘子的糖画能立起来?那娘子明日可还来么?我想不出来会是何情形,想亲眼看上一看。”
姚姜摇头:“对不住,备下糖已用尽,再备各色糖需要时刻,明日不能来了。”
“备糖需要多少日子?十日可够?”老者微笑:“在下想请娘子画一幅二十两银子的糖画。”
姚姜看了看四周:“房舍与风景得在清静处慢慢画来,此间太吵闹,画不了这样的糖画。”
老者眸光一闪:“娘子这话可是托词?”
姚姜摇头:“绝非托词。先生想看,我也愿意画,但此处喧闹画不了二十两银子的糖画。待备好了糖,我会请先生来看,请问先生尊姓,居于何处?”
老者点头:“我姓刘名浩帆,还未请教娘子尊姓?”
姚姜:“我姓姚名姜,见过刘先生。”
“姚娘子,”刘浩帆拱了拱手:“我住在四方客馆,你备好了糖料便到客馆来知会我。”
回到家中用过晚饭,田二夫妇在前院歇下,刘璃打着哈欠回了厢房。
姚姜疲惫之极,早早倒在床上睡去。
半夜,她醒来起身喝了口冷茶,又进入了系统空间。
浏览过空间商城,姚姜找到了非遗榫卯技艺,点击学习。
转眼十日过去,姚姜带着刘璃来到四方客馆。
客馆的伙计听闻她来见刘浩帆,行了个礼:“刘大爷外出了,尊客是想让小的知会还是在此间等候?”
姚姜向客馆门外看了看:“我在那家茶楼等候,刘先生回来后烦你请他到那处相见。”
在茶楼雅间坐下,刘璃给姚姜沏茶:“姐姐只是来此间避风头,风头过后还要回去的,不必这样辛苦。老爷和夫人若知晓了姐姐这样抛头露面可怎么好?”
姚姜看了她片刻:“我们回不去了。家中把我们送到这里改了名字换了身份,便是让我们重新来过。因此连田二夫妇都不知晓端底。用自己的本事赚取银子,我们才能把将来握在手中。”
刘浩帆来到时已近中午,他步入雅间对着姚姜拱手:“姚娘子真是信人,今日是第十一日。”
姚姜带着刘璃行了个礼:“我与先生有约定,必不会让先生失望。”
刘浩帆:“我何时能看姚娘子画二十两银子的糖画?”
姚姜叹了口气,又行了个礼:“对不住先生,我,我没能成功。”
刘浩帆一楞,姚姜向刘璃示意,刘璃将放在桌下的提篮盒提到桌上,打开盒盖,将提篮盒一层层取下放好。
刘浩帆意外,但即刻便走到桌边对着盒中细看。
每一层提篮盒内的木盘上有数幅糖画,刘浩帆看了黑色糖块画为城墙,眉头轻皱,转而看另一个盘中的糖画,画的的双层城楼,一旁的糖片是深青色屋顶,屋瓦齐整,飞檐高翘。
忽然看到城楼门正面画了小小牌匾,上书:朝天门。
他惊异地看向姚姜:“姚娘子,你这画的是钱塘的朝天门?”
刘浩帆托着木盘翻来覆去看了片刻:“你画了这许多糖片,打算如何让它们立起来?”
姚姜:“每一片糖画我都做了榫卯,本想着认真拼搭完,就能立起来。”
刘浩帆看到榫卯接口,连连点头:“这若是拼接起来,竟是放了个小朝天门在我眼前,连梯级都不错!姚娘子的心思手艺都算得上登峰造极!”
姚姜叹息:“只可惜天气太热,不同色泽的糖用料也不同,软脆也相异。我试了许多次,都因糖片变软不能搭建成形,因此没能成功,有负先生期望。”
刘浩帆轻触糖片,果然软且粘手。
他将托盘放回提篮中:“即便不能搭起来,这糖画依旧做到了极致,我很满意。姚娘子看过朝天门能做得差不离,没看过的景致能不能画出来?”
姚姜意外:“先生之意是?”
刘浩帆:“我见过无数美景,只是这些景致姚娘子没见过,而我没有娘子的妙手,只能说出来请娘子估摸着画一画,是否太难?”
见姚姜沉吟,刘浩帆轻叹:“我曾找过许多画师想要画出来,结果都差强人意,丝毫没有我想要的韵味。那日见了姚娘子会细密画法还会画缠枝花纹,才想再次尝试。”
姚姜对着刘璃示意,刘璃将提篮盒的最后一层送到了刘浩帆面前。
这层提盒内的木托盘上有幅糖画,是一扇三连拱门。
拱门有三个圆顶,以方柱支撑连接,当中的拱门高大两侧拱门略低,色泽洁白,通体上都画满了细密的花纹,花纹同为白色,但以青绿细密画法点缀,淡雅之极。
姚姜:“我早年见过的一幅细密画中有这样的拱门。我按当日所见画了这扇门送与先生。画得不对处还请先生见谅。”
刘浩帆惊异之极瞪圆了双眼,看着那片糖画眼圈泛红,片刻后他抬起头来:“这就是我在万里之外常见的拱门!娘子或许真能画出我要的画。”
姚姜:“可现下天太热,我还没找到让糖画不变软,能立起来的法子。”
刘浩帆摇头:“我想再请你画一幅画,画为丹青便可,我看看娘子能否真正画出我要的图画。”
晚间,姚姜让刘璃请了田二夫妇来:“田二哥田二嫂,后日我请要请客,劳烦二位了。”
刘璃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姚姜,田二嫂笑了:“表小姐请的客人有几位,可要在此间用饭?”
