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阮岄懵在原地。
兜里的蜜蜂二号探出头，两边翅膀竖成一个直角。
“你是不是误会了？”唐川站在最前面，“我们收了你什么东西……？”
“误会？！”那人咬着后槽牙，“你们刚来那会，我和我妈组织村民，又是水果又是香肠，把你们当神仙供着。”
“结果呢？你们对别人倒是殷勤，却根本不管我们这些人！”
“是，我们的地才开始播种，对你们的节目没什么帮助，但大小也出了力不是！”
他打着赤膊，唾沫子横飞，一双牛一样的眼睛快要瞪出来。
这些天，眼见着那些养蜂的、挤牛奶的，一个个发家致富，只剩他们停在原地。
他就恨得冒烟。
导演及时掐断直播，但还是挡不住已经听到动静的网友。
弹幕里几排问号脸：
【什么情况……合着这节目还收礼了？】
【我去，农民们的东西都敢拿，也太过分了吧】
【是剧本吧……】
【不知道啊，你们还能看到直播画面么？】
【看不到了！那估计是真的有人来闹。】
【保护我琳姐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害怕。】
男人唾沫横飞，狠狠瞪着几人。
“那些东西，明明是因为岄岄治好了你们家的牛，你们自己送过来的。”
“当时我们不要，你们还非逼着我们收下，怎么现在又成我们的不对了！”胡萌和佳子在旁边怒道。
阮岄也要开口，却被艾琳拉了一把，完全护在后面。
艾琳一米七三，五官精致锐利到不像话，现在整个人气场沉下来，一看就不好惹。
男人也不是吃素的。
他反正无赖惯了，惯回使这些计俩。
“我不管啊，反正你们今天一定要给个说法，否则……”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从今儿起，这节目你们就别录了！”
“先生，你这样做不合适。”
“不合适？哼，谁叫你们拿了东西不办事。”
他抬起头，继续瞪着阮岄，“我看你啊，是收了他们钱吧，不然怎么这么帮着他们。”
“你说我们拿了钱，证据呢。”艾琳冷声道，“如果拿不出来，就是恶意诬陷，我们随时可以报警。”
“报啊，我怕你啊！最好让整个村都知道，你们是怎么搞区别对待的。”
这时阿婆也走上前。
别过脸，站在自己儿子旁边。
“婆婆……”阮岄看着她的方向，轻轻喊了一声。
对方却一改之前的态度，头低低的，装作没听见，搭在男人肩上的手蓦地收紧。
几人就这么僵持着。
郑导没办法，带着助理过去交涉。
地上的男人伸出一只手，“五万！一分钱都不能少！”
他身边的阿婆嘴角微抽，差点跪到地上。
“这也太夸张了吧，那些东西怎么着也不值五万啊！“
“就是说啊！真是狮子大开口！”
胡萌和佳子小声讨论，蔡教练一直在旁边站着，闻言冷哼一声。
“他啊，是我们这出了名的败家子。”
“败家子？”阮岄抬头，脚边的土狗也跟着动了一下。
“是啊，整天正事不干，就知道在外面跟帮人瞎混，没钱了就回村里借，我们这些人都快被他给借怕了。”
“他那个妈，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主，一辈子没什么主见，就围着老人孩子转，估计这次也是被逼的。”
蔡教练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男人叫骂：
“早就跟你说，把牛卖了，搁外头换点钱，再不济换几头能挤奶的回来也行啊。”
“看看刘姨他们，小日子过的嘎嘎响，再看看我们这个，除了耕地，什么也没剩下！”
“你胡说！”阮岄腹部有团小火焰，此刻再也听不下去，挣开艾琳的手，就要上前！
结果一道黑影比她更快！
“啊啊啊啊啊啊啊……哪来的死狗啊，滚开，滚！”男人一阵惨叫。
阮岄低下头，脚踝边上狗已经扑上去，狠狠叼住男人的下巴！
他张着血盆大口，白色的瞳孔像冲血一般。
所有人都被这变数吓了一跳。
“啧，阿土还是挺能干的嘛，枉费我之前请他吃的那半罐蜂蜜……”蜜蜂二号轻笑两声。
“他就是之前带我去找你的那只？”阮岄惊问。
“对呀，你没认出来吧？”蜜蜂二号指着自己，“左眼底下有块疤，仔细看就能看到。”
“没有……”阮岄不可思议，“看着小了好多。”
“也许是那天雨太大了，身上的毛吸了水，所以才会显得比之前大。”蜜蜂二号摸摸下巴。
地上的男人鼻头已经渗血。
土狗根本甩不走，甚至换了个角度，对准他的命门！
“姓，姓蔡的……赶紧把你家狗带走，啊啊啊啊啊，别，那里不行……”男人疼得直叫。
蔡教练冷笑一声。
“不好意思啊，我家阿土咬了人就不会轻易撒嘴，要有其他人敢上去阻止，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周围其他人都振奋起来。
甚至还有个别村民纷纷鼓掌：
“咬的好！咬的好！”
“好啊，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幺儿！幺儿！”阿婆张着嘴，脸上没多久就全是泪痕，“小蔡，求求你，求求你了，再这样下去，人都会被咬坏的啊！”
