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张章闻言点了点头。
“那我待会就去找村长。”
说完这话，张章接过萧缙手上的帕子，走出卧房。
将帕子在井边洗干净晾在，张章抬头看了看，便见到整个天空被雾气遮盖，显得天色格外的昏暗。
这天气，怕是接下来又要下雨了。
张章收回视线，走进灶房。
她没急着做饭，而是先将昨天留下的番薯渣拿去喂鸡了，洗干净纱布挂在院子里晒干，又回了灶房。
经过一个晚上的沉淀，纯白的番薯粉铺满了盆底。
张章拿了块布，垫在畚箕上，又小心翼翼地将盆里的水倒掉，只留下底部的番薯粉。
拿了勺子将底部的番薯粉挖出来，张章将番薯粉倒在畚箕上。
将剩下水盆里和锅里的番薯粉也处理完，张章将畚箕搬到了院子里。
一早的雾气现在已经消散了些，太阳虽然微弱，但好歹还是出来了，不至于没太阳晒红薯粉。
放下畚箕，张章这才又回到灶房。
等煮完早餐吃了，张章让兄妹俩去村长家，告诉他人醒了的事。
不出他所料，等两小只从村长家回来不久，村长便已经叫上了昨天的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院子。
张章将人送到卧房，和萧缙对视了一眼。
得到对方的暗示，张章微微点头，出了房间帮着虚掩上门。
但她并没有走远，而是靠在门边，一边听里面的声音，一边思索了起来。
家里有个男人在，天气眼看着也要冷下来了，到时候洗澡就是一个大问题。
原本，旁边的房间可以当浴室，只要买个浴桶便可以了。
但现在人多显然就不行了。
张章望向一旁，盘算着搭建一个小小的浴室需要多少钱。
正好村长在，等他们出来时可以问一下村长再说。
想到这，张章却突然听到屋内传来一道哭声。
张章神色微变，收回了思绪。
屋内的谈话已经告了一段落。另张章诧异的是，萧缙没有说现在没回来就是死在了北方，甚至安慰他们没有音讯不能代表人就死了。
“磊哥儿，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只要没收到抚恤金，人就还有希望。”萧缙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只是各位叔婶，这几年北边死的人不计其数，我说的也不一定准。”
“没事没事。”众人连连摆手，道：“只要还有希望就好，还有希望就好。”
不然的话，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了！
千恩万谢地道了谢，几人才终于走出房间。
和他们来时不同，张章明显地感觉到，几人没有再那么死气沉沉，稍微有了一丝生机。
张章垂眸，有的时候，人也只能靠着这些善意的谎言活下去。
如果这个世界也能没有战争……
“章姐儿。”村长最后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间门口，看向张章，“这些时日辛苦你了。好在磊哥儿回来了，身子在日渐好转，以后家里会越来越好的。”
“其实也不算辛苦，橙姐儿和衡哥儿也很听话。”张章摇了摇头，而后道：“希望借村长您的吉言。”
“会好的。”村长又附和了一句。
他看人看了这么多年，能看出张章这一家人都是好的。
只要好好的过活，这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张章点了点头，片刻后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村长，我有些事想问你。”
村长讶异：“何事？章姐儿你尽管说。”
“我想在灶房旁边建个小些的茅草屋，拿来当浴室。天快冷了，表哥也回来了，没有浴室的话——”
张章的话只说了一半，村长却已经明白了过来。
“你说的也是，这么一来确实不方便。”村长闻言点了点头。
“所以我想问问您，村里有没有人能帮忙搭建个屋子？不知道大概需要多少工钱？”
村长道：“如果只是做个小小的浴室的话，倒不是很贵。加上需要的材料，可能一共两百来文。你若是需要，我帮你找人便可。”
张章连忙道：“多谢村长！”
“你准备何时让人动工？”
“越快越好，最好明天就能开始。”说完，张章又问道：“这里可还有能做浴桶的？”
村长点头道：“明日我把村里的木匠也叫过来，有什么需要你直接和他提便好。”
得到村长的答复，张章又连连道谢，这才将村长送出了院外。
送走村长，张章刚一转头，就看到了奇怪望着他们的兄妹俩。
张章问道：“怎么了？”
“姐姐，我们家要建浴室吗？”