姚姜:“仅有一位,是位老人家。不在此间用饭,只饮茶说话,劳烦田二嫂添些茶果点心。”
待田二夫妇回了前院,刘璃开口了:“姐姐,咱们与刘大爷也只是才识得,我有担忧。”
姚姜微笑:“刘大爷居于客馆,不会给我们带来许多烦难。但他或许会是我要找的人。茶楼不是说话处,我才请他来家中说话。”
刘璃意外:“姐姐找他?姐姐从前识得他?我怎么不知晓。”
姚姜微笑:“过后再与你细说。”
两日后,田二去客馆接了刘浩帆到。
刘璃将刘浩帆请入客堂,送上茶水,姚姜已来到。
她将一卷画纸展开:“我按先生前日所说试着画了这画,先生看一看可画得对?”
画上有座石殿宇,门头七层,每一层都画了精细的青碧彩画与轩窗,底座周正,之上每一层都向内收窄。
刘浩帆细看了片刻:“姚娘子丹青可真画得好,仅听了我的讲述就能画成这样,我真没看错人。这画有几处要改,但我那日所说却已经跃然纸上了。这若是能画成糖画,必定成功。”
他看向姚姜:“这纸上的画儿画成糖画片,能画得六七分相似么?”
姚姜:“能画到九分相似。”
刘浩帆大喜:“好极了!我还想多画几幅,都要糖画片,价钱好说。”
姚姜微微一笑:“先生在观音寺外看过我画糖,我画糖之前都要先问送的何人?先生让我按这图样画糖还要画几幅,也必定有缘故,请将缘故说与我。”
“若先生想画的画只有我能帮先生画来,那我应当要知晓送与何人,这人与先生有何渊源,喜好为何。知晓了这些才能画得好。这许多在茶楼不便细说,我才请您到我家中来。此间无人打扰,先生尽可放心说话。”
刘浩帆思索了一阵:“姚娘子可听过巴比伦?”
姚姜一怔,看了刘浩帆片刻才谨慎回答:“不曾听过。”
刘浩帆叹了口气:“可惜。我曾去过巴比伦。从前那里有座空中花园,后来被毁去只留遗迹。我亲自去到过那方,后来我想将这空中花园画出来,找了许多擅长丹青之辈都未能如愿。”
姚姜黛眉轻颦:“先生想让我画这空中花园,那画为丹青便好。糖画虽美,却只能昙花一现,不能久存。”
刘浩帆看了她片刻:“姚娘子所言不错,但若是能画为糖画于我却有大用处。”
姚姜想了想:“一定要画为糖画,那便是会有孩童分食。可在我看来,孩童更喜欢飞禽走兽花鸟虫鱼,他们可看不懂先生的深意。”
刘浩帆点头:“姚娘子聪慧,这空中花园自然是画给想看的人看。这是我一位忘年交的约定。只是到那时会有许多孩童,因此能画为糖画最好。”
刘浩帆:“钱塘有位公子,自幼便立志要行遍天下。他见过无数飘洋过海的波斯商人,听他们讲述过大周之外的异域,很是向往。因我曾随商队去过万里之外,我们识得后便一见如故。他无数次向往我见过的世界,向我说过想要去往。我也视他为知己,因此我们约定:我再去往万里之外时带他同去。”
“万里之行生死一线,并非说走便能走。但前年这位公子游览名山时不慎自山上摔下,虽救回了性命,却再也不能行走,他的梦想化为泡影,从此心中郁郁。而我因年纪渐老经不起路上的辛苦与风霜,不能再去向异域,那些奇异美景连我也不能得见了。”
他叹了口气:“那日我在观音寺外看到娘子的糖画奇异美丽,心中激动,以为娘子没能去过,但家中或许有人去到过,能攀个交情。虽说未能如我所想,却意外发现娘子神乎其技的丹青或许能帮我个大忙。”
姚姜想了想:“糖画的美丽或许更让孩童的喜欢,这位公子见多识广,未必能因此缓解心中愁郁,我还有更好的法子。只是我须得问一问这位公子的情形,知晓得越多,才能做得越好。”
刘浩帆沉默了一阵:“他姓杜,是钱塘丝绸行会首领的长子。”
他说完这话便不言语,姚姜等了等才问:“杜公子会成为将来的丝绸行会首领么?他这样的身份,即便不成为首领,也应当会是行会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刘浩帆轻轻点头:“姚娘子当真冰雪聪明。杜公子自小就跟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与各国商人打交道得心应手,杜家又用心栽培过,迟早会是行会中的要紧人物;我虽不再去万里之外了,但想在此间做些营生,自然要设法安慰他的心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