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只鬼 18
明月楼的轮椅辘辘远去了。
【系统，他居然是天蝎座。】
许久没出声的系统困惑地问：【天蝎座又怎样了？】
庄镜：【江湖传言，天蝎座出渣男。】
系统：【...你不如问哪个星座不出渣男。】
庄镜：【好问题。】
带着这个好问题，她跟着一众玩家坐上了船。
她之前从活动室找到的皮划艇是单人款，大小只能容纳一个人，玩家们划过来的龙舟相对大一些，需要许多人一同划船才更方便前行。众人商量了一下，最终明月楼无可无不可地选择了单人皮划艇，其余的人则分配在龙舟上。
庄镜为了表现自己的能力，也自告奋勇加入了划船的队伍，她手握着船桨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旁边的陆仁小心翼翼地看了她几眼。
她回视过去，对方看着她日光下苍白的脸和黑漆漆的眼，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嚯，胆小鬼。】庄镜感叹。她侧头悄悄往旁边的皮划艇方向瞥了一眼，想看看明月楼坐着轮椅是怎么上船的。
结果发现他居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庄镜：“？？？”
庄镜：【他不是残疾吗？】
系统：【他是啊，但谁告诉你他两条腿都不行的？这不是只有一条腿有问题吗？】
的确，明月楼的右腿看起来是完好无损的，左腿从外表看也没有多大问题，或许是神经相关的问题，走起路来有很明显的趔趄，但肩膀奇迹般端得很平。他手里的刀成为了暂时的拐杖，支撑着身体踏上皮划艇的模样，速度甚至比他们这边几个正颤巍巍往龙舟上爬的玩家还要快。
等上了船，他一手支撑身体，单手将轮椅提上船，全程行云流水，甚至不需要任何人在旁边协助。
【我以为他不和大家一起行动是因为坐轮椅很多事情很狼狈，没想到他可能就是单纯的不想和大家一起行动，他自闭。】
“嘎啊——嘎啊——”
一阵凄婉哀鸣倏然响起，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循着声音看去，恰好看见一只硕大的乌鸦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它在他们头顶盘桓几圈，然后从容落在了明月楼的肩上。
那乌鸦通体纯黑，闪烁着暗紫色的金属光泽，像是注意到了庄镜的目光，它颇有灵性般冲着她转过头来，抖了抖翅膀，福色瞳孔一眨不眨定格在她身上。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降落的乌鸦吓了一跳，只有明月楼神色自若，甚至抬起手摸了摸对方的羽翼。乌鸦舒展了一下翅膀，从他肩上跳下来，落在了皮划艇明月楼的轮椅上。
玩家们划着船从体育馆内出来，天色已亮了打扮，有薄薄的雾，覆盖在天空之下，平直的日光穿透雾气洒落下来，在晨光里，要不是水上浮动的尸体，这画面甚至有些浪漫的美感。
庄镜控制着力度，混在人群里划船，脑内不知道为什么，突兀地又再次回忆起那段关于“庄镜”去世时画面的描述。
——“她死在一个大雾弥漫的冬日凌晨，身首异处，只有乌鸦的粗劣嘶鸣作伴”。
那只乌鸦。玩家们都只是隐约觉得不详，但总比秃鹫来的好些，而她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是努力追溯记忆深处的内容，却发现无论是原主记忆还是原著情节，除了这句话，都没有和乌鸦相关的东西。
她低头又看了一眼手腕，明月楼留下的伤痕已经痊愈了，只剩下一道薄薄伤疤，横据在腕侧，她抖了抖袖子，将那道伤痕掩住。
【你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马上你们要去的地方，就是“庄镜”死亡的场所，你最好做好准备。】系统大概是看不下去她的胡思乱想，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
庄镜一愣，恰好听见身后的宋爵正一边划船，一边对其他人说话：“我们马上要去的地方就是庄镜被掐住脖子的天台，那里大概率有凶残的鬼魂活动，大家一定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叶温弱弱地问。
宋爵哽了一下，半晌才说：“...嗯，逃跑的准备？”
叶温：“......”
