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5
“小苹的房间有好大一个书柜，zhuang满了好多书！有tong话书，有小人书，还有一本超极厚的《水许传》，好ku啊！小苹说那本书是讲好多男人的故事，一听就很吵的样子！臭臭的，xiang爸爸一样。
但是小苹有牛奶的味道。”
——《杏杏幼稚园识字录》
而另一边，张虹骑着自行车往医院赶，在几个红绿灯跳的间隙思考着陈秀兰早上那番提议的可行性，耐不住性子，一到医院一换上护士服就开始忙个不停，只趁着轮班换值的休息间隙连忙给宋清平打了个电话告知了这件事。
两人一合计，感觉确实可以的。
周文才因公殉职，只留陈秀兰和周霁年孤儿寡母两人。
她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他们街坊领居的平时也是能搭把手帮忙就搭把手。
而张虹作为护士也总有轮值夜班的时候，宋清平身为公务员出差开会进修也是常态，他们两不能保证能够全天候地照顾宋杳，把她一会儿丢到外婆家，一会儿丢到奶奶家都是常态。
再说了，陈秀兰可是淮市实验中学出了名的语文名师，把杏杏给陈秀兰带，他们小两口也放心。
小苹性子静，而杏杏皮得不得了，把他们两凑在一起或许真能中和一下两个人的性格；小朋友嘛，多个玩伴总是好的。
于是张虹当天晚上下班去小太阳幼儿园接完宋杳后，并没有急着直接回家，而是骑着自行车载着哗啦啦话说个不停的宋杳直奔菜市场。
逛逛那个小店，再跑跑这个摊位，张虹两手提得满满的，今明两天的菜都一口气买齐。
然后她又牵着宋杳晃到了菜市场门口零食小卖部中，数了数钱包里的钱，不顾宋杳在星球杯和丽丽薯片前流连的目光，径直提了一箱纯牛奶去结账。
紧紧将嘴抿成一个等待转机的破折号，宋杳拽着张虹的衣摆，恋恋不舍地与她的星球杯和薯片道别，一双杏眼是泡在水池中毛巾，好像用力眨一眨就会拧出水来。
真是受不了宋杳随时随地都那么充沛的感情，刚见面不到一分钟的零食在她面前好像都成为了失散多年的亲朋好友。
重重叹气，张虹还是心软地给宋杳买了两个星球杯，递进她手里，认真嘱咐着：“一个给你吃，另一个等一下去陈阿姨家，你要记得分给小苹哥哥！”
宋杳捧着两杯星球杯，好心情一下就被点亮，眼睛笑成一道桥，乘着很多快乐的情绪。
但听见张虹话里的那句“小苹哥哥”，她还是忍不住郁闷了一下。
明明他们的生日折着手指数，才不过差了不到一百天，为什么她就得喊“哥哥”啊！
宋杳闷闷不乐地坐在张虹自行车后座，傍晚霓虹色的风将她的小辫子吹乱，她伸手拨了拨头发，继续低头认真舀着她的星球杯。
吭哧吭哧骑着自行车，张虹忍不住开口试探性地询问：“杏杏，你喜欢小苹哥哥吗？”
下意识地想赌气硬梆梆地回复一句“不喜欢”，可宋杳糊满代可可脂巧克力的嘴巴里却忽然泛起青苹果牛奶的清甜，将那一句“不喜欢”堵在了喉咙口。
“喜欢。”宋杳语气闷闷地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喜欢他的理由吧！
宋杳转着她的小脑瓜，尝试自己说服自己。
除了需要不情不愿地唤他一声“哥哥”；除了老是被爸爸妈妈念叨要跟他学习；除了幼儿园美美老师给他贴的小红花总是比自己多……
好像除了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周霁年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她讨厌的理由。
而且陈阿姨对她那么好，老是偷偷给她塞妈妈不给她买的糖果、饼干和巧克力，还经常送她小人书看呢！
再说了……早上那瓶青苹果味早餐奶真的很好喝！
宋杳抿抿嘴，在满嘴巧克力的醇香中回忆青苹果牛奶甜甜的滋味。
闭上眼，感受晚风轻吻脸庞的温柔，宋杳认真决定，她以后会多喜欢周霁年一点的！
就算是因为青苹果早餐奶！
而张虹才不知道宋杳那颗古灵精怪的小脑瓜在一瞬间能冒出那么多想法，只变着法子哄她：“杏杏，爸爸妈妈还有陈阿姨上班都很忙，可能以后你会经常去楼下找陈阿姨，小苹哥哥也会经常上楼来找你玩，好不好呀？”
“我们家杏杏那么乖，一定可以和小苹哥哥一起好好玩的吧！小苹哥哥如果来我们家，我相信杏杏肯定能当好小主人招待好他的对不对？而且陈阿姨家也有很多书给你看，还有小苹哥哥陪你玩，是不是很幸福呢！”
