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京市人民医院。
阮岄站在家属等候区，看着她姐离开的方向。
很快一个妇人从走廊尽头出来，看着比之前憔悴很多。
距离两人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几个月。
现在互相看着都有些尴尬。
阮岄主动走过去，“阿姨，您最近还好么？”
“好，还好......”她说完后，拉过阮岄的手臂，上下仔细看看，“孩子，你呢？ ”
“我也还好。”阮岄有些动容，她能感觉阮母眼底流露出的真心，又问，“叔叔现在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小腿有些骨折，医生说休息段时间就能好了。”阮母说。
“那就好。”阮岄说。
这时高大的男人手捧两杯热水，走到阮岄身边。
冲阮母一伸手，“阮太太。”
后者见了他有些惊讶，忙问，“莫总，您怎么会在这里？”
“看看阮伯父。”
“嗯？”阮母看向这两人。
阮家和莫家虽有些交集，但还不至于劳烦人来医院探望的程度。
莫北辰明白她的意思，揽过身边人，“虽然现在说有些不合适，但我和岄儿已经在一起了，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顿了顿，又道：“再者，阮伯父是业界标兵，我作为小辈，也理应过来看看。”
既表明原因，又给足了面子。
阮母脸上有瞬间的惊讶，又马上恢复过来，“好，那你们跟我来吧，你叔叔看到肯定会很高兴的。”
高级病房。
阮息正坐在阮建国旁边，手里是削了一半的苹果。
两人都没说话。
阮母进来后招呼道：“建国啊，岄岄和莫总过来看你了！”
阮建国有了点反应。
看到相携进来的两人，心里有些奇怪，却还是直起身体，招呼人给他们拿椅子。
刚动一下，莫北辰已经主动走上去，帮他把病床摇起来一些。
“莫，莫总客气了。”阮建国忙道。
他心里惊讶，不禁看向门口的养女。
阮岄现在对着他，就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嗓眼就像被东西堵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莫北辰站过去。
“没事儿，这腿伤本身也没什么。”他朝旁边努努嘴，“也是你阿姨，非要送我来医院……咳咳，遭罪。”
“你就少说两句吧。”阮母走过去给人顺气，又冲着其他俩人，“都坐吧。”
阮岄挨着她姐坐下，轻轻喊了一声。
阮息表情和之前一样，闻言却抬头冲她笑了笑。
阮岄恢复了之前的记忆，也记起阮息从小和阮父关系就不好。
感受到身上的视线，她重新站起来，“叔叔，以前那些事，真的很对不起，给您和阿姨添了不少麻烦，这段时间也让您们担心了。”
阮建国看向她，像是看到以前那个懂事亲切的小姑娘。
“以后，要是您们不嫌弃，我可以经常来看看么？或者，等您腿好了，也可以来灵山村度假，住多久都没关系。”
说完以后她看向莫北辰。
这些话她打了一路的腹稿，现在终于说出了口，心底也松快很多。
莫北辰也走到她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
这幅阵仗，阮建国用脚指头都能看出是怎么回事。
在开口时嗓音已有些哑，“以前的事就别提了，不管怎么说，也是我欠你父亲的。”
阮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几人又说了些话，但大多是莫北辰和他在说。
当聊到“田间那点事”的直播时，阮岄开口，“叔叔要是感兴趣，也可以看看我们的视频，还挺有意思的。”
因为莫北辰也在，阮建国没说什么，只表示自己有空了会去看看。
直到他们要走也没说以后去不去灵山。
阮息还留在里面。
阮母送他们出来。
“阿姨，等我回去后，帮您们把房间搬到一楼吧。”阮岄建议。
现在俩人年纪大了，上下楼实在不方便，还容易摔跤。
阮母停了几秒，忽然道：“其实，你叔叔这次摔跤，和楼上楼下的没关系。”
“都是因为那张照片。”她叹了口气，接着说，“你叔叔他每天都会擦一遍你哥挂墙上的照片。”
“昨天眼花，非说上面有块污渍，一使劲，就从上面摔下来。”
阮母说完后眼角有些红。“你叔每天都在后悔，但我们知道，小军再也回不来了。”
“我一再告诉他，要珍惜眼下的人，但他根本听不进去。”
“您说的，是姐姐么？”阮岄轻问。
阮母没有回答，只道：“岄岄，以后多来看看你叔吧，别看他这样，偶尔还是会念叨你们的。”
