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
2011年12月27日
我承认，在岑攸和我说她在折幸运星的时候。
我慌了。
她有喜欢的人了……
那一刻，我好嫉妒那个人，凭什么他可以被岑攸喜欢。
她有了喜欢的人，我又该怎么办。
嗯……好像除了继续喜欢她，我也没有其他办法。
只是这次，我不仅是胆小鬼，还是小偷。
未经允许，擅自偷偷喜欢她一年又一年。
还好还好，她还没有喜欢的人。
今天的我也好幸运。
她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说，有。
她很好奇地问是谁，也疑惑为什么我发了两次有。
笨蛋。
有，you。
我喜欢的人从来都是你。
岑攸没折完的纸星星，我偷偷捡起来装进许愿瓶里，又折了许多将瓶子装满。
嗯，这是岑攸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
我会好好珍藏，很喜欢。
折满一百颗星星，可以许愿。
我悄悄许了个愿。
不能说。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这是秘密。
我编了一条粉紫色的幸运星手链。
第二天我拜托阿婆送给她。
她收下了，她好像很喜欢。
我想，魔法或许是真的。
她应该不会讨厌我。
——《Miss cy》
2011年的最后几天，江城断断续续下着雪，梦幻又缥缈。
在那个韩剧流行的年代，“初雪”是冬日韩剧必不可少的氛围景。
爱恋和心动总是藏在冬日的第一场雪里。
虽早已错过初雪，但一次又一次的雪，难免让人怀揣憧憬，心有向往。
赵欢说是在电视剧里看见，折一百颗幸运星，里面放一颗许愿星，喜欢的人就也会喜欢自己。
岑攸委婉暗示过电视剧和现实还是有一定区别。
但见赵欢不经意流露的落寞和无措，回想起好友犹豫一小时最后又一个一个字删掉的发不出的打招呼消息。
她不再说话，接过星星纸。
打结，拉紧，折叠，重复几次，十来秒就捏出一个好看的星星。
赵欢惊喜地瞪大眼：“姐妹你快教我！”
她折了大半天，也就折出一个勉勉强强的星星，眼见岑攸手法娴熟，最后的成品也很好，她激动地挽着岑攸的手央求。
岑攸无奈地点了点头，手把手地耐心教着。
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示范。
课间嘈杂。
赵欢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上动作也没停，很认真。
没一会，上课铃敲响的前一刻。
继十个参差不齐的纸星星后，赵欢终于能慢慢折出一个好看的幸运星。
她激动地抱住岑攸，将剩下的星星纸收好，玻璃许愿瓶小心放进书包里。
赵欢想在一中元旦晚会那天送给江措，这样，她还能借口说是新年礼物。
但距离元旦晚会只剩下不到两天，赵欢初学，动作比较慢，离了岑攸的示范就更龟速。
岑攸只得一到课间，就和赵欢一起折星星。
她折，赵欢看着来。
本着心诚则灵，虽然慢，艰难，赵欢也坚持自己折。
一个又一个课间，一次又一次枯燥的重复，一颗又一颗纸星星。
少女的希冀藏在许愿瓶里，溢着满心的欢喜。
彼时的少女，爱慕喜欢，自卑又固执，但凡有一丝可能，便忍不住祈求得到回应。
却忘了。
男孩是她的男主，她却未必是女主。
陪着赵欢折了快一天的星星，岑攸也累得够呛。
等到她有空停下来歇歇的时候，已经是第一节晚自习下课。
瞧着旁边专注的折星星的赵欢，桌面是快被装满一半的玻璃瓶，岑攸松了口气。
她点开手机，好几条椰子先生的未读短信。
椰子：[一中元旦晚会的节目单出来了。]
椰子：[你有喜欢的吗？]
椰子：[听说有几个节目还不错，感觉你可以认真看看。]
椰子：[你喜欢听歌吗？有什么喜欢的乐器没有呢？]
……
椰子：[忘记带手机了吗？]
十条有八条几乎都是和元旦晚会有关，若非对方和她一样是学生，岑攸都要怀疑对方是学校宣传办的老师。
粗粗扫了眼前面的，岑攸习惯性先回最近一条。
柚子：[在呢，今天在陪朋友折纸星星，这会才看到消息，不好意思啊。]
经椰子先生一说，岑攸也不禁有些好奇这次元旦晚会。
一中惯例，元旦放假前一晚都会举办元旦晚会，每班必须有一个节目，学生也可自由报名表演，是繁忙学业之余难得可以肆意群欢的时候。
参加的人很多，每年都很热闹。
岑攸艺术细胞一般，也没什么唱歌跳舞的特长，就也没报名，今年和去年都乖乖扮演观众角色。
岑攸不好打扰赵欢，拍了下前排班长的肩膀，问道：“咱班都有谁报名啊？”