张章闻言点了点头，“橙姐儿不想有个能洗澡的地方？”
张橙儿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道：“我……我在院子里洗就好。”
张章好笑道：“难不成大冬天下雪也在屋外洗啊？”
张家衡接话：“以前冬天，阿娘都只是让我们在屋里擦擦就好。”
说完这话，张家衡低声道：“姐姐，造房子可贵了……”
“不贵。放心吧。”知道兄妹俩在担心什么，张章蹲了下来，开口道：“要是有了浴室，我们就能想什么时候洗澡就什么时候洗了，而且哥哥在军营待了几年，肯定早就习惯洗澡了，要是不能洗澡，哥哥会难受的。”
两小只听闻立刻睁大了眼睛，注意力却放在了其他地方：“哇，军营里有浴室哇！”
“那当然啦，不然出了汗让人一身臭味的吃饭睡觉吗？”
大概是想到了这个场面，兄妹俩噗嗤笑出声。
张章看了两人一会儿，随即又问道：“那橙姐儿和衡哥儿老实的告诉姐姐，你们是真的不想有个地方洗澡吗？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好久没见张章这么严肃，张橙儿低声道：“村长说要好多钱。姐姐给哥哥治病，才刚花了好多银子……”
张章道：“所以你们是担心姐姐没钱吗？”
兄妹俩点了点头。
张章叹息一声，道：“钱的事，你们不用操心的。”
兄妹俩迟疑地歪了歪头。
“赚钱养家是大人的事，你们是小孩子，不应该操心这些。”
她的弟弟妹妹，就只要让他们每天开开心心的、没有烦恼就好。
见两人不懂，张章又问道：“其实你们也想有个地方能洗澡吧？”
兄妹俩愣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
“那就行了。”张章站起身，“姐姐赚的钱不是用来收藏的，要是不拿来做需要的东西，那和没钱不是一模一样吗？”
听到这话，兄妹俩眼中微微迷茫起来。
好像……
姐姐说的很有道理啊！
“以后再有这种事，你们就相信姐姐就好了。”张章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小小年纪考虑这么多，累得慌。”
说着，张章又接了一句：“有这时间还不如去习字。”
话音一落，兄妹俩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该练字的时间了，‘啊’了一声后连忙跑进房间。
张章笑了笑，看着两人的背影。
这两孩子这么喜欢学习，或许明年可以考虑多赚点钱，送他们去学堂……
不管在哪个时代，读书总不会有错的。
想了许久，张章暂时没再想这么久远的事，而是回到灶房看了看家里剩下的菜。
明日开始动工的话，家里得多备点菜，留工人在家里吃饭。
只是几天不去市场，她备下的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但要是今天跑去镇山——
说实话她还是有些不太放心萧缙。
正想着要让谁帮个忙，门外突然传来张二丫的声音：“章姐姐。”
张章回头，就看张二丫提着个篮子，走进了灶房。
张章笑问道：“今儿个怎么过来了？”
“奶奶听说你表哥醒了，让我过来看看。”说着，张二丫将篮子递给张章，“这是我们家刚收的芋头，奶奶让我拿些给你们尝尝。”
“谢谢二丫。”张章没有推脱，收下篮子后问道：“二丫，明个儿早上你能否帮我跑一趟镇上？”
“当然可以！”张二丫立刻点头，“章姐姐你说。”
张章解释了一句：“我想让你帮我买些菜，家里有病人，而且明天还要找人盖个浴室，我脱不开身。”
“好。章姐姐你放心交给我就好。”张二丫想也没想，立刻点了点头。
张章把要买的东西告诉张二丫，又去卧房拿了五十文钱，交给张二丫，“明日买东西若是不够钱，你先帮姐姐垫上，姐姐回来给你。”
张二丫立刻应了一声，从张章手中接过钱，小心地放到了荷包里。
“章姐姐你放心，我明日一早就出发，会尽快回来的。”
张章道了谢：“我知道，你办事我放心。”
张二丫闻言脸上绽开一抹笑意。
章姐姐夸她了呢！
张二丫心里喜滋滋的，只是脑中却再次想到这几天听到的话。
登时，她的面色就沉了下来，而后为难地看着张章。
张章敏锐地察觉到张二丫的神情变化，不禁问道：“怎么了？”
张二丫踌躇着道：“章姐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没什么，有什么话直说就行。”
“就是……”张二丫深吸口气，慢吞吞道：“章姐姐，你这几日有没有听到什么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