“你这次回来，还是先回家里住吧，你的房间一直都有人打扫，直接进去就可以了。”
-
阮息从病房出来。
先去洗了个手，接着就靠在墙上轻叹一声。
等她从楼上下来，就见一楼大厅里的那个人，脸色才缓和一些。
“姐。”
阮岄一直抬头看着，闻言快步走到电梯口。
“怎么没跟莫总回去？”阮息问。
“想等姐姐。”她看了眼时间，“姐，都到这个点了，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阮息拂平她头上的呆毛，“恩”了一声。
两人去了附近一家养生馆。
阮岄看着菜单，见里面有很多营养粥，问说，“要不要给叔叔带？”
“不用，他有专门的厨师。”阮息声音很淡。
从得知这个消息后，除了作为阮家人一定要来探望，她面上都是副波澜不惊。
这点无论在病房里，还是在外，都一样。
阮岄勾了份山药粥。
等服务员把菜单拿走，她才说：“叔叔他精神看着还挺好的，姐你可以放心了。”
“嗯。”阮息抿了口手里的茶水。
阮岄犹豫片刻，还是道：“姐，你要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我说的，就像那天在车上，我也会说跟姐姐说的。”
阮息表情微动，重新给两人的杯子添满，“岄岄，虽然这样说，你可能会不高兴，但姐姐习惯自己解决问题。”
“等以后吧，姐姐想明白了，就跟你说。”
“......好”
阮岄也没再多问，主动说起灵山村宣传片的趣事，逗人开心。
从饭店出来后。
两人先后上车。
超跑里，小白正窝主驾驶上睡觉，闻言抬头“喵”了一声。
阮息把它抱给阮岄。
即便从清晨忙到现在，她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疲惫，“我先把你送回我那，等忙完就回来陪你。”
“不用的姐，我先回家里吧，想去给父亲上柱香。”阮岄说。
这个家是哪里不言而喻。
“也好。”阮息点点头，又问，“你和莫北辰，在一起了吧。”
阮岄耳尖微动，没再瞒她，轻“嗯”了一声。
“是你自己想的，还是那人强迫你。”阮息声音沉了些。
“他没有强迫，是，是我自己愿意的。”阮岄抱紧怀里的小白，又怕人不放心才道：“莫总他对我很好的，姐姐不用担心。”
但这话在人耳里又是另一个意思。
阮息不禁扶额，这还没嫁过去，居然已经开始帮着说话了。
她叹了口气，摸了把身边的白菜，“姐没别的意思，只要是你喜欢的，姐姐都支持。”
“但要是他欺负你，就跟姐说，姐一定给你讨回来。”
“嗯嗯！”阮岄道。
汽车往俩人以前的家驶去。
盯着窗外，阮岄微微有些恍惚。
尤其是记忆回笼，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
下车时，她本想邀请姐姐留下一起住，但想了想还是停住，只道：“姐，明天我去陪你。”
“好。”阮息帮她松开安全带，说，“去吧，有什么事跟我打电话。”
阮岄摆摆手，抱着小猫下车。
房里每天都有人来打扫。
小白看哪都新鲜，到处摸摸瞧瞧，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下。
“之前我还来帮你拿过一次手机喵。”小白说。
“嗯嗯。”阮岄揉揉他脑袋，走到房间最里面。
书柜里有个暗格，一打开就是张黑白照片。
男人和她长得很像，英挺的相貌酷似军人，那场车祸后，她每年都会在里面的小香炉前上一柱香。
这次她同样点燃香炉，袅袅烟火从里面飘出。
“爸爸……”她喊了一声。
男人脸上挂着笑，没有回复。
“我现在过得很幸福。”阮岄看着照片里的人，继续道：“叔叔阿姨姐姐对我都很好，我也交到了非常多的朋友。”
“认识了很多非常好的人。”
脚边的小猫精“喵”了两声，她看了看，把他抱起来，小爪爪往前一挥：“还有很多动物妖精。”
这话要是别人听了肯定不信，但她父亲肯定会信。
‘真棒，岄岄儿最厉害了，来，给爸爸再表演一个！’
‘那当然了，全世界的人啊，爸爸最相信岄岄了！’
阮岄鼻头发酸，下意识咬紧嘴角，没哭出声。
许是回到这很有安全感，她穿着拖鞋，简单洗漱下，倒进软绵绵的被子。
梦里什么都有。
再次醒来是被手机吵醒的。
摁下接通，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吃饭了么？”
阮岄打了个哈欠，嗓音有些糊，“中午和姐姐吃过了。”
“现在在做什么？”对面又问。
“刚醒。”
“家里只你一个人？”
“是呀，阿姨今晚还要陪叔叔。”阮岄毫无防备。
莫北辰沉默片刻，开口道：“要不要我现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