不好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白蕊安慰他说：“你看，我和宋爵也是从鬼魂的攻击下逃出来的，现在已经知道了杀死它们的方法，我们上去之后先烧尸体，其他线索等确认没了危险再说。”
*
这所学校高二和高三的教学楼是同一栋，高二在下，一到三层，高三在上，四到五层。因为一层的教室都已经被水淹没了，他们划着船找了个楼梯口，费了点力气，用体育馆找来的绳子把它们拴在栏杆上。
“先去天台吧。”宋爵说。
没有人有异议。
庄镜装着乖巧跟在玩家们身边，一路爬到五层，才突然意识到，她好像没看到明月楼？刚才明明还在思考这个轮椅战损男爬楼梯的问题如何解决，结果都爬到这里了，才突然想到对方甚至从停靠船开始，就莫名消失了？
啊？
注意到庄镜的目光，殷琴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在找明月楼？他说他要去后面看看，所以绕过去了。”
庄镜回过头，飞快地在脸上堆起不安的笑容：“嗯，他的那把刀很吓人，我有点怕他，又觉得...”她悄悄抬起眼看了看周围若有若无将目光聚焦过来的玩家们，“又觉得他很厉害，如果留在身边能保护你们。”
他们果然对她还稍有防备。
殷琴问：“上面的...女生，女鬼，很可怕？”
庄镜循着记忆里的画面，却货真价实打了个寒颤：“嗯，很可怕。如果说体育馆的三个女孩子会因为校规稍微有点忌惮，所以在没有教师和摄像头的地方动手，在天台的几个女生会更凶恶一点。”
她们能够在教学楼里就直接对庄镜动手，想来有恃无恐，不仅是天台，她们还将她带进过班级杂物间，扯她的头发，扒她的衣服，踢她，踹她，用手机拍摄衣不蔽体的她，威胁她，刺激她...
一阵尖锐的疼痛霍地横穿庄镜的头颅，她颤了颤，身体的好几个部位突兀地痛了起来。每个部位的疼痛似乎各不相同，腹部灼烧，太阳穴抽跳，小腿针扎，后脑勺闷痛。
天旋地转。
恍惚中，双颊也滚烫抽痛起来，昏天黑地的记忆里，有耳光重重砸在她脸侧。
——“贱人。”
——“刺她眼睛。”
——“把她的脸给我扇肿，我早看她不顺眼了。”
——“让我们拍拍看她的内衣是什么颜色？嗯？怎么是白色，装什么纯情，婊子。”
“啊——”
她死死抱住头，原地蹲了下来。
殷琴吓了一跳，连忙跟着她蹲了下来：“你怎么了？”
庄镜痛得厉害，虽然她知道这或许只是精神上要求她感受到的痛意，但还是忍不住用手去触碰那几个疼痛的部位：“...没事，应该只是受了刺激...”她抬起头，原本就没有焦距的眼睛黢黑一片，“别担心，我还能忍受。”
这是迄今为止她承受的最大的痛苦，比之前遭遇孔权那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庄镜挣扎着站了起来，扶住了殷琴的胳膊，颤巍巍地说：“我能感觉到庄镜在这里受过很多罪...就在这附近。”
尸体应该距离不远了，亡魂也是。根据她靠它们越近，受到的精神冲击就越强烈的原则，甚至有可能就在附近。
众人中站得离她最远的是陆仁，他显然对庄镜的模样和身份还有些害怕，闻言往后退了一步，恰巧踢到了身后的门。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通往天台方向的楼梯拐角，楼梯间有病不易察觉的小隔间。他这一脚踢中了那扇小隔间的门，发出了细微的“啪”的一声，紧接着这扇门居然就这样往外打开了。
“咦？”
陆仁惊讶地转过身，看那扇门虚掩着要开不开，强迫症发作，下意识地伸手去拉——
门开了。
一具尸体应声倒下，在他身侧溅落尘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猝不及防的陆仁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往前，一把抓住了距离他最近的宋爵的小腿，然后不管不顾一把抱住。
只见那是一具穿着学生制服的女孩的尸体。女孩双眼圆睁，表情透露出一股僵硬的难以置信，除此之外看起来并不算惊悚可怖，至少比不上办公室和体育馆的尸体身体分离，内脏横流的惨状，心口位置涌起的一团晕开的血红，在白色制服衬衫上愈发显眼。
死法不同？这具尸体的死法和女老师谢蓉貌似一致。
庄镜注视着那具尸体，表情不变，思绪乱飞。
白蕊深吸一口气，在经历了办公室桌下扭曲的尸块后，她的胆量得到了质的提升。看了看瑟瑟发抖的叶温，坐在地上的陆仁和被抱着大腿表情无奈的宋爵，拔腿走了过去。
没用的男人们。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隔着一段距离，查看了一下对方的尸体，在对方胸前位置，找到了一个校牌。
她伸手取下校牌。
没有任何任务提示音。但这个校牌与众不同。
它很干净，没有扭曲褪色，右侧的字迹非常清晰。
高二三班。庄镜。学号104572020351。
左侧则是一张清晰的正脸免冠照，女孩穿着翻领的白色衬衫，领结整齐地系在胸口，黑发，面容纯净美丽，瞳色漆黑，是校园小说和电影里许多男生应当会朝思暮想的漂亮。
和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