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
萧缙手中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天黑。
他推开院子门，还没进灶房，就听到了里头传来张橙儿惊喜的声音。
“姐姐，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张章含笑道：“明日你就可以把那些小朋友叫过来，反正下雪天也没什么事做。”
“太好了！”张家衡声音带着喜色，“谢谢姐姐！”
张章笑了笑，还没说话，灶房门便被人从外头打开。
猛一回头，看到是萧缙，兄妹俩立刻冲了上去，“哥哥，你回来啦！”
“什么事这么开心？”萧缙低头问道。
提到这个，张橙儿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连忙道：“姐姐答应我们，明日教其他小朋友认字啦！”
“哥哥，”张家衡仰头，满是期待地问道：“你能教他们武功吗？”
张章扶额。
好家伙，这两小家伙可真能‘得寸进尺’啊！
“别闹哥哥，”张章走上前，接过萧缙手中部分东西，道：“还不先让哥哥进来？”
听到这话，兄妹俩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拿了东西放到桌上。
大概是有求于人，张家衡还十分贴心地倒了水，送到萧缙面前：“哥哥？”
萧缙低头望着满脸期待的兄妹俩。
良久之后，他才摸着两人的头，应了一声：“好。”
“谢谢哥哥！”
兄妹俩听到这话，终于开心了，兴冲冲地跑到张章的面前，“姐姐，哥哥同意了哦。”
“嗯。”张章笑了笑，又看向萧缙，眼神中略微有些犹疑。
怎么感觉萧缙今天……
不太对劲呢？
张章想了想，才问道：“表哥，今日上街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萧缙闻言微一摇头，“未曾。”
“奥。”张章点了点头。
知道萧缙不想说，张章也没有多问，只是道：“可以吃饭啦！我先去喊陈阿婆他们。”
说着，张章起身出门。
萧缙目送着张章出门，垂在手边的手悄然握紧。
晚间，张章等旁边的张橙儿熟睡之后，才披上件衣服走出内室。
外头，张家衡也已经睡了过去，但张章却没有看到萧缙的身影。
张章想了想，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冷风顺着门灌进来，张章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一抬头，看到萧缙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张章拢了拢衣角，慢慢走了过去。
“你……你怎么还不睡？”
萧缙回过头，“在等你。”
张章面上带了些了然，还没说话，萧缙便将手中的披风披到张章的肩上，仔细地系上带子。
“冷么？”
“不冷了。”张章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朝屋顶点了点下巴，“上去坐坐？”
萧缙没有回答，直接将人带到屋顶上。
大概是一直在烧火，屋顶上并没有积雪，只是还有些结冰。两人找了个相对干燥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在屋顶上坐了下来。
张章望着萧缙的侧脸，问道：“这回可以说了吧？”
萧缙闻言望向张章。
就看张章俏皮地眨了眨眼，“说吧，想跟我说什么？”
“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萧缙勾了勾嘴角，从怀里掏出一叠信纸，送到张章的手中，“这是这些年寄回来的家书。”
“原来在你这啊？”张章抬头，伸手接过萧缙递过来的信封，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当时怎么没有收到信呢！”
萧缙看着张章，突然问道：“害怕吗？”
“嗯？”张章疑惑。
但很快，她就猜到了萧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开始……是有点怕的。”张章目视前方，“怕这里祥和的生活被打乱，也怕橙姐儿她们出现什么意外，还怕我自己出事。”
萧缙默然，最后只能道：“抱歉。”
“但现在不怕啦！”张章回头冲萧缙笑道：“现在大家不是都好好的吗？而且……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坏。”
甚至可能对村子里的人来说，算是件好事了！
张章低头摆弄着手中的信件，“其实……也挺好的。”
萧缙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张章拆开信看了起来。
是啊，其实也没有这么坏。
哪怕张章的身上也充满了疑点。
一个只念过几本书的人，又一直待在这个村子里，怎么可能脑子里能有这么多的点子？