宋杳的简单脑袋一下就被张虹绕晕了，只不住的点点头，光是想想陈阿姨家满屋子的书，她就莫名感觉到无边的快乐！
而张虹趁着红绿灯偷偷回头，看见宋杳吃得满嘴巧克力印渍的傻乐模样，轻轻松了口气。
在楼下停好车，锁上车锁，把宋杳抱下车并顺便给她擦了擦嘴，张虹一手提着箱牛奶，一手牵着宋杳走上楼。
一、二、三……宋杳边迈着小腿爬着楼梯边默数着台阶。
十九、二十……！
诶怎么就只走了二十四级台阶就停住了呢！
宋杳仰着小脑袋看着张虹，满脸疑惑，她明明数过好几遍了，回家是要数到四十多才能到的！
张虹此刻才没有功夫去理会宋杳的无声疑惑，只先松开牵着她的手，转而抬手敲了敲201的门。
陈秀兰听见敲门声就加快了手上翻炒着空心菜的速度，高声冲着屋内喊了句：“小苹。去帮妈妈开个门！”
周霁年没有任何怨言地迅速放下手里的二十六字母绘本，扑腾扑腾迈着腿就跑过去开门。
踮着脚打开门栓，周霁年打开门，意料之外地看见了楼上的张阿姨和一脸不解的宋杳。
“阿姨。”虽然有点疑惑，但是周霁年还是乖巧地打着招呼，然后扭过头看着宋杳扑扇扑扇的眼，轻身叫了声“杏杏”。
陈秀兰听见门口声响，心里已经估摸到几分了，急忙关火装盘，习惯性洗了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便赶紧跑到门口。
“哎呀，是我们杏杏来啦！”眼神瞥到张虹手里拎的那箱牛奶，陈秀兰对自己早上那个提议已经有七八分把握了，扯着笑，伸手摸了摸宋杳的小辫，然后笑脸相迎地招呼她们进屋。
“陈姐，我们买了箱牛奶给小苹喝，你可要收下！”张虹将手里那箱牛奶递给她。
“哎呀还买啥牛奶！多破费！”陈秀兰连忙推脱。
张虹继续拉扯：“我们杏杏蹭了你那么多书，你还天天投喂她零食，我买箱牛奶算不上什么，后面把杏杏交给你照顾，不知道还得多麻烦你呢！”
陈秀兰一听，一颗心稳稳妥妥地落下，喜笑颜开，对周霁年嘱托道：“小苹，带妹妹去屋里一起看书好不好？舅舅不是给你从国外带了些零食吗，记得要分给妹妹吃哦！”
周霁年点了点头，敏感地看出张虹与陈秀兰之间有事情要商谈的氛围，主动上前牵起宋杳的手，对她说：“去我房间玩好不好？”附带一个笑。
宋杳攥紧了手心里的那一枚星球杯，下意识望了望张虹，看见她点头后才赶兴高采烈地跟着周霁年跑进他的房间。
她知道，他的房间有好多书！
周霁年被宋杳拽着走，总感觉手里牵的是一朵云，又像是一团棉花糖，表姐上次喂他的甜津津的云朵棉花糖。
“喏。”
宋杳朝他摊开手心，一枚被她攥得融融的星球杯躺在温热云朵中，降落在他面前。
“我给你星球杯，你可以借书给我看吗！”
她的睫毛随着话语的平仄而一颤一颤的。
有风从窗中潜入，带来夏日傍晚忽如其来的阵雨气息，周霁年感觉他同窗檐那盆随手种下的小花生苗一齐被浇了个措手不及。
她摊着手不肯收回，用着眼神无声催促着。
周霁年只得小心翼翼地从她手心中捏走那枚星球杯，然后冲她点了点头。
然后便看见她马不停蹄地冲去他的小小书架前，眼睛亮亮地开始挑选起书来。
周霁年将星球杯揣进口袋，瞥了她一眼，好像听见她在小声哼着曲，走到窗前，踮起脚，将那盆小花生移进屋内，然后费力地关上窗。
雨丝轻飘飘地淋在手上，周霁年忽的想起：《种太阳》
她哼的是《种太阳》
宋杳弯腰从书架中抽出一本《没头脑与不高兴》，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冲着周霁年眨眨眼，“我可以看这本书吗！”语气是难以抑制的雀跃与期待。
她从来没看过这种书！家里仅有的那几本小书都要被她翻烂了。
周霁年又点了点头，然后便看见她迫不及待地马上翻开书开始读。
他想起陈秀兰的话，轻手轻脚地绕过埋进书里的宋杳，拉开书桌抽屉，拿出表姐送给他的一个小铁盒，拧开盖子，在眼花缭乱的糖果中挑出几枚苹果味的巧克力与苹果夹心的棉花糖藏进手心里。
他想，她是喜欢苹果的。
可是看着她一股脑掉进书里的沉醉模样，周霁年握紧了手，糖果棱角分明的包装在他的掌心中烙出印子，忽然变成了烫手山芋。
宋杳痛快淋漓地看着书，撞见好多不认识的字，一知半解地揣测着读音与意思，飞速地翻着页。
脸颊红红的，嘴唇也红红的，是表姐去年生日送给他的蛇皮果一样的颜色。
周霁年无端感觉自己那一枚小小的心脏也成了她手中的书，被她翻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