陈林转过头，想了想，掰着手指头算：“男生这边张一迪他们搞了个街舞，女生的话……哦，林琦今年报名了表演大提琴。”
“林琦？”岑攸微惊讶，不由自主地往斜前方林琦处看去，她正侧着头认真地给同桌讲题。
理科班男生多，每年一个的节目基本都是男生凑出一个，去年也是这几个人的舞蹈表演。
林琦的大提琴……
在她印象里，林琦一直是比较害羞腼腆的性格，除了竞赛，好像很少会主动参加这种人很多的表演。
陈林点了点头：“别看人安安静静不见响，林琦大提琴可牛了，据说还拿过全国比赛的第一名。”
赵欢也抬头补了句：“人家这专业水平上去表演，估计是全场瞩目，说不定还会多几个暗恋公主的骑士。”
说完却又话音一转，“不过，公主向来和王子般配，说不定大提琴是献给王子的呢。”
陈林吐槽：“什么公主王子，你童话故事看多了吧。那照这样说，迟扬的吉他又是王子献给哪位公主呢？”
岑攸惊道：“迟扬弹吉他？”
瞬时，连赵欢都放下折纸，看向班长。
“……你们不知道？”陈林以为按迟扬在女生群里的受欢迎程度，他元旦晚会要表演这事她们都知道。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一个忙着折纸星星，一个忙着教折纸星星。
真都不知道。
陈林：“我也是去交咱班报名表的时候看见的，迟扬要表演电吉他。”
赵欢好奇：“是什么歌？”
陈林：“……没看清，过两天不就知道了。”
陈林摆了摆手。
电吉他。
迟扬。
岑攸不禁也有些期待：“估计这个节目人气会很高。”
赵欢连道：“到时候咱迟大校草怕又要一战成名。有些人啊你说说，学习好就算了，长得好看也算了，还多才多艺……不让人活了。”
岑攸附和了声，又对赵欢道：“赶紧折吧。”
还有一分钟上课，岑攸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对方已经回复。
椰子：[折星星？]
柚子：[嗯嗯，送人。]
快上课了，岑攸正要关掉手机，对方却是秒回。
椰子：[送给喜欢的人？]
赵欢送给江措，送给的是她喜欢的人。
没毛病。
岑攸不疑有他。
柚子：[对。]
——
“砰”的一声打破课堂宁静。
正在讲课的一班数学老师听到动静，皱眉看向声音发出处。
一中老师也都知道不少学生私下会带手机，但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上课玩手机摔到地上，数学老师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视线往窗户处定住。
瞥见低头看着失神的男生。
嗯？
迟扬？！
批评将到嘴边的数学老师猛顿住，想到办公室新贴上的全国数学竞赛第一名颁奖照。
他看了眼迟扬，然后又无事发生般继续讲题。
疯狂戳迟扬胳膊提醒他的江措：……
江措长吐一口气，余光瞥见一脸失魂落魄的好友，低声问道：“怎么把手机都掉地上了，出什么事了这副样子？”
少年根根修长的手指死死攥着手机，黑眸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薄唇抿紧，冬日的凉风打在迟扬眸中，眼底的沉郁越来越深。
指骨骨骼因过于用力而发白，青筋毕现，黑眸如浓稠的夜般沉寂，仿佛即将掀起一场大雨。
江措见迟扬半天不理他，好奇地凑上前去看。
看清短信后，他登时将板凳往右边移了移，离迟扬远一点，莫名有些紧张，明明是冬月，他却觉得额头有点冒冷汗。
教室的前角，迟扬的电吉他安静地放着。
气氛有些诡异。
[送给喜欢的人？]
[对。]
喜欢的人。
这四个字深深刺痛迟扬，像是一把火灼烧他的心，痛不欲生，偏一句话也不能说出口。
他想问她，她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却又发现他根本没有资格。
手指顿在按键许久，摁下的力气和勇气皆无。
他自嘲轻笑。
是了，他就是个连喜欢都说不出口的胆小鬼。
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挡她喜欢别人呢……
他……活该。
她很好，像太阳一样闪闪发光，值得被很多人喜欢。
只是……
迟扬好羡慕，也好嫉妒——
那个能收到她折的纸星星的男孩，那个被她喜欢的男孩，那个他想成为的人。
凭什么他能得到他可望不可求的太阳。
他真的好嫉妒，也好不甘心。
止不住的暗色攀上迟扬眼眸。
她有喜欢的人了，要放弃喜欢吗？
不可能。