如果一开始就是眼前的这个张章，她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人在她面前，因为没有治病的钱而死去——
就像他刚来的时候一样。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嗯……”张章思索片刻，道：“最近的话，教那些想学读书的人写字吧……然后等明年春天……”
张章想了想，眼中含光：“开个属于我自己的餐馆，带橙姐儿她们过上好日子！”
萧缙闻言笑了笑。
“会实现的。”
张章又加了一句：“也希望村子里其他的人能实现他们自己的愿望。”
说着，张章看向萧缙。
“你呢？”张章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萧缙微愣。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道：“下月初。”
张章点了点头。
下月初的话……
那就还有半个月。
张章开口道：“那也希望未来能想你所想。”
说完这话，张章没再看萧缙，而是望着头顶月牙似得月亮。
*
第二日一早。
张章家就被一群小孩子给占据了。
给火炉里添上火，张章拿着家里唯一的一本三字经，坐在一群小孩子中间，教他们认字。
不过人太多，书却只有一本，几人为了看到上头的字，几乎全都挤在一起。
而且，如果单单看这书，估计也只是让他们图个新鲜而已。
“这样吧，我们今天先不认字了。”张章合上书，对几人道：“今日姐姐先教你们写自己的名字好吗？”
几人一听立刻就来了兴致，立刻重重的点了点头。
家里没纸笔，张章带着几人转移了阵地，来到院子里。
几乎不用张章说，张橙儿和张家衡就已经跑去一边折了树枝，分给了在场所有的人。
张章一个个问了他们的名字，才在雪地上拿树枝写了下来，让他们跟着她写的比划一起写。
等一个个的都教完了，叫张元的小孩子便问道：“姐姐，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有什么用呀？”
张章摸了摸他的头，反问道：“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不好吗？”
张元愣了愣，小声的嘀咕道：“可是也没有人会问我，我的名字怎么写啊！”
张章闻言，开口道：“若是以后有机会出了村子，认识了其他的人，你就可以告诉他们你的名字怎么写了。”
张元歪了歪头，“离开村子？”
“是呀！”张章点了点头，“在外头的人，很多都会写自己的名字哦。”
“这样啊，那好吧！”张元点了点头，又仔细地练了起来。
相比于这些孩子，张家衡和张橙儿学了这几个月，认识的字比他们多了不少。
他们也早就学会了自己的名字，此时拿着树枝在地上写下刚刚认识的几个字。
看他们小手小脸蛋冻得通红，张章心里逐渐有了一些大胆的想法。
想了片刻，张章问道：“大家知道村子里哪里有桑树吗？”
突然听到张章的问话，一群小朋友抬起头，思索了片刻。
桑树呀？
好像——
几人摇了摇头，“没有见过桑树……”
还有人问道：“姐姐，什么是桑树呀？”
张章闻言叹了口气。
这些孩子既然都没有见过桑树，村子里应该没有吧？
如果去山上找的话，或许能找到桑树。但这大雪天的，不说上山难，就算上的去，张章也不敢去。
毕竟现在正值冬天，山中的野兽都没有吃的，山上危险的很。
“章姐姐，”张二丫此时听到几人的对话，问道：“你是要找桑树吗？”
张章猛地回过头，面带兴奋道：“二丫，你见过？”
张二丫点了点头，“我家附近就有一棵。”
张章连忙问道：“那你能带我过去吗？”
“好。”
说着，张二丫将手中的东西放到灶房，这才又走了出来，冲已经等在一边的张章道：“章姐姐，我们现在就去吗？”
张章点了点头。
而后，她望向院子中的几人，道：“衡哥儿，姐姐和二丫姐出去一趟，你们在家听陈阿婆和哥哥的话哦。”
兄妹俩异口同声道：“好！”
嘱咐完两人，张章这才和张二丫走出院子。
边走，张二丫边问道：“章姐姐，您怎么突然要找桑树啊？”
张章神秘一笑，“你猜猜？”
张二丫努力思索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我想不出来。章姐姐，你就告诉我嘛！”
看张二丫一脸求知的模样，张章这才道：“造纸。”
“造……纸？”张二丫猛地瞪大眼睛。
纸？
是她知道的那种能用来写字的纸嘛？
“章姐姐，你说的纸是……”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种纸。”张章点了点头，冲不可置信的张二丫道：“桑树皮能用来做纸，你不知道吧？”
张二丫摇了摇头：别说听过了，简直是闻所未闻。
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张章，张二丫又问道：“章姐姐，你真的能造出纸来嘛？”
“我尽量试试。”
说完这话，张章道：“我们走快些吧？有些冷。”
张二丫闻言点了点头，压下了心里的疑惑。
但即便这人是张章，她还是有些不相信……
纸啊，章姐姐说的可是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