“我们不要钱了，一分都不要了！本来那些东西也不值几个钱。”
她说完后，又跪倒在阮岄腿边，“丫头，求求你了丫头，帮我说句话吧，我们再也不会找你们麻烦了，再也不会了。”
阮岄没动一下。
老实说，她一点也不想原谅，甚至还想阿土把人咬得更惨。
艾琳冲边上副导演使了个眼色。
对方立刻把镜头打开。
“婆婆，你如果愿意对着这里，把刚才发生了什么都说清楚，我们就……”
“好好！我愿意！”阿婆连连应道。
“别说！！！！！！”男人哀嚎一声，“妈，别……”
他本想通过直播，把事情闹大，再好好敲诈一笔。
但阿婆已经不忍再看，她搅着双手，哆哆嗦嗦地，把发生这一切的原因都说出来。
弹幕的人一直没走。
各种质疑的热搜连上好几个，现在算是破了案。
【靠，居然是这样。】
【呜呜呜，我就知道我女鹅是无辜的。】
【之前对灵山村印象挺好的，现在完全没兴趣了。】
【我也是！】
【这里的人不会都这样吧。】
【你们也别太武断，这种人任何地方都会有的！】
【就是就是，我还是挺想去的。】
【幸亏没冤枉我家小阮。】
阿婆泣不成声。
还没等蔡教练动手，阿土就已经松开嘴，鼻子喷出几口白气，昂首挺胸地回到阮岄身边。
“你……你们……”男人疼得快要翻白眼，就着阿婆的手臂缓缓起身。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冲着蔡教练，“你的狗把我咬了，上个月找你借的两千块钱，是不是应该……”
啪——
阿婆却伸出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不中用的东西！人家是我们的恩人，恩人你懂吗，你怎么敢……怎么敢啊……”她边说着，边把人丢到地上。
整个人彻底脱了力，掩着面往远处走去。
“妈……”
地上的男人一愣。
嗓眼里莫名发出一声哭腔，踉跄着站起来，也不敢在多说什么，一瘸一拐地往那边挪。
周围村民们见状，小声议论些什么，纷纷往四处散去。
经过这一闹。
芒果是摘不成了。
蔡教练热情好客，请所有人去他家吃个便饭，下午在一起摘芒果。
大锅被架在院里。
茄子、豆角炖得极烂，和大片的扣肉混在一起，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作为这次的大功臣，阿土得到一个大骨头，低头啃得正香。
阮岄坐在边上。
“小姑娘，你还好么？怎么脸色那么差……”蜜蜂二号趴在她耳边。
“还好……就觉得，不知道说什么……”阮岄盯着碗里的一小撮米饭，声音越来越小。
蜜蜂二号抬头看了她许久，忽然问：“你后悔么？”
“后悔什么？”阮岄微愣。
“如果你什么都不做，这些事就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嗯？
是这样么……
好像是吧。
听到那些莫须有的误解，阮岄虽然面色如常，内心却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只是一只水豚。
不知为何穿进书里，和父母朋友分开，被迫经历一段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人生。
叮叮叮——
手机响了几声。
阮岄一顿，径直走到外面的石凳上。
阿土见状，乖乖跟出来，安静地窝在她脚边。
“吃饭了？”低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我看了你们的直播。”
“正在吃……”阮岄闷闷的。
“今天吓着了？”
“有点……”
对面顿了一下，临时改口，“你要是真的觉得难受，就回公司，合同上的福利照旧，也不算你违约。”
副驾上的王秘书：？
所以他们公司是做慈善的？
阮岄心动了一下，却还是道：“不……不用了，我还是先在这边吧……”
“好，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那边又道。
虽然相隔很远，对方的手根本伸不了那么长，阮岄却一瞬间信了他的话。
蜜蜂二号站在阿土头上，睁着圆眼睛看她。
挂了电话后，阮岄蹲下来，和阿土握握手，“今天，还有之前，你送我回去的事，都谢谢你了……”
“嗯哼。”阿土挺得意，爪心贴上阮岄的额头，“现在还发烧吗？”
“不烧了。”阮岄摇摇头，复又看向蜜蜂二号，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我不后悔，就算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不会后悔。”
“为什么……”蜜蜂二号开口。
虽然他可能知道原因。
水豚却拖着下巴，凝视着前方。
一束阳光下来，将她整个轮廓照得熠熠生辉。
——因为，我有你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