迟扬想问，却又害怕露出马脚，被对方发现不对，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最后一丝联系都要被斩断……
之前的迟扬是胆小鬼。
现在的迟扬，偷偷喜欢着有喜欢的人的岑攸。
他的喜欢见不得光。
从今以后喜欢他的每一天，都是偷来的。
他是小偷。
见不到天光，得不到喜欢。
算了算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别问了迟扬。
就这样吧。
反正偷偷喜欢不是已经习惯？
没什么的。
迟扬一言不发，又像是丢了魂的样子，着实把江措吓到了，知道好友有多喜欢对方，连着半个月彻夜练习电吉他，就希望到时候对方能多看她一眼。
结果……
眼瞅迟扬状态不对，摁掉手机似是又要逃避，多年好友，他几乎一眼猜到对方想法。
他干脆一把夺过对方手机，趁对方没反应过来，三两下编辑一条短信发过去。
[你喜欢的人是谁？]
迟扬争抢的动作，发怒的表情，在看到岑攸发来的短信的瞬间，僵住。
阴云散去，阳光探出头，照在少年疯狂上扬的嘴角，如雨后初晴，笑容耀眼。
柚子：[什么？！不是不是，我没喜欢的人，我教我朋友折，她送人。]
真好。
她没有喜欢的人。
——
岑攸很懵逼。
是哪一步交流出错了，对方居然以为她有喜欢的人了。
不过，在看见他误会后，问她喜欢的是谁时。
岑攸也说不出怎么回事，短信随心编辑发出。
[不过话说，你有喜欢的人吗？]
问完，岑攸又觉突兀。
这个问题，似乎涉及隐私有点冒昧。
刚想和对方说当她瞎问，不用回时。
椰子：[有。]
岑攸震惊。
真有啊……
还就这么告诉她了？
真是一点不把她这个网友当外人。
不过都是网友，除了知道同校，其余也都不清楚告诉她似乎也无妨，兴许对方就是把她当作关系不错的朋友，分享一下心事。
岑攸下意识问道。
[是谁啊？]
问完，她又忽然想起，都不认识，别说对方也不愿意说，说了她也不一定认识。
她真是有点蠢。
椰子：[有。]
岑攸：？
怎么还连发两遍有呢。
她知道他有喜欢的人，问的是谁呢。
连发两个有，岑攸有些疑惑，但以为对方是不愿意说，就也没再问。
而对方也似是很有默契地沉默良久。
其实，岑攸但凡再多想一下，再看看对方发的消息，甚至多自作多情一点，就会发觉些不对。
[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
[是谁啊？]
[有。]
有。
you，你。
我有喜欢的人。
我喜欢的人是你。
——
快放学时。
岑攸又收到对方的短信，问她折幸运星真的有用吗。
岑攸顿时激动，联想之前，自觉了然。
[可以试试，幸运星送给喜欢的人也是对她的祝福，这是一份很有心意的礼物！]
[你试想一下，你收到喜欢的人送你她自己折的幸运星是不是会开心？]
离开教室时，岑攸将白天自己折的多余的纸星星放在一个袋子里，下楼后扔到靠近垃圾桶的草丛旁。
要是把这些带回家，岑母估计得碎碎念大半天，还会误以为她有情况，不如扔了省事。
而在她走后。
一个背着吉他的清瘦少年，小心提起草丛旁的口袋。
他打开袋子，瞥见里面的渐变蓝纸星星，嘴角翘起。
夜幕静悄悄。
少年坐在电脑前，跟着教程一步步地认真学着。
从一开始的笨拙，逐渐轻松起来。
不知折了多久，迟扬的肩膀微微发酸，手指却好似已形成机械记忆般重复折着一颗又一颗。
渐渐地，装了些许渐变蓝幸运星的玻璃瓶被装满。
少年额前碎发凌乱，眉眼染上夜寒，可唇畔的笑意温柔真诚。
你折了一半的星星，我折完装满放进许愿瓶里。
就当，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岑攸送给迟扬的第一份礼物。
嗯，收到喜欢的人的礼物，真的很开心。
迟扬将它收好，珍重地放在抽屉里，下面垫了层软软的垫子铺着，防止磕着。
夜很深了，迟扬仍继续折着幸运星。
折满一百颗粉紫色的幸运星装进另个空而透明的圆许愿瓶，粉紫色映入眼帘，梦幻又美丽，像极晚霞坠落人间的惊鸿一瞥。
迟扬又垂眸认真而虔诚地编织着幸运星手链。
黑曜石般的眼睛沾上惫意，眉梢却是笑意，月光落在他的脸廓，干净利落，偏又有说不出的温柔。
粉紫色的纸星星编织成一条手链，缀着喜欢。
你是年少的欢喜。
桌面上。
一颗写满少年喜欢的许愿星藏在许愿瓶里。
一如他的喜欢，静静的，默默的。
——[愿有来年，愿来年又来年，愿你我岁岁年年。]
太阳能否有一天，会看见匿藏在角落里的星星，星星又能否窥见天光。
原来，暗恋也会使高傲者卑微臣服，祈求她的一丝